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孟語西去

聞聽孟語夫人出城，端木伯御卸盔甲、着布衣，以子侄之禮迎至營門之外。

“伯御見過夫人，夫人身陷胡塵，伯御相救來遲，我之罪也！”

孟語夫人看到端木伯御，想起了自己的傻兒子嬴虔，多日以來的傷心化作淚雨傾盆，一時泣不成聲，血淚俱下。

伯御不敢想像孟語夫人這樣一個弱女子，在義渠這個野蠻成性的國度，究竟遭遇了怎樣的不堪。

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伯御也不好多問，只好親自手挽馬韁，扶轅入營。

端木伯御將孟語夫人迎上主座，自己立於一側，小心陪護：“夫人，不知虔兄今何在？”

端木伯御知道了公子虔兵敗的消息，但並不知道他已經身死荒野，葬身黃土。

孟語夫人止住悲聲，輕聲對跟隨的區誠道：“區誠，告知端木將軍吧！”

區誠大禮參拜端木伯御：“虔公子傷重不治，已於某日離世，葬於某地某處，以單鎚為伴。”

端木伯御聞聽心頭一震，往日兄弟情深、共同打馬高原的鏡頭一幕一幕湧上心頭，鐵打一般的漢子，不禁也潸然落下兩行英雄淚。

端木伯御深深自責，當年在綿諸城下斗鎚結束，他是有心放公子虔歸秦的。但無奈太尉吳起后軍趕到，及時控制了公子虔，這才有了後來的一系列變故。

孟語夫人道：“端木將軍……”

伯御鼻子發堵，瓮聲瓮氣地道：“請夫人喚伯御之名。”

孟語也精準地拿捏到了端木伯御的軟肋，長嘆一聲道：“伯御啊，好孩子，老婦此次出城，是為闔城性命而來。”

伯御拱手道：“夫人放心，王師入城，不傷分毫，還會扶助弱小。”

孟語點點頭：“如此最好。”

伯御問道：“夫人作何打算，可願再回成都。”

孟語擺擺手道：“我那老姐姐已經仙逝，老婦也無顏再見漢王。聞聽西方有月氏、烏孫等國，老婦願往彼處，撫養幼子，了此殘生。”

伯御一怔：“幼子？”

孟語十分坦然地將自己身陷義渠，為義渠王生下小兒子圖沁虎之事告訴伯御。

端木伯御深思良久，勸阻道：“西方路遠，人地兩生，夫人前往，多有不便。”

孟語道：“若將軍允許，可賜老婦若干義渠之民，一同前往。”

端木伯御不想再犯當年將公子虔留下的錯。他一直認為，如果當初公子虔返回了秦國，就不會生出後來許多的陰差陽錯。

於是對孟語的要求一口答應：“夫人可以挑選忠厚之民隨行，還可留一隊壯士以護周全。伯御還有部分糧草輜重、護身武器相贈，唯願夫人一路平安，不出差池。”

談判順利達成，孟語夫人回到城中，先找來了留守城中的義渠長老、臣僚。

“漢軍以貴沙弒君為由，必欲伐我。因貴沙在前軍殺傷漢軍甚多，對方誓要屠城。”說到這裏，孟語打住話頭，眼神左右巡睃。

眾人戰戰兢兢：“閼氏，請救闔城數萬性命。”

孟語繼續道：“經老婦據理力爭，漢軍提出條件：盡殺貴沙王子女及黨羽，然後可放闔城百姓一條生路。諸位大人財產分毫不犯。否則，大軍入城，犁庭掃穴，雞犬不留！”

這些義渠的既得利益者，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性命，可恥地點頭同意了要求。

當夜，凡是和貴沙王有關聯的牽扯者盡數被屠，包括貴沙王幾名年幼的子女，都被屠殺殆盡。

至此，義渠王室，唯有孟語之子——圖沁虎是最正宗的直系血脈。

次日一早，王城城門大開，義渠長老捧上對貴沙王斬草除根的血淋淋的成果，向端木伯御請降。

孟語在城中召集親信：“如今，義渠王族唯剩小虎一支血脈。老婦不忍王業自此傾頹，欲西去別圖振興。老王當年待爾等不薄，願去願留，請君自便！”

此刻的孟語，眼神堅定，意志剛強，竟然顯示出幾分人主之相。

一些不忍義渠自此沒落的人士，頓生保護幼主、重整江山的重大使命感和責任感，紛紛同意了孟語的要求。

孟語將行之日，端木伯御親自送行。極目一看，嚯！好傢夥，願意跟隨孟語西行的，竟然有三四千人之多。

端木一怔：祖奶奶，你這哪是西遷，分明是去西征啊！

不過基於之前的承諾，也不想再犯當初留下公子虔的錯誤，端木伯御一咬牙，如約撥付給孟語牛馬輜重，糧草武器。

孟語一行飄然而別，一路之上，以義渠王獨子圖沁虎的名義，又收羅了不少殘兵敗卒和不願歸降的義渠人，竟然有萬人之眾，逕往西域開拓去了。

朔方軍在端木伯御的帶領下，平定了義渠全境，自此義渠國落入了漢國掌控之中。

其後，根據漢王的調度，首屆科舉狀元屍佼和墨家相里勤一系，緊急趕往義渠，負責當地行政事務。

朔方軍將部分義渠軍摻雜到軍中，繼續南下，與無當飛軍的細標會合后，對秦國形成泰山壓頂之勢。

無當飛軍之中，有當初公子虔的手下卞庚，蹇演。端木伯御找來二人，命他帶領自己前往茫茫高原之上，尋找公子虔的葬身之處。

當初公子虔死時，草草埋入窯洞之中，要多凄涼有多凄涼。

此次端木伯御帶來了一口柏木重棺，對其屍身重新收殮，以公子之禮下葬。

看到公子虔的陪葬之物只有一柄青銅鎚，端木伯御便拿出自己一隻單鎚，放入墓中，湊成一雙。

“黑賊，當初約為手足，奈何先死？且讓此鎚陪伴，泉下也不寂寥！”

墓土墳起，山風呼嘯。端木伯御揮退諸軍，一個人坐在墳前久久不動。

歸途之中，卞庚，蹇演二人前來辭行。

卞庚道：“將軍，聞聽孟語夫人孤身西去，我等不敢有負虔公子之託，願沿路尋找，盡全忠義。”

端木伯御勸道：“當今漢國方興，正是用人之際，諸君不如留在軍中，成一番事業。”

蹇演道：“公子已逝，我等再無他圖，唯願奉養夫人終老，如此而已。”

端木伯御長嘆一聲：“真乃義士也！”

當下命人重賞卞庚，蹇演，二人逕自拜別端木伯御，一路向西，追隨孟語夫人而去。

此刻關中，公子昂率領魏軍西河精銳十八萬人，危機四伏，多面受敵。

東側，吳起攻佔陰晉、控制西河，用大河和函谷關兩大天險，生生切斷的魏軍與河東故土的聯繫；

西側，章蟜、兒良合兵一處，平定雍城之後，逼近涇水防線，全線向東壓縮；

北側，端木伯御剿滅義渠之後，整合了義渠之兵，聯合了細標的無當飛軍，且騎兵馬快，兵威正盛。

公子昂一時冒險，引起了如此大的地緣政治格局變化，這是他發兵之初萬萬沒想到的。

正在此時，秦公渠梁派出的細作潛回關中腹地，將魏秦合作之精神傳達貫徹，引導殘餘秦軍與魏軍合作，共同抗敵。

在孫臏的計謀之中，忽悠秦人抵抗，並不是真的要和漢軍死戰到底，而是為了掩護魏軍通過武關道撤退。

秦人、包括嬴渠梁，不過是魏國的擋箭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