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冰釋前嫌
傳聞中,溫齡的母親毒娘子紅綃有過目不忘之技,習得各派心法招式;父親玉面神醫溫瀾善醫藥與凝合,取功式精華而創新。溫齡下山進入亂世紛爭,爹娘豈有不傳防身之道的理?
溫齡見萬離並不罷休,深深地看着他:“刀劍相向,害人性命,溫齡是做不來的……我只希望百姓安樂,無痛無疾。”
萬離勾出一個意欲不明的笑,道:“來怡,放眼看這塊大地,我南國看似繁榮昌盛,實則日漸衰退。西有僚氏,生性兇殘狡詐,北有雪辰,韜光養晦伺機而動……若如你所說,我南國必亡。”
“沒有不流血的更替,你遍讀史書,不可能不明白,只是你不願正視。”萬離看着溫齡,目光中斂着一股無形無聲蓄勢待的堅韌力量,“這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你手無縛雞之力,心智未開,怎麼可好?”
溫齡低着頭,明亮的眸子垂在長睫下,她的聲音十分沉重:“有些事你並不知道……”忽而抬起眼看着萬離,“我不能出手。”
她說罷,就要起身向萬離辭行,卻見萬離拿着瓷杯垂着眼並不看她,也不起身送她。這種反常讓溫齡有種莫名的不安,於是便問:“萬離……你怎麼了?”
“嗯?”萬離抬起頭微笑看着她,卻沒有起身,“你便走吧。”
溫齡這才現,從她來這裏,萬離就沒有離開過位置。現在的他雙手似乎有些僵硬,臉上的玉澤一般的溫潤不見了,笑容都有些蒼白。
她蹙着額快步走到他身邊,剛觸碰到他的手,便覺得全身一顫。那雙手涼得叫人害怕,就好像碰到了上古的翠玉,是一種沁透皮膚的涼意。
溫齡心裏非常不安。她早前便懷疑過萬離是陶人,因為他的相貌太過完美,讓她自然而然產生了這種想法。現在手下的觸感似乎驗證了這一猜測,但是她的心裏卻莫名的害怕,隱隱不安。
萬離也由着她拉過他的手,看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處切脈,他的心裏滑過一絲醇厚的甜意,鼻尖都縈繞着怡人的藥草香味。
溫齡面色沉着,時而蹙眉時而舒展,心裏感到非常的奇怪。萬離的脈搏如遊絲,有時甚至短暫的消失,但是卻始終纏綿着不斷絕,在極力的堅持着。
他的脈搏雖斷續無律,面澤如玉,肌膚如瓷,但是她還是感受到他身體裏流淌着的血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萬幸的是,萬離並不是陶人。
萬離看着她滿是疑惑的臉,笑着道:“都是舊疾而已,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
“諱疾忌醫,你這樣周到的人都不知曉么?”溫齡斜睨了他一眼,喚來兩個小廝扶萬離回房,她也跟着去了。
萬離躺在榻上,微微斜着頭,望着正坐在他桌案前書寫的溫齡。她的動作輕柔優雅,垂着的眼清晰可見長睫,身前的長散了幾縷在桌案上,隔着香爐的縷縷香煙,顯得分外的美。
他與她獨處一室,兩人卻都不覺得束縛與窘迫,此時氣氛分外的和諧。
靜謐的上午,蟲鳴鳥叫,淡淡熏香,細細磨墨的聲音那樣的悅耳。溫齡的氣息已經融入了山莊,似乎與他相濡以沫已多年,分外的默契。
溫齡吹了吹手下的寫着藥方的紙,捏了捏有些酸累的肩,卻見那躺在榻上的人正笑盈盈的望着她。她心裏的某一個角落,忽然間掀開了一個角,逐漸沉溺。
她的父親曾經對她說。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的唯一,你生來便逃不去的劫。你溫齡一生會將他刻在心裏,描在眉間,免他孤單,免他自苦。
她那時不信,直覺是玩笑。現在就在這安靜的屋子裏,她的心裏忽然轟的一聲,裝進了一個人的笑臉。
“萬離,你的病徵很奇怪,我今日又沒有帶上藥箱,只能先給你寫個方子,且減輕你的乏力與氣虛,過兩天我再上山為你仔細查看。”溫齡站起身,緩緩走到他身邊,“我一直忘記問你,你可知山中泉水出了大問題?”
萬離蹙眉,略微思考說道:“我們一直取用,並無不妥,萬離並不知曉有什麼問題。”
溫齡深深打量他,說道:“可有什麼可疑之人靠近山泉源頭?”
萬和山莊豈是普通人能下手的地方?萬離知道溫齡這麼問只是委婉的質疑,於是微笑着搖頭:“萬離敢做敢當,這件事與山莊沒有關係。”
溫齡收回目光有些心虛,她也現她似乎特別容易懷疑萬離,這種不安全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衍生,讓她特別擔心被他欺騙。
就在此時,屋外有人喊道:“少爺,婉娘叫你跟溫姑娘吃午飯去嘞——”
“來啦——”溫齡極其自然的順口回答道。
萬離嘴唇張開正要回應,此時聽見溫齡的聲音便立刻勾起唇角,心裏非常的歡喜。
溫齡似乎也反應過來,臉上立刻紅了一片,心裏一直在反省。她為什麼這麼自然的反客為主,還這麼理所當然?
“扶我出去吧。”萬離向她伸出手,表很是無奈的看着她,那樣子看上去像是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溫齡忽然“噗嗤——”輕笑出聲,臉上的窘迫也緩解了不少,雙手扶着萬離出門去。
門外是個穿着桃紅色羅裙的婢女,接過溫齡手中的方子便歡天喜地的跑開了,溫齡口還沒開她就已不見了蹤影。
她可不能這樣扶着萬離到廳里去,雖然她行走江湖多時,也不拘這些小節,但那畢竟是在客觀條件不允許的況下,現在這個狀況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我還是自己走吧。”萬離知曉她的想法,於是作勢要掙開她的手,“我們山莊不分主子男女,一律都是同廳吃飯,這時候所有的人都在側廳了。”
溫齡見他臉上掛着無奈與勉強的笑,便心軟道:“怕他人說什麼,我便扶了你去。”
萬離垂着眼,掩去了眼中的狡黠,嘴角勾出不覺的弧度,卻還是很勉強的道:“唔……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