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心存死志
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門裏面昏暗的過分,一整個屋子連個蠟燭也沒有!連窗戶也叫人關上,只有南邊窗戶的羅漢床邊上不合時宜的擺了一把圈椅。
這樣冷的天氣,屋子裏一個炭盆也沒有,雪洞一般,冷的厲害,也悶的過分。
趙妨玉這些正常人進去尚且感覺到不適,更何況趙妨雲這個孕婦?
趙妨玉等人走進去,便看到圈椅上坐着的趙妨雲。
趙妨雲安靜的過分,嘴巴里堵着帕子,身上捆着繩子。
整個人瘦的厲害,越發顯那肚子大的如同羅鍋。
趙妨玉從前是不喜歡趙妨雲,但看到如今的情況,腦海里莫名閃過當初,趙妨雲和她們一起在學堂上學時的場景。
梅循音震驚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趙妨玉心中怒火,在看到趙妨雲被反綁着雙手,如同囚犯一般被人捆在圈椅上時,已經徹底壓不住了。
“太醫!”
年邁的太醫爆發出不符合他年紀的敏捷,快速衝進來,幾個丫鬟幫助鬆綁,將人放平,太醫忙着診脈,梅循音則定定的看着趙妨雲唇角的青紫,眼神不善:
“老太太,為何我們家五姑娘懷着身孕還會被人綁在屋中?”
“若今日宋家不給我一個解釋,那這姻親,當真不必做了。”
“五姑娘連帶着她肚子裏孩子,也有一份趙家血脈,我趙家養得起。”
趙妨玉也是生氣,神智越發清明,甚至等太醫診完脈后,將人趕出去,只留下自己與梅循音,褪了趙妨雲的衣裳,一點點看她身上的傷。
果然,除了臉上那一塊青紫,胳膊上還有不少,後背蝴蝶骨上也有老大一塊紫色的烏黑,邊緣已經發青發黃,想來已經存在在趙妨雲身上有一陣子了。
腿上還多許多,像是什麼細細的帶子抽出來的。
梅循音沒見過這種架勢,誰家當家主母能被苛待成這樣?
如同李書敏那樣的情況,已經是少有,沒想到如今才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去衙門等着大哥哥,等大哥哥一下值,立刻喊他回來。”
“回去告訴母親,五妹妹身上有傷,叫家裏預備些東西。”
“再有,去我庫房裏取一盒老參。”
“今日這些,一個字也不許傳出去,誰要是傳到了大姐姐耳朵里,驚擾了大姐姐,也別怪我不講情面。”
趙妨玉氣勢凌厲,梅循音也毫無異議,幾個丫鬟唯獨剩下春芍和榴葯在屋子裏。
榴葯也是個傷患,趙妨玉讓太醫也給她診了診脈,順勢從趙妨雲的衣櫃裏,找出幾件能換的衣裳,叫她換上。
榴葯說使不得,趙妨玉只把她往屏風後面一推:
“不必在乎旁人如何想,你的體面是你自己給的,他們說了不打算。”
“你過的越好,他們才越是害怕,”
趙妨玉方才便覺着榴葯這模樣不對,尤其是看到太醫在替趙妨雲診脈后,她面上流露出的那一絲解脫,更是叫人心驚。
其實她為何這般,趙妨玉與梅循音也大多明白。
這世道女子貞潔尤其重要,被那樣對待過,榴葯早已心存死志。
她一件一件完成自己的心愿,真叫她做完了,怕是她這條命也留不住。
“你得好好活着,你家小姐如今還懷着孕,榴珠的仇也沒報,你得活着,看着那些傷了你們的人,一個一個受到懲處。”
心存死志之人,若不激起她們求生的慾望,等她撐不下去,那根弦斷了,一切便也來不及了。
此時趙妨雲最為要緊,但榴葯也不能不救。
無論如何,只看此情形,錯的便不是她們。
趙妨玉又派人將趙妨雲的陪嫁都找出來,滿府邸里的找。
榴葯在春芍的幫助下,重新梳了頭髮。
她自己去門外掬了捧雪洗臉,寒氣刺骨,也找回了幾分銳氣。
這些銳氣由這些不見天日的昏暗中積攢的恨意支撐,榴葯知道錯不在她們。
她可以死,但不能是現在。
她再度朝着趙妨雲下跪,只是這次,語氣之中終於多了分生氣:“奴婢求王妃准允……奴婢想帶榴珠回家。”
榴珠是家生子,她老子娘還在趙家。
榴珠的屍骨被人扔在宋家院子的荷花池裏。
她去過,她親眼看着榴珠被拋下去,也看見荷花池底的無數屍骨。
她沒什麼力氣,連給榴珠挖個墳都做不到。
她扯了自己的床單,替榴珠做了個罩子,勉強算是個水裏的棺材。
只能保證若有一日家裏人來尋,不至於尋不到榴珠的全屍。
趙妨玉點頭應允,點了兩個老媽媽給她。
人都退出去,梅循音與趙妨玉坐到一處,靜靜看着院子中間站着不肯離開宋源與老太太。
梅循音氣的心肝疼,她是家中嬌養着長大的,從未見過有誰家對正妻如此苛待。
趙妨玉一開始是氣憤,但氣急了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后怕。
“宋家敢如此苛待五妹妹,無非因她是庶出,沒有一個得力的兄弟罷了。”
若不是錢小娘的算計,她如今又會是什麼光景?
世事無常,誰能想到,趙妨雲能有今日?
梅循音輕嘆一聲:“趙家是沒有苛待孩子的,只看這家的做派,便是他們不把庶出的孩子當人,便覺得普天之下所有人家都與他們一般無二。”
趙妨玉送到趙家的消息,梅循音都看過。
包括去十四州揮金如土的宋家千金,也都是這老太太的嫡出姑娘。
庶出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從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聞,唯獨有幾個嫁出去了的,也嫁的不是什麼好人家。
“既要五妹妹的嫁妝,又要趙家的權勢,還要欺男霸女,天下的好事恨不得叫他們一家都佔了。”
趙妨玉語氣森寒,俏麗的眼眸宛如寒山冷澗。
“不等大哥哥了,等榴葯回來,我們便帶着五妹妹回去。”
“她的那些陪嫁,一個一個都找出來帶回去。”
“宋家的手不幹凈,那便一個一個,都砍了去。”
家暴只有一次和無數次,趙妨雲在自己的屋子裏被綁成這樣,沒道理宋源不知曉。
一家子老老小小,從裏到外都在欺負趙妨雲和幾個小姑娘,死的死傷的傷,哪裏能便宜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