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刀下走遊魂 8

二十八 刀下走遊魂 8

程備嘆道:“都司,此事着實棘手,我一時也無良策。”他坐了下去,沉吟道:“以現下看來,盧太尉是要在天璇衛中生事,以此來拖累都司,孝正性命是無虞的。此計策雖不關生死,卻也着實難破。此計要緊處便在任惠,然他不犯軍法,便不能在軍中處置他,若是他抗命之時便處置了他,左不過擔個擅權的罪名,卻不致牽累都司,現下卻已是遲了。若說尋個借口將他調離天璇衛,卻須報請盧太尉允准,這如何行得通?若說將丁胄調回營中,卻也不成,此事已上呈政事堂與兵部,哪能輕易更改?縱將他調回,卻也怕丁胄其人也不能深信。況且任惠便在孝正身側,孝正縱守護森嚴,卻是家賊難防,終能被他尋到時機,我等卻是防不勝防。”

陳封道:“以此說來,便無法可想了?我等便就此束手就擒?”

程備道:“都司,請容程備再細細思量。孝正不妨且先回營,看他如何行事,我只后發制人便是。”

陳肅急道:“無患,我...我便就此回營?那任惠若再生事,我又該如何?”

程備道:“孝正放心,他雖有心生事,卻非為取你性命。他若殺你,便儘是他的罪過,卻尋不到都司過錯。這非是盧太尉之本意,因此孝正絕無性命之憂。他若早一日動手,我等只隨機應變便是,只怕他拖延時日,不知何時了局,才堪憂慮。孝正,你須記着,萬事小心行事,勿要落人口實,教他尋了你錯處去。你若無過,他縱鬧出天大事來,也不過是他無事生非,卻也不能牽連都司。只須保住都司,都司又豈能不保你?”

陳肅看看程備,又看看陳封,遲疑道:“大哥,我...我這便去了?”

陳封也是猶豫不決,然卻實無良策,只得道:“也罷,你且回營,待有良策,我再知會你便是。”

陳肅無奈,只得躬身施禮道:“大哥,無患,陳肅去了。”說罷轉身出屋。

陳封忽喚住他道:“孝正。”

陳肅停步回身,只聽陳封道:“孝正,務須小心行事,善自保重。”

只見陳封臉上已沒了怒氣,眼中儘是關切之意,陳肅心下感激,口中道:“大哥...”卻又一時無話可說,便又深施一禮,這才轉身去了。

待陳肅去后,陳封看着程備道:“無患可是已有了對策,只不願在孝正面前說起?”

程備略一遲疑,道:“都司,我雖已想了幾條計策,卻皆非萬全,並非不願孝正知曉。都司卻也不必憂慮過甚,現下尚不知任惠如何行事,待我再仔細思量,或可尋到良策。”

陳封看看程備,嘆口氣道:“也罷,若是程無患也無良謀,我便當真束手無策了,唯聽天由命耳。”

但陳封與程備預想的風波卻並未到來,一連多日都是風平浪靜,相安無事。陳封與程備多次商議,皆不得要領,或言盧豫並無此謀划,又似不欲趕盡殺絕,然終是不敢掉以輕心。

陳肅初時亦是心中惴惴,惶惶不可終日,然過了多日,營中一切如常,並未有事發生。任惠也如昔日一般,雖仍舊桀驁不馴,卻也並未無端生事。遇有軍令,雖偶有微詞,卻也未再抗命不遵。陳肅便有些懈怠,或想程備多疑,不免有杞人憂天之念。

不覺九月也已將盡,到了九月二十六,虎賁軍罡風衛從荊湖回到梁都。原本罡風衛難以如此快還都,只因兵部連番催促,罡風衛加快行軍,才只走十餘日,便從襄州趕回梁都。

在九月二十五日,王煥便率鳳翔軍天翼衛離了梁都,出兵隴右。前一日,陳封擺酒為王煥餞行,程備、陳肅等人俱都與宴,眾人不免盡情一醉,直飲到子時方休。

九月二十七,朝廷為在都禁軍發放軍餉。餉錢運到衛州大營,中軍長史陸桓不敢怠慢,親自接收查驗無誤,再遣人馬押送到四城各駐軍處。留在營中的三營兵馬,便由陸桓親自發放。各營統制畫押收錢,再回到各自營中發給眾將士。

九月二十八,天近午時,陳肅與陸桓在二堂籤押房內閑話,忽聽院內傳來吵嚷之聲。

自那日後,陳肅每日派遣二十幾個親兵守衛二堂,是以並不擔心,便懶懶坐在椅上不願起身。陸桓卻坐不住,起身到窗邊,推開窗扇張望。

院內並無動靜,吵嚷聲是從院外傳來。窗外門邊站了兩個親兵,陸桓便問道:“是何事這般吵鬧?”

那親兵還未回話,便見東南角門呼喇喇湧進來數十個全副鎧甲的將士,個個手中提着刀。當先一個人,身形壯碩,方面虯髯,甲胄鋥亮,正是婁營統制使任惠。

陸桓大驚失色,急喚親兵道:“近衛,護住制司,近衛何在?”

但那兩個親兵早已驚得面如土色,向後退去,見任惠眾人步步逼近,慌忙解下腰刀,拋於地下,便萎縮在檐廊下,不敢言聲。院內旁的親兵也已不知蹤影,竟無一個人敢進屋護衛陳肅與陸桓。

陳肅聽陸桓叫喊,才知出了事,起身從窗中張看,已看到任惠進了院,卻也沒了主意,慌亂之間腳下踉蹌,險些摔倒。

房門大開,任惠進了屋來,卻只有兩個兵士跟在他身後,其餘兵將各自散在院中把守,竟是分撥調遣井井有條。

任惠站在裏間門口,嘴角帶着獰笑,眼中滿是輕蔑,嘿嘿冷笑道:“任惠參見陳制司、陸長史。”

陳肅與陸桓站在地當中,一時不知所措,少頃,陸桓回過神來,怒斥道:“任懷安,你要做甚?這是要造反么?”

任惠踱進屋來,兩個親兵便把守在門口。任惠邊走邊道:“造反?我怎麼敢造反?縱然是反,我也是只反貪官,不反朝廷。”說著竟走到正中書案后坐了。

陸桓定了定神,道:“任惠,你越禮違制,以下犯上,可知罪么?你如此行徑,非但干犯軍法,便是國法也不能容你。我勸你早知悔改,回頭是岸,制司與我也不會深究於你。”

任惠呵呵笑道:“陸淵渟,這時候你還要跟我擺上官威儀?須知你不過區區從六品官階,我卻是正六品。平日裏你便對眾將士頤指氣使,我等不與你計較,你便越發拿起大來。你區區一個文吏,竟敢直呼老子名諱,當真不知死活。老子在前方衝鋒陷陣,刀山血海之時,你卻在後方享樂,哪裏見識過刀子?今日便教你見識見識。來人,將這陸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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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亡雲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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