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兔子天堂
密道盡頭處，一扇明晃晃的小黃門靜悄悄地安置在那裏。
小黃門在發著光，彷彿那背後藏着的是佈滿光輝的天堂。
余歡茫然地看着那扇小黃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經過剛才差點被怪物殺死的危險經歷，目前余歡依舊心有餘悸，唯一能讓他感到心中安心點兒的是大殿內的怪物受到隔絕，無法追擊着余歡來到這裏。
走過迷宮、書房密室、地下室以及大殿，說實話，余歡對小黃門后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那門后的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余歡深深看了一眼緊閉着的小黃門，黃門是木頭材質的，看起來似乎很新，就像是剛被做好就被安置在了這裏一樣。
要走進這扇門嗎？還是要退縮呢？答案其實顯而易見，因為這不是一道選擇題，余歡根本沒有可以選擇的權利。
全身都裹滿黑毛的怪物正在大殿中堵着，退後的餘地已被堵住。
長長嘆了一口氣，也無法吐出心中的憂鬱，余歡在心中做着開門前的準備。
沒錯，是心理建設上的準備，物質上他什麼都沒有。
“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從我醒來，一切都變了，就連我唯一可以依靠的雫也不見了。”余歡絞盡腦汁也無法回憶到自己蘇醒前那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余歡能夠回憶到的最近的記憶便是2023年10月的那個晚上，他和余雫當時正臨時停留在清俞市。
此後，記憶便發生了斷層，再醒來經歷的便都是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在他的認知里，經歷過逃亡時的生死一線，這樣的感覺是複雜的，也是真實虛幻難以區分的。
就像一場漫長的夢一樣。
但，需要再一次說明的是，余歡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要經歷電影大片里才會有的刺激情景。”余歡喃喃自語，“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雫，既然答應過我要回家，那麼就一定要實現承諾。”
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余歡深呼吸一口氣，在心中說了兩句自我激勵的話來為自己打氣。
他輕輕推開了黃門。
吱呀——
明亮的光灑向余歡，門后是一條長廊。
沐浴在光里，余歡一臉驚愕，他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長廊。
“簡直……像是置身在豪華船艙里一樣。”余歡看愣了神，久久才吐出一句評價。
長廊上是一扇扇密密麻麻的門，看樣子這條長廊內是一個個小房間。
“1，2，3，4，5，6……28……光是我看到的就有28扇門。”
這些長廊上的門與出口處的門一樣，都採用了黃色這一溫暖明亮的色調。
如果這裏有香噴噴的美食再外加柔軟舒適的床，余歡或許就真要以為這裏是天國世界的天堂了。
誰能想到外邊那些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居然連接着一處“天堂”？強烈的反差感給余歡帶來了身體體驗上的割裂感。
吱呀——
木門發出輕響，余歡關上了身後進來的那扇門。
“看不到背後的陰暗荒涼，這樣就更像是天堂了。”
余歡圍繞着長廊走了一圈，回到原地，他已經做過確認。
他現在位於一個黃色的大房間裏，而這個大房間裏共有28扇門，很有可能連通着28個房間。
“所以……哪一個才是出口？哪些是我能進，哪些又是我不能進的？或者說都不能進？”
當前的情況很快就讓余歡感到非常頭疼，剛經歷那麼多事情的他早已經身心俱疲，心煩意亂。
說實話，他很想現在就睡一覺。
但眼前的狀況是一個麻煩。
麻煩歸麻煩，儘快行動儘快解決。
於是余歡走近標有阿拉伯數字“1”的房間，停頓了一下后，他推開了第一扇門。
與此同時，外面的黃色大房間彷彿是受到了感應，就像是歡迎余歡的到來一樣，一下子，整條長廊都響起了歡快的音樂。
“呃——”余歡嚇了一跳，瞳孔猛地放大。
睡意瞬間全無，他退後一步觀察起大房間裏的狀況，除了突兀響起的音樂以外，大房間裏並沒有發生其他變化。
“噠、噠、噠、噠、噠～”
音樂從四面八方傳來，余歡仰頭掃視四周上下，卻無法找到音樂的來源。
“真是不湊巧，在這種鬼地方莫名其妙地就響起音樂，又豈會有什麼好事？”余歡心中早已升起十二分戒備。
他緩緩掉過頭，將視線投入房間內部。
“啪啦啪啦——”
一團粉紅色的物體在不遠處刷地閃過。
心中一跳，余歡立即警覺起來，他將目光投向前方，立即就在空曠的房間中鎖定了目標，他慢步向前走，在準備防禦的同時接近了那團粉紅色的東西。
“這是？”余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當真正靠近那團東西，余歡這才看清它的模樣。
這是一隻粉紅色的兔子。
“還有這種品種的兔子？”余歡微微湊近，仔細觀察了一番。
面前這隻兔子毛髮通體呈粉紅色，渾身都濕漉漉的，外表相當少見，余歡此前聞所未聞。
“嗯？”
余歡觀察的時候越看這隻兔子越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難道我以前見過該品種的兔子？”余歡自問自答，“不可能。”
兔子趴在那裏，屁股朝向余歡，頭則埋在地上，看起來表現得似乎有些害怕。
沉默想了一會兒，余歡將身前的粉紅色兔子與漆黑地下室里的未知生物聯想到了一起。想來想去，余歡越來越覺得粉色兔子與“絨毛水球”很相似。
“原來是兔子。”余歡凝視着兔子身軀上沾着的液體恍然大悟。
如果有兔子這種可愛的生物陪伴着自己，身處在如此怪異的地方，余歡感覺似乎也並不再那麼孤單。
兔子搖了搖屁股，將埋着的頭從地面上抬了起來，而後扭動身體看向余歡。
“呃——啊！”
剎那間，余歡紅瞳一縮，身子快速向後一退，顯然是受到了突如其來的驚嚇。
他發現，這隻粉色兔子竟然對他擺出了一副詭異的笑容。
配上這種笑容，這簡直就不再像是兔臉，而更像是一張人臉！
“恐怖谷效應。”
余歡第一時間想起了這個名詞，他冷靜下來安慰自己：“這只是一隻兔子，不是人，余歡，別害怕，你想多了。”
當余歡低頭再次看向粉色兔子，全身即時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噁心，真噁心！”
剛才的自我安慰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因為余歡看到，在兔子的臉上居然擰出了一種極為誇張的笑容，頓時，一股強烈的厭惡感和恐懼感佔據余歡心間。
兔子怎麼可能會笑？余歡不知道兔子到底能不能做出笑容，但他知道，合乎常理的兔子一定不會做出這麼恐怖的笑容！
“咯咯咯咯……”
這時，余歡聽見兔子又發出了怪異的笑聲。
兔子的笑容極其詭異，盯久了余歡還能品出那笑容里藏着的戲謔。
汗毛豎起，心中發慌。
余歡的世界觀在此時都快要被顛覆了，他愣在原地，還深陷在怪異的表情里，就像大腦無法處理信息而宕機了一樣，直到粉毛兔子從他眼前跑走，背部朝外地鑽回了房間角落。
兔子居然會笑？兔子竟然會笑！
“咯咯咯”的笑聲彷彿還環繞在余歡的耳畔，房間外的音樂聲都無法將之掩蓋。
“此地不宜久留。”
余歡強作鎮定，冷靜下來后建立好心理防線，他環顧一圈，在確定房間中已經沒有其他需要繼續探索的要素后，他旋即轉身關上門，直奔下一個房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愉快的音樂無時無刻不在響着。
音樂的旋律很洗腦，沒過多久，余歡的大腦就已經記住了這段音樂旋律。
如果這裏不是什麼奇怪的地方，若是人們聽到如此歡快的音樂，他們高低會不自覺地跟着音樂的調子哼起來，甚至在原地跳起歡快的舞蹈。
黃色大房間裏的氣氛在音樂的烘托下顯得歡快無比，這種洗腦調子聽久了，余歡甚至能從其中感受到一股滑稽、怪誕乃至瘋狂的感覺。
歡快的音樂在播放！然而余歡的心情當下卻變得十分壓抑，極其煩躁。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樂曲聲里，余歡推開走廊上的第二扇小黃門。
門后的場景不出余歡所料，同樣的顏色，同樣的空曠，以及同樣的粉毛兔子。
這隻兔子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它的前面還堆有一攤東西。
余歡懷疑自己因為疲憊而產生了幻覺，他揉了揉眼，在不驚擾兔子的前提下悄悄向前走了幾步。
“啊……”
剛要發出聲音，余歡趕忙用手捂住嘴，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倏地睜得老大，他看到……他看到兔子在——
啃食人類屍體上的肉。
瞳孔地震。
混亂的情緒宛若一股激流衝進余歡大腦，引起陣陣眩暈。
恐懼感，驚悚感，反胃感，虛弱感，悲傷感，五味交雜，余歡心中一片冰寒……
這是一幕荒謬的景象。
粉紅色的兔子保持全神貫注的狀態，已無視余歡的存在，它正在享受着進食帶來的無上喜悅。
余歡轉身從第二扇門中走出，連帶着將門關閉，不再打擾兔子進餐。
“呵呵呵……兔子吃肉了，而且肉還是人類的肉，兔子身下的那位可憐女人，居然在死後也不得安息，她生前絕對想像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肉會被這種怪物啃食咀嚼……”
余歡啞然失笑。
這不是天堂。
地獄也不過如此：一根根連帶着肉脂的骨頭微微泛黃，筋肉斷裂，胸脯、腹部、大腿等柔軟多肉的部位都被啃咬地破爛不堪，花白的內臟流淌一地，與紅綠兩色的液體沾染，場景不堪入目。
視覺的衝擊力過於巨大，兔子欣喜進食的畫面不停地在余歡腦內閃現、輪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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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人啊，死後仍不得安息。”
默然片刻，余歡來到第三扇門前，懷抱着沉重的心情將它推開。
“嘎吱——”
第三個房間中的佈置一覽無餘。
其中近乎空曠的佈設與前兩個房間無異，在這裏，同樣有一團粉紅色的毛球怪物趴在人類的屍體上，那是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屍體。
余歡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眼。
這樣的景象下，他的臉已經麻木，難以牽引動作做出表情。
甚至沒有走進房間，余歡關上了這間屋子的黃門。
第四扇，第五扇，第六扇……一扇扇門被余歡陸續打開。
每個房間內皆是先前那般景象，都有一隻正在進食的兔子。
余歡突然想到一件事。
“為什麼我在地下室的時候，那些兔子沒有向我發動攻擊？狀態不好？吃飽了？還是被其他的什麼震懾了？”
余歡很快又聯想到大殿裏的長毛怪物，但長毛怪物潛藏的巨大密道和地下室之間有門相隔。
那頭長毛怪物平時又以什麼為食呢？
余歡想起了巨大密道內的岔路和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
“拋屍地點。”余歡得到了一個答案。
他認為那些岔路口連接着一個拋屍地點，長毛怪物平時很有可能會在那裏取食，而屍體放久了會腐爛，這也說明了為什麼長毛怪物會追逐余歡。
“這裏不會憑空出現這麼多死人，看來可能是有人飼養了它們。”
結合起之前的種種經歷，余歡逐漸肯定了這樣的想法，而他自己，說不定此刻正被誰監視着。
余歡不禁有所感嘆：“這得是什麼樣的變態才會用人類的血肉去餵養兔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走廊內，歡快的音樂一刻不停，它們不知疲倦，永不安寧。
“……”
余歡一臉陰沉，表情漸漸凝固，猜想時他的一顆心始終懸着，不得放鬆。
他沒有推開下一扇門，而是圍繞着走廊又走了一圈，這一次，他有留意走廊四周牆壁的佈置，然而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要做到監視是需要監視器的。
返回下一個房間的門前，余歡打算繼續查探房間內部的情況，離開這裏的線索只有可能指向走廊內部的這一個個小房間。
“最後我會不會也成為兔子的食料？哎嘿嘿……它們興許能在原有的基礎上加餐，只可惜我身上沒什麼肉，啃我的骨頭其實也蠻不錯的吧……”余歡捏了捏側身，只摸到了皮膚下的條條肋骨。
嘎吱——
“……”
嘎吱——
“……”
嘎吱——
“……”
面部彷彿籠罩了一層陰霾，余歡的表情越發陰沉，他推開了一扇又一扇的門，看到了差別不大的景象。
……
第27扇門被輕輕推開，余歡遠遠地“欣賞”着和第26扇門內近乎相同的光景：
房間裏的屍體只剩下一堆紅白色的骨頭和一顆面目猙獰、殘缺的頭顱。兔子趴在房間的角落中，它一臉怪笑地盯着余歡，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此番笑容面目可憎。
探索花的時間太長，最後幾個房間裏的兔子都已經結束了進食活動。
移開凝視着兔子紅色眼睛的視線，余歡不再和粉色兔子對視，他反手關上黃門，心中仍是發毛。
“馬上就輪到最後一道門了，出去的通道只能在這扇門的後方。”余歡下定下定結論。
“出口，不在這裏的話，就不會再有其他答案了。”這樣想着，余歡卻遲遲沒有開門。
他不是一個冒失的人，既然幾乎能夠肯定出口藏在最後的房間裏，那麼就不能以對待其他房間的方式對待“28號房間”。
“最後這扇門內，肯定會有古怪。”
余歡低頭審視自己，目前自己的狀況是全身赤裸，身體虛弱，且之前防身用的刀也丟失在了大殿當中。
所謂凶多吉少，大概指的就是在這種情形里“闖關”吧。
充分做好心理準備，余歡緩緩推開了面前的最後一扇黃門。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音樂永不停歇，這是兔子們的歡快盛宴！這是亡者們永遠無法安寧的鎮魂曲！
兔子的天堂，人類的地獄。
地獄的出口是否就在門后？
“……”
看到房間內的景象，余歡呆若木雞。
最後一扇門中什麼都沒有，這是一個空房間。
探索戛然而止，余歡已然陷入無路可退的境地，他前方無路，後方受敵。
“死局了。”余歡靜靜說出了這三個字。
是說出聲音來讓自己聽到的。
“……”
余歡站在原地，頓時感到背後冷汗直流，焦急的神色展現在了臉上，體內更是在這時冷熱交加。
“門！門在哪？”余歡不由得呼出聲。
最後的答案是失望，也預示着絕望。
余歡完整地推開28扇門，不肯放過一個房間，如此拚命地尋找線索，精神都快要臨近崩潰，若不是心中的希望還在支撐着他，他根本不會去做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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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路。
真的是死路嗎？
奈何余歡生性冷靜、謹慎，他強行保持住鎮定，強忍着心底的躁狂，思考着所有可能性。
沒有花太長時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這個空房間很古怪，它與前面的27個房間截然不同，這到底是代表着什麼？裏面藏有暗門，暗門的開啟需要復刻其他房間的情形？”
余歡搖了搖頭。
“進行探查的危險性很高，若是在我走進去后，黃門突然關閉，我很有可能會被困在裏面，到那個時候，飢餓的兔子將會可能從某處隱藏的暗道里冒出來，然後將我殺死吃掉，結果就會變成其他房間的情形。"
這到底是慫恿自己冒險還是警戒自己謹慎？
余歡也不知道。
他的身影僵在原地一動不動，身旁是序號“28”的黃門，余歡仔細觀察着空房間裏的景象，希望之前只是查看的不夠仔細，沒有找到藉以破局的線索或是暗門，沒能從空房間中發現蛛絲馬跡。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歡快的音樂一刻不停，焦躁的念頭滿頭亂飛。
理性的少年自然明白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他有些後悔了，後悔沒有帶上書房裏的那些麵包和水。
飢餓感在干擾思考。
實際上，就算帶上先前書房中的那些物資，恐怕也會在大密道里的逃亡中丟失。
“培根說過，耐心是高尚的秉性，堅韌是偉大的。氣質。無論何人，若是失去耐心，便失去了靈魂。”
說完這句話，余歡腦海里勾勒出的不是名人培根的畫像，而是食品培根的圖像。
“呼～”
沉沉呼呼一口氣，等到頭腦恢復清醒，余歡後退幾步，反手關上了空房間的門。
由此從頭開始對前27個房間進行排查。
他最後沒有選擇走進那個最後的房間，他沒有足以支撐他冒險試錯的資本。一錯皆錯，就像多米諾骨牌效應，錯誤的選擇將會導致全盤皆輸。
不僅僅是余雫曾對余歡說過：“每一種選擇都需要經過深思熟慮，很多事情的選擇往往只有一次，一旦選錯，結果就會萬劫不復。”
除此以外，謹慎的性格和理性也都在告訴他：“不能以身試險。”
“那就，重新再嘗試一次吧，就像一個永不服輸的偵探一樣。”余歡微微笑道。
心中下定主意，余歡繞着走廊回到了第一扇門前。
令人焦躁不安的音樂仍在吵鬧着。
余歡輕輕推開了第一扇黃門。
序號“1”的房間是初始的房間，在他拉開這個房間的門時，整個走廊都響起了旋律歡快的音樂聲。
房間角落，一隻粉色的兔子正不懷好意地盯着余歡，這是一種帶有攻擊性的目光。
“呵呵……我忘記了，你還沒有用餐呢，第一個房間裏是沒有‘食物’的。”余歡輕笑。
他站在門邊，沒有走進房間內。
因為在他看來，被惹急的兔子會咬人，更何況一隻原本就喜歡吃人的飢餓兔子呢？
余歡環顧房間內的佈置，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從對應的角度考慮，難道最後一個房間裏也要有一隻兔子嗎？我要去哪找多出來的兔子？或者，把第一個房間裏的兔子趕出去？這很危險。”
余歡決定暫時保留意見，他最後看了角落的那隻笑容怪異的兔子一眼，輕輕關上了黃門。
第二扇門。
門後房間內，那名女屍暴露在體外的器官已經消失不見，毫無疑問，它們已經去了兔子的身體裏，而死者身體各處的部位也於現在變得更加凄慘。兔子趴在一根骨頭上，在用兩顆大牙齒挑着骨頭上的筋。
余歡用眼睛掠過兔子，認真檢查了一遍房間內的佈置，與第一次檢查結果相同，其中沒有任何異常。
“後面的房間會不會都是這樣？”余歡在心中猜測。
關上門，余歡按照相同的流程檢查了第三個房間中的情況，除了兔子進食進度與第一次檢查時不同，其餘沒有任何異常。
“果然。”
第四個房間，第五個房間，第六個房間……排查過程中，余歡仔細檢查了門內的情況，企圖從中尋找到先前遺漏的線索。
排查時，房間裏兔子的笑容還是那樣令人反胃，余歡親眼看着它將頭從屍體的血肉中拔出，一顆破碎的綠膽從它的嘴邊滑落。
它表現得很快樂。
被一隻只詭異的粉毛兔子怪笑着盯住，彷彿精神都在遭受着強暴。
余歡使勁晃了晃腦袋。
“這群快樂的兔子還真是什麼都吃。”
關上門后他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不挑食的小兔子的故事。
從前，森林裏有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它有着白白的毛髮和紅紅的眼睛，它每天都吃很多食物。
它從不挑食。
剛到兩歲的時候，小兔子就已經長得很壯實了，比同齡的其他小兔子更健康，更有力。
當其他小兔子詢問它：“你是怎麼成長得這麼壯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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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回答說：“因為我什麼都吃，我從不挑食！”
小白兔很聽話，媽媽給它胡蘿蔔，它幾口就吃完了。
“蘿蔔可真好吃啊！”
爸爸給它白菜，它也是一下子都吃得精光。
“我喜歡吃白菜。”
小兔子從不挑食，它什麼都吃，它每一天都過着健康的生活，它每一天都很快樂。
回想完這個有些幼稚的兒童故事，余歡此刻只感到頭皮發麻，一時間思緒都變得堵塞。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兔子應該是草食性動物吧，所以說這個經典的小故事是存在Bug的。”
余歡剛說完這句話，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長廊里的那些粉色的兔子，它們表現出的是肉食性。
“因為我什麼都吃，我從不挑食！”
小兔子的這句話又浮現在了余歡的腦海里。
“什麼都吃，從不挑食，呵呵呵……”
余歡之後又檢查了幾個房間，當他將要進入第十一扇黃門的時候，房間內的兔子竟然早已經躲在了門邊。
噗。
僅僅一息之間，兔子一躍而起，它在空中高高地撲向余歡。
“哼。”
少年瞳孔猛縮，血紅色雙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他早有戒備，更早有想法。
余歡猛拉手上的門。
“砰——”
一聲悶響，兔子的頭重重撞在了門上。
“啪嗒——”
余歡再將門用力一推，粉毛兔子被推出一段距離。
余歡心中冷哼，之後他將門再次拉開，順着縫隙，發覺到粉毛兔子正在門后死死地盯着他。
這畜牲的臉上帶有明顯的陰險怪笑。
余歡模仿它的樣子也咧開嘴作出類似的笑容，他走近趴倒在地上的兔子，用力踹了它兩腳。
粉色兔子伸頭準備作出應激性反抗，但身子卻被余歡一腳踢開，余歡用力踩住了它的腿。
“……”
兔子沒有驚叫，並且在受擊后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跡象。
“咯咯咯……”它在笑。
笑容荒誕、怪異。
確認這隻兔子已經不會再反抗，余歡抓起粉毛兔子的後頸走出房間。
序號“1”的房間門前。
黃色的小木門被緩緩推開，角落裏的那隻粉毛兔子在看到余歡后，笑容咧得更盛。
余歡無視掉這隻粉毛兔子的笑容，他將手中提着的那隻受傷的粉毛兔子用力丟了過去。
不出余歡所料，角落的那隻粉毛兔子先是謹慎地觀察着那隻受傷的兔子，而後它快步跑到受傷兔子的身邊，開始啃咬受傷兔子的腿。
“……”余歡沉默地看着這一幕。
“咯咯咯……”那隻受傷的粉毛兔子發出了滲人的怪笑聲。
有那麼一剎那間，它轉過頭看向了余歡。
“……”
房間角落，血液染紅了地板，那隻受傷的兔子早已轉回了頭，它一動不動，詭異的笑容就那樣僵在了臉上，就像死亡前表現得一樣，沒有掙扎，唯一的區別在於它已經沒有再發出“咯咯咯”的滲人笑聲。
趁着粉毛兔子進食的這段時間，余歡走進房間，深入其中仔細觀察着房間內的佈置，令他遺憾的是，其中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線索。
房間角落裏，受傷的兔子已被它的同類開膛破肚，倒着身子背部朝下。宛若被剝開的栗子，“栗子皮”向著它身體兩邊的地面無力地耷拉了下去。
“咯咯咯……”
惹人嫌惡的笑聲重新回到了這個安靜的房屋裏，余歡看見那隻不挑食的兔子張開沾着血液的嘴在不停地笑着。
忽然間，它停止了進食，抬起頭盯住了余歡。
“……”余歡很快做起防禦準備。
同時，他慢慢向後退步，試圖移向門邊。
“撲通——”
那隻粉色兔子一躍而起，它沒有沖向余歡，而是沖向了黃門，下一刻，粉紅色的身影已經從余歡的眼中消失。
“……”余歡啞然。
他回過頭重新觀察了一遍房間，確定房間內的確沒有任何遺漏后便退出房間，這一次他沒有關上黃門。
回到走廊里，余歡謹慎地觀望起四周，沒有發現逃出房間的那隻兔子的身影。
轉過走廊拐角，余歡雙目一凝，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第一扇門的斜對側，第二十八扇門：
是開着的。
“兔子跳起來打開了門把手？”余歡不可置信地想着。
這隻兔子為什麼會開門？如果會開門，它為何早不從第一個房間裏出來，會打開門又為何打開的是最為特殊的第二十八扇門？
零零散散的想法紛呈到余歡的腦海里，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直至走到了第二十八扇門前。
“怎麼會這樣？”
序號“28”的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如先前，根本沒有兔子的身影。
余歡沒有走進房間，也沒有關上這第二十八扇門，他向兩側左顧右盼，沒有找到兔子的跡象。
他加快腳步來到走廊斜對角的第一個房間前，裏面的景象還是那個樣子，裏面只有一隻被開膛破肚的粉毛兔子。
余歡打開第二扇門，房間內，這裏只有原先的那隻兔子，這一次，它沒有在挑骨頭上的筋，而是再啃咬死者的頭皮。
余歡關上門，緊接着又查探了第三扇門後面的情況，同樣也只有一隻兔子，它的嘴巴里不知是在嚼動着什麼東西。
咔的一聲，余歡關上了第三扇門。
余歡的行動越來越快，他必須抓緊時間，緊迫的壓力下他無法調查得過於仔細，第一個房間內的兔子不知去向，同時，他在這裏已經待了很長時間，缺乏食物補充體力是一個問題，變態飼主在之後有可能出現在這裏，這也是一個問題，余歡潛意識認為，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裏。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令人厭煩的音樂聲中夾帶着黃門的開關聲，前27扇門已經重新探查完畢，唯一奇怪的點在於，第一個房間內的兔子真的消失了。
余歡來到第28扇門前，向房間內部望去，裏面就像之前一樣，依舊空無一物。
“不存在的線索，不存在的生路。”
余歡的臉色漸趨灰白，原本就極其白皙的皮膚，在陰沉神色的映襯下反倒顯得有些灰暗。
“我已經無計可施。”
這是當前余歡內心裏最想表達出的一句話，既是想要說給自己聽，也想要說給那些能夠聽到這句話的人聽。
他在原地獃獃地站了一會兒，最終情緒變得不再穩定。
“你是誰？你到底想做什麼？現在趕緊滾出來。”余歡放聲大喊。
毫無徵兆的做法。
但這是一種試探。
余歡用嘶啞的嗓音，對着空房間這樣喊着，就好像默認會有人回應他一樣。
“咔咔咔———”
原本空無一物的房間裏，門對面的牆壁突然顫動起來，緩緩向後移去。
眼前的情景大大超出了余歡的意料。
他之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自己正在被監視。
“這……怎麼會？”余歡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暗自吞咽下一口唾沫。
最後的生路是這樣出現的……
實際上這裏絕不可能是一條死路，死路的假設在余歡看來本就是說不通的：既然兔子有被餵養，其它的門內也沒有設置密道，同時又要考慮到防止兔子逃離其他房間，其他房間中不會設置暗門。
很有可能，答案就在眼前的最後一個房間中。
“至於那隻消失的兔子是怎麼回事兒？難道……監視者是藉著它的眼睛？”
余歡止步不前，恐怖的念頭讓他深感恐懼。
時間差不多過去了五分鐘，牆壁后始終沒有走出任何人，余歡心中又是疑慮又是顧忌。
門開了，監視者回應了余歡，然而這個人卻沒有出現，這說明另一種可能性，此人並不在這裏，而在其他地方遠程操縱着機關。
疑惑叢生，余歡在心中提起戒備，慢慢走入牆壁后的暗門當中。
……
從前，森林裏有一隻小兔子。
它什麼都吃，它從不挑食。
它有着白色的皮毛和紅色的眼睛。
兩歲時，它長得很高大，也很壯實。
其他小兔子都很羨慕它，它們紛紛跑來詢問它：“你是怎麼長得這麼大的呀？”
小兔子回答：“我什麼都吃，我從不挑食。”
有一天，整片大陸都受到了詛咒。
天空中下起了紫色的雨。
地上種植的蔬菜都受到了雨水的污染，它們不再能吃，但……
小兔子什麼都吃，它從不挑食。
小兔子吃掉了紫蘿蔔和紫白菜。
“蘿蔔真難吃！”
“我討厭吃白菜！”
但小兔子什麼都吃，它從不挑食。
有一天，這片森林不再有蘿蔔，也不再有白菜。
小兔子拜訪了其他的小兔子，它希望能借到一些食物。
無論什麼食物都可以，因為它什麼都吃，它是不挑食的小兔子。
可是，其他小兔子都餓死了。
小兔子很飢餓，小兔子很難過。
小兔子不挑食，小兔子想要笑。
小兔子吃掉了它們的遺骸。
“小兔子真好吃！”
“我喜歡吃小兔子！”
小兔子很開心，小兔子正在微笑。
很多年後，小兔子長大了。
它有着紅色的皮毛和紅色的眼睛。
大象問它：“大兔子，你是怎麼長得比我還要高大，比我還要壯實的？”
大兔子咧開嘴角笑道：“咯咯咯……我什麼都吃，我從不挑食！”
大兔子很聽話，森林的坑洞裏，人類向裏面投來什麼，大兔子就吃什麼。
可是人類只向坑洞裏投來死去的人類。
“肉真好吃！”
“我喜歡吃肉！”
大兔子住在森林裏，每當遠處的街道傳來慘叫聲，第二天，坑洞裏總會許許多多的肉。
大兔子總是吃肉，從不埋怨味道太少。
它什麼都吃，它從不挑食。
……
余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倚在暗門后的密道牆壁邊。
由於太過疲憊，並且很長時間沒有睡過覺，在穿過暗門后，密道漆黑的環境施加給了余歡極強的睡意。
“本來想倚一會兒休息一下，居然直接睡著了。”余歡連忙站起身。
在這種地方睡着實在是過於危險，余歡在心中深深自責，他看了一眼敞開的暗門，在暗門另一邊，序號“28”的房間內依舊空蕩蕩的。
“如果在我不小心睡着的時候，那隻粉毛兔子突然回來……”
余歡對自己的自制力感到有些氣惱，他回過頭，向密道的前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