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峰迴路轉
閔悉就着粥吃着魚肉,看到他喝了一口就不喝了,問:“不好喝嗎?”
雲霽回過神來,掩飾地輕咳一聲:“不,很好喝!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粥。”
閔悉笑出聲:“沒那麼誇張吧,許是你太餓了的緣故。這生滾魚片粥,需要粥熬得稀爛,魚肉也要腌制一下,最好要有薑絲去腥,不過現在條件有限,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就很不容易了。”
雲霽抬眼認真道:“是真的很好喝!”
閔悉看着他真誠的眼神,語氣忍不住放柔了些:“那你趕緊都喝了。對了,早上雷斯船長問我們要在哪裏下船。下一站他們要在菲比島補給,再往南去,就是好望角了。”菲比島就是馬達加斯加島。
雲霽趕緊問:“我們下船之後還能搭順風船回去嗎?”
閔悉搖頭:“不好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去南洋的船隻,一般來說,會有船隻從歐羅巴去南洋,但也不知道多久才有一艘,在不在我們下船的海港補給,會不會同意搭載我們。而且回到南洋后,我們也還得想辦法回大明。”
大航海時代,歐洲各國的航行路線主要是前往新大陸,來亞洲的船隻要少很多,而且也不知道那些船隻會不會在他們下船的海港補給,如果沒有船隻靠岸補給,也許就要等上數年。
雲霽問:“你有什麼想法?”
閔九本來只是個雜役,雲霽此刻卻對他無比信任,只因自己這條命都是他救的,若非他堅持,自己此刻早就果了魚腹。而且他還懂拂朗機話,顯然是個被低估的雜役。
閔悉說:“其實我有個想法,咱們可以跟着這艘船到拂朗機去。然後再跟着它返回。”拂朗機是古代中國對葡萄牙的稱呼。
雲霽瞪大雙眼:“我們去拂朗機?”
閔悉點頭:“對。你不想去歐羅巴看看嗎?自古以來,咱們國家的人西行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三保太監去過的西洋,而歐羅巴在更西的地方。”
這話說得雲霽心動了,他本來就對未知世界興趣濃厚,否則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他沒必要冒險出海,他稍一猶豫,便說:“我曾經想過駕船去往更西的地方,同那邊的人做生意。只是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過去。”
閔悉嘆息:“咱們現在這樣確實狼狽了點。不過也算是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既然是個契機,咱們何不順便過去看看?”
閔悉想的是,既然都有機會去歐洲,那就該順道過去看看,這個時候新大陸已經被發現了幾十年,許多原產自美洲的重要農作物都已經傳播到了歐洲,比如紅薯、玉米、土豆、辣椒、西紅柿等,他可以趁此機會去歐洲將它們帶回中國,也不枉自己穿越幾百年來到這裏,還遭了這麼大的罪,總不能空手而歸。
雲霽說:“既如此,那就順道去看看吧。”
閔悉說:“我去跟船長說一聲,讓他們帶我們去佛郎機。”
閔悉其實很擔心雷斯船長不會同意他們的請求,畢竟對一艘滿載的船來說,加上他們兩個人,其實是不小的負擔,尤其是當船重新補給滿后,能留給他倆的重量就越發少了。
閔悉跟雷斯船長表明他倆不想在中途被放下,因為擔心再遇不到像他這麼仁慈好心的船長,他們想跟着鯊魚號一起到佛郎機,然後再以水手的身份跟着他們的船隻返回馬六甲。
雷斯船長被閔悉誇得很受用,但他有些為難:“年輕人,我很想幫你,你做的飯很對我胃口。要是只有你一個人,我也就順便把你帶去了,可你們是兩個人,等我補給完,就沒有那麼多的空間留給你們了。我首先得保證我的船隻安全。”
閔悉感到非常失望,難道真的要留在菲比島嗎?留在菲比島的結果,極有可能是回不去大明了。畢竟就算島上有木材,他和雲霽在非洲當今的生產條件下也不可能打造出一艘能夠漂洋過海的大船來。
閔悉沒有馬上把雷斯船長拒絕他們的消息告訴雲霽,這不利於他康復身體。
三日後,他們抵達了菲比島。菲比島沒有海港碼頭,船只能在離海岸附近的海域下錨停泊,水手們用小船上岸,用剪刀、小刀等小工業產品跟當地人交換所需物品。
許久未上岸,大傢伙都迫不及待地想上岸好好放鬆一下,吃些新鮮蔬果。
按照雷斯船長的要求,閔悉和雲霽應該在這裏上岸,然後等待他們的接下來的未知命運。但大家都急於登陸上岸,都不想留在船上看守,閔悉便主動要求留下來給他們替班,等最後再上岸。
有人願意替班,值守的人自然求之不得,於是船上就剩下了閔悉和雲霽,還有一個腿腳有些不便的老水手。
雲霽已經可以下床了,這兩天他也跟着閔悉在船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好不讓自己完全成為閔悉的累贅。
看着遠處的陸地,雲霽說:“你不想上岸去看看?”
閔悉猶豫許久,才說了實話:“雷斯船長沒有答應帶我們去拂朗機,我們要在這裏下船,等待回去的契機。以後有的是時間去看。”
雲霽一聽愣住了:“不去了嗎?”他先前還在羨慕閔悉會說拂朗機話,想着要跟好好學學,看來是用不上了。
閔悉故作輕鬆地說:“船上的貨物裝得太滿,裝好補給,就沒咱倆的位置了。所以我們得上岸去等待機會,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船再經過這裏,順道帶我們回南洋。要是沒有船來,少東家就在島上成家生子吧,聽說島上的女子漆黑如墨,別有一番風情。”
雲霽聽到這裏,臉上露出窘迫之色:“開什麼玩笑!”
閔悉哈哈笑起來,旋即正色道:“也不算是玩笑,而是有這個可能,我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雲霽修長的手抓着船舷,指關節有些發白,道:“總會有辦法的。”
閔悉靠在船舷上,仰頭看着藍天白雲,說:“是啊,事在人為,未必是條絕路,說不定明天就有船隻去南洋了呢。”
上岸的人把補給送上了船,但當晚並沒有回船上來睡。水手們上岸除了補給物資,更重要的是要順便尋歡作樂。
半夜裏,閔悉還在睡夢中,便被“砰砰砰”的聲音驚醒了。就在閔悉還在思索那是什麼聲音的時候,同艙的老水手彷彿一隻受驚的兔子從吊床里一下子蹦了起來,彷彿他的腿沒有瘸一樣。
他驚慌失措地抓起他的短火槍,嘴裏罵罵咧咧:“快起來,岸上那幫狗娘養的肯定又跟猴子們起衝突了,快把火把和燈都點起來,起錨,揚帆,準備離開。”他嘴裏的猴子指的是島上的土着。
果然,等閔悉和雲霽趕到甲板上時,白天上岸那群水手們全都划著小船往大船上趕,岸上還有一群舉着火把和長矛的土着在追趕。
原來當晚是當地酋長娶第十二個老婆,邀請水手們一起喝酒慶祝。那十三歲的新娘子雖然黑得跟鍋底似的,也遮擋不住她的驚人美貌。一個色膽包天的水手喝多了,摸進了婚房,睡了新娘子,還被發現了,然後雙方起了衝突,那個水手被土着打死了,其餘的人也有受傷,他們也殺了幾個土着。
這下鯊魚號減了員,閔悉和雲霽不用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