第1161章 強渡瓠口
涇水對岸的聯營之中，公子昂代表魏軍，甘齒鋏代表櫟陽政權，也在商討着軍機。
公子昂一心想要後撤，逃出生天，根本沒有決戰到底的戰鬥意志。
但越是這樣，他越要表現得激進，方才能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這和賊喊捉賊是一個道理。
後世心理學上曾專門對“賊喊捉賊”進行過心理分析，將這種機制稱為“反向形成”。
當一個人身上有某種缺點或不足時，他會強烈地害怕別人知道。為了掩飾自己的缺點與不足，他會在相反的行為上表現出強烈的意願和衝動。
甘齒鋏從各方面獲得信息，漢國朔方軍用很短的時間就消滅了盤踞在秦國北方的義渠國，這不得不令甘齒鋏震驚。
義渠人之難纏，簡直是秦國的噩夢。真實歷史上，秦與義渠相愛相殺數百年。就算商鞅變法后的秦國都遲遲不能消滅義渠，直到宣太后羋月使用美人計方才搞定義渠。
漢軍究竟使用了什麼手段，消滅了不可一世的義渠戎？甘齒鋏基於這種疑慮，主張在涇水沿岸建立五道縱深防禦陣地，死守涇水，徐圖後計。
公子昂拍案大怒：“我有武卒，天下無敵，何懼於彼？當此時刻，我軍富有三十萬大軍，兵力勝過雍城偽侯，當一鼓作氣，渡水擊之，豈可作再而衰、三而竭之不利之事？”
甘齒浹不得不提醒他：“公子，須知西河已失，吳起在後。家父以傷殘之軀，駐守華山一線。若吳起西來，我軍兩面受敵，如之奈何？”
公子昂道：“甘將軍尚不知乎？寡君已經動員舉國之兵，由上將軍孫臏率隊，上攻風陵渡，下攻函谷關。吳起蒼髯老賊，皓首匹夫，授首之日不遠矣！”
甘齒浹像看怪物一樣上下打量着公子昂：“吳起？授首？！昂兄，慎勿妄言！”
甘齒浹這話，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說：昂哥，別特么吹牛皮了！
公子昂欲蓋彌彰，眼看甘齒浹懷疑他的計劃，立即拿出主將的架子，霸道地說：“寡君命我為救秦主將，秦公也號令秦人聽我指揮，甘將軍，此事切勿再議。”
公子昂定了主動進攻的計劃，並表明自己要打頭陣。這樣一來，甘齒浹就不好多說了，再勸阻顯得畏敵怕死似的，老秦人不能跌這個份！
入夜，恰逢月圓，涇水如霜，秦川似雪，公子昂下令發動夜襲。
公子昂所部則分為兩軍，一路以舟船逆渭水而上，攻擊郿邑；另一路從涇水上游山高水淺處突破涇水防線，斜刺敵岐山大營側后翼。兩路人馬形成鉗形攻勢。
甘齒浹則率領老秦本部，從瓠口搶渡涇水，然後迅速建立灘頭陣地，並順勢推進至好畤城和梁山一線，中線開花。
這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宏大的作戰計劃，看上去無懈可擊，但甘齒浹卻感到莫名悲壯。
也罷，老秦國運，在此一舉了！
瓠口，是涇水中游的一片湖泊。地如其名，瓠口如同一隻成熟的瓠瓜，口細而腹寬。
與涇水相連處細窄，進入瓠口的湖泊則十分寬敞。秦國舟師的船隻全部集中於此，這種佈局，可以避免敵軍過早發現舟師並發動打擊，也可出其不意地率領大量船隻突然展開渡水之戰。
甘齒浹充分利用瓠口地形，在月光的照耀下，盡起瓠口之舟，首批載着兩萬勇士，突然出現於涇水之上，然後以鋪天蓋地之勢向對岸發起強攻。
戰鬥打得出奇順利，儘管對岸抵抗激烈，但兩萬餘人的舟師部隊還是在多處水面上突破了敵軍的封鎖，迅速在對岸站穩了腳跟，建立了灘頭陣地。並以陣地為依託，向左右兩側發起攻擊。
雍城方面陣地出現多處破裂，櫟陽之軍已經滲透到了敵後，在這種情況下，不退就可能被人包了餃子。
於是乎，雍城之軍如同潮水般地向後撤去，一下子退出了上百里的大缺口。
甘齒浹大喜，連忙下令，後續的八萬大軍連夜渡過涇水，擴大勝利果實。
而甘齒浹本人乘勝而進，帶領五千敢死隊，連夜向好畤城以及城外的制高點梁山發起進攻。
戰鬥開始，好畤城守軍憑藉城池之堅，進行着頑強的抵抗。
但梁山守軍卻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甘部攻下，從而佔據了制高點。
梁山離好畤城太近了，本身就是好畤城防禦體系的一部分。制高點一失，好畤城防務盡收眼底。
而且甘部還迅速組裝起人力投石車，從梁山頂部向好畤城發起了猛烈攻擊，將一座城池砸得灰頭土臉。
好畤城守軍狼狽後撤，甘齒浹迅速入城，並指揮後續大軍迅速推進到好畤城一線，圓滿完成了作戰任務，硬生生在涇水防線上撕開一個大缺口。
就甘齒浹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暑假，公子昂卻做好了後撤的準備，準備連夜撤到藍田大營駐地，次日便可一頭扎進武頭道，出武關而向盧氏方面撤軍。
但是，情況發生了變化，想像着非常強大的漢軍，卻被甘齒浹這個愣頭青給擊敗了，一百多里的大豁口，一下子突入了雍城防線的縱深腹地。
這種局面，對於每一位渴望建功的沙場之將而言，都是難能可貴、千不一遇的大好戰機啊！
這意味着，雍城方面外強中乾，色厲內荏！
心腹勸道：“公子，全軍行裝已經打點完畢，下令撤退吧！”
公子昂握着甘齒浹送來的軍報，咬着嘴唇在營帳之中已經踱了一百多個來回了，仍不能做出決斷。
進！趁着大好形勢滅掉雍城偽政權，刀劈章蟜，劍刺兒良，馬踏端木伯御！這是何等雄偉之軍功！
退！灰頭土臉，屁滾尿流，抱頭鼠竄，落荒而逃！沒有一個好詞兒！而且，西河丟了，太子申被俘，回去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干！
成，則吾為秦地之主，不失為一國諸侯！敗，亦不過冢中枯骨，如此而已！
“傳本公子軍令，全軍橫渡涇水！
心腹大驚：“公子不可！上將軍還在盧氏接應我軍撤退！”
公子昂揮劍斬下几案一角：“我意已決！有敢妄議軍機、亂我軍心者，有如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