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停薪留職
第二天，顏浩是被樓下的呼喊聲給吵醒的。
苑淑蘭大清早就去買菜買早飯。然後回到店裏打開了卷閘門。
8點就開始了一天的營業。
現在正值暑假，無數少年等家長一出門上班就呼朋喚友殺到了店裏。宣洩着旺盛的精力。
雖然這家新開的要貴一點，但是畫面精美，遊戲新穎，搖桿和按鍵也靈敏，機器數量也多，而且店裏還開着燈。體驗比街尾那家昏昏暗暗的遊戲廳強太多了。引得無數少年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恐龍快打》《拳皇》《吞食天地》各種尚未發佈的爆款都被顏浩提前面世。也讓少年們提前見了世面。
一連3天，天天爆滿。早上7多就有少年啃着包子在門口等待，晚上10點要催3次才能把人趕出去。
在這裏，不看家裏父母做啥工作，不看在不在重點學校讀書，不看學習成績如何，不看長得高不高帥不帥。你《拳皇》厲害你就是哥，你《吞食天地》通關得遠你就是爺。
少年們會為打出的連招而歡呼，為新的通關記錄而喝彩。
這裏自成一個世界，讓人沉迷。
周六晚上，8點多的樣子，顏躍進來了。
進門就聽到門面里的嘈雜。
走過去一瞧，10台街機擺的整整齊齊，人群擠得滿坑滿谷。
妹子在桌子前忙着收錢，給幣。
要不是認識妹子，顏躍進還以為自己走錯了。
“妹子，你外婆呢？”
“舅舅你來了！外婆帶着浩浩在樓上呢。我這邊忙不過來，您自己上去吧！”妹子回頭看了眼顏躍進。馬上又低頭數幣。
顏躍進帶着滿腦子的疑問上了樓。
見到苑淑蘭，剛要開口詢問，卻被苑淑蘭搶了先。
“進伢子。看到樓下的新店沒？生意還行吧！”
苑淑蘭臉上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不然老娘拿鞋底子抽你”
“看到了，妹子做手腳不贏，人擠人的，生意也太好了吧！這是媽你開的？”畢竟母子連心，顏躍進看透了苑淑蘭笑意下的寒芒。趕緊送上馬屁。
“那你以為誰開的？我把店裏的雜貨都清倉給了你大姐的同學小易，比進貨價還少20多塊。然後找電工鋪線，又找人送來了機器，10台機器快3萬了，前天開張的，開張當天就掙了160……”
苑淑蘭訴說著這幾天的辛勞，在她的描述里，她審時度勢，運籌帷幄，親力親為，最終決勝千里。
顏躍進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媽，您哪來的3萬塊啊？再說這些機器3萬也買不來吧。我瞄了一眼，全新的呢！裏頭的彩電比商場的還大，沒萬把塊下不來”
“電視是電視，這個是遊戲機。不一樣的。反正我就是3萬買下來的。“苑淑蘭很不滿兒子質疑自己，白疼你那麼些年了。
“那您哪來的3萬？”顏躍進繼續作死。絲毫沒注意到旁邊顏浩捂住臉的小手。
“……也不是要一次付3萬，也是浩浩運氣好……”
苑淑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了清楚，包括這前兩天的收入情況都給顏躍進說了個明明白白。看着目瞪口呆的顏躍進，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腦門上。眼神當中充滿了不善。
雖然開遊戲機廳是我孫子的主意
雖然是我孫子翻到的遊戲機廣告
雖然是小宋人好，給了我們各種優惠和幫助。
但是這家店就是老娘開的啊，我還給小宋送了一坨人中黃呢。
翅膀硬了，非要跟老娘較真問個清楚？
“媽。你說第一天掙了160，第二天掙了270？你怕不是吹牛吧。“
顏躍進不敢相信這個數字。他一個月工資也才200出頭。要這麼好賺，還個屁的班啊！
“等下關門了要算賬，你自己來幫忙算算就知道了”苑淑蘭看看了鍾，還有大半個小時就關門了。
當人的內心在等待某一件事或者某一個時刻的時候，時間總是走得格外的慢。
苑淑蘭在等待自己的高光時刻。
顏躍進在等待事情的真相。
顏浩，在等自家被啪啪老頭打臉。
母子二人都沒下樓。
誰下樓誰氣勢上就輸了。
一個不想被兒子認為下樓去給營業成績做手腳。
一個力爭表現得淡定沉穩，一副“我早已看透了事情的真相，媽你不用誆我了”的模樣。
顏浩看着母子二人在僵持，不忍心因為自己下樓的一泡尿打破局面，憋到抓狂。
鐘上的指針艱難的爬到了10點整。
“外婆，下來了”
清場，關門后，妹子大聲吆喝外婆下樓算賬，自己又拿起一個掃把開始掃地。
顏浩第一個跑向廁所。
苑淑蘭和顏躍進走到櫃枱前，開始整理抽屜里的錢。兩人一個數，一個默數。只有妹子在幹活。
“大舅，腳讓一讓”
等到顏浩放完水，也過來湊熱鬧。
不一會，苑淑蘭數完了。292元。
顏躍進的表情已經告訴苑淑蘭，她數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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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這就是今天一天的收入？”顏躍進真的被擊倒了。說話都有點顫。
“那當然，每晚算完賬，我都把錢收走的。早上小孩們來買幣，都是1塊2塊的，偶爾才會遇到拿大錢來買幣的，那時候抽屜里的錢也夠找零了。”苑淑蘭臉上彷彿有着聚光燈的照耀。滿臉的自豪。
搞完衛生的妹子，又從裏屋把鑰匙拿來，把機器里的幣箱抽出來，正要往桶里倒。被顏浩阻止了。
“姐，別倒。看看哪台機器裏頭最多”
苑淑蘭眼睛一亮，沒錯啊，哪台裏頭的遊戲幣多，不就說明玩的人多麼！然後把最少人玩的那台換了。
“妹子，你把機子都打開，幣箱抽出來，挨個數，記個數”
“好的外婆”妹子也明白外婆的意思了。
妹子挨個用點幣機數好，記好數。顏躍進看着妹子熟練的動作，以及那台點幣機，感覺開遊戲廳真的不累啊。
“外婆，最多的是拳皇，3台拳皇包攬了前三名。然後是街霸，恐龍快打和。吞食天地最少，但是差的也不多。要不咱們別換了。另外總數是885枚幣，大概290多塊錢的樣子。”
全程在旁邊觀察的顏躍進看明白了。
錢和幣數雙重計數。這樣每日的經營情況基本就明白了。
苑淑蘭讓妹子帶着顏浩去洗澡上樓睡覺。
等兩個小輩離開后
顏躍進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沒說話。
苑淑蘭看兒子這樣子，大概也猜出他心裏憋着話。
“進伢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有事就說”
顏躍進還真有事。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顏浩的外婆唐素年腦溢血進了醫院，雖然醫院裏搶救及時，人沒事，可是這手術做完都好幾天了，唐素年還是沒醒。醫生說能否醒來要看病人的運氣和意志。而且就算醒來了，也有可能會偏癱或者截癱。後續的恢復和復健都需要人來照顧。
唐素年和湯萬年結婚的時候是帶着個兒子嫁過來的。也就是顏浩的大舅湯建軍。婚後老兩口生了兩個女兒，分別是老二湯麗清和老三湯麗潔。
湯建軍頂湯萬年的職進了廠，婚後生了個兒子湯鴻，今年3歲了。
湯麗潔則是今年年頭剛結婚，目前懷孕3個月。
在唐素年住院的這段時間，湯萬年一直在醫院照顧，十來天下來已經累得不成人樣。湯建軍兩口子說是工作忙，湯鴻也還要人照顧，過來醫院看了幾次送了幾頓飯就不見人了。這段時間全靠湯麗清白天上班晚上去醫院照顧。不然很可能湯萬年也要倒下。
雖然從小唐素年更偏愛湯建軍，但是對兩個女兒也還是盡到了母親的責任，而且湯麗清的月子和顏浩的照顧也都是唐素年一手包攬。同時唐素年還要照顧剛滿1歲的孫子湯鴻。可以說唐素年這次腦溢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累的。
湯麗清看着躺在床上掙命的母親，疲憊不堪的父親，湯麗清心裏很不是滋味。
湯麗清今天跟顏躍進商量，想要和單位打報告辦理停薪留職，全心照顧卧床的母親，也讓湯萬年能喘息幾口。
湯麗清從原單位紡織廠調到二輕系統是顏躍進家裏找了關係辦的，而且一旦停薪留職，兩口子的收入就少了一半。這麼大的事湯麗清也不敢自己做主，只能跟顏躍進商量。
“浩浩外婆那邊，醫生說後面需要人長期照顧，麗清大哥不怎麼管事，嫂子更是場面都不做。她妹妹又剛懷孕，所以麗清想停薪留職，照顧她媽。”
“親家母這次就是累的，一個人照顧2個小孩，還要出檳榔攤，家裏還要收拾。手忙腳亂起來人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容易上頭”
苑淑蘭接過顏躍進的話。
“麗清是個孝順孩子，對我也好。這次遇到這事，咱們能幫就幫，浩浩也是從小跟在外婆身邊長大的。”
“嗯，其實她跟我說的時候，我也是同意的。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跟您說一聲，畢竟她現在這個班也是您找人給安排的。”
“我也不反對呀，當初你們結婚，親家家裏可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反倒是你，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收錄機全都要，還想要摩托車，鳳凰的自行車都看不上。你爹留下來的還有你姐她們給我的家底差點全給你要了去。”苑淑蘭指着顏躍進的鼻子說
“呵呵。那會不是沒當爹嘛，當爹才知道父母恩”顏躍進訕然一笑。
“行吧，你今天就在這住吧，你那間房現在妹子帶着浩浩住了，你到之前你四姐的房裏睡吧。從樓下拿個風扇上去鋪個涼席點個蚊香就行了”
說完苑淑蘭就去鎖門，洗澡了。
顏躍進又抽了根煙，想着今天看到的這一切，忽然覺得媳婦兒辦停薪留職也不是什麼大事了。等苑淑蘭上了樓，他從院裏水缸提了桶水去洗了澡。洗完澡拎了颱風扇就上了樓。
等顏躍進鋪好涼席點了蚊香，正準備睡覺。苑淑蘭過來敲門。
“進伢子，你還沒睡吧。”
”還沒，媽你有什麼事？“顏躍進開門
苑淑蘭進門，遞給顏躍進一個布袋。
“這裏有點錢，你先拿着，明天在附近買點用得上的東西一起帶過去。也算是我的心意，過兩天這邊走得開人了我也去看下親家母“
“媽，真不用，我和麗清還有錢的“顏躍進趕緊推了回去。
“這是我這個親家的心意，你別啰嗦了，拿着，我去睡覺了，明天還要開店呢”苑淑蘭不接，扭頭就走了出去。
顏躍進無奈打開布袋，看了下大概200塊。估計是老娘把手頭的大團結都給他了。也沒糾結太多，把錢收好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