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老魔女，小魔女

弱弱的敲門聲悄然響起，宛如任性的小貓悄悄伸爪撓動着門板。這細微的聲響似海妖的低歌，把靠近門邊的周琴一路牽引至家門前。

門剛打開，小小隻的敲門者立馬便叉着腰，脆生生地說起話來。

“周琴！我來找娜娜姐姐玩！”

趙婉如從飯桌旁好奇地轉過身，嘴裏正好啃着莎萊娜削好皮的蘋果。她盯了門口那粉雕玉琢的小丫頭數秒，然後扭頭看向兒子問：“這小不點誰啊？”

周琴先是側身讓開一個位置，示意藍羚玲先走進屋內。接着，他邊關上家門邊解釋說：“隔壁家孩子，平常找莎莉補習英語的。”

藍羚玲像平常那樣穿着襪子走入屋內，興緻勃勃的大眼睛不斷往四處張望。很快，她便注意到飯桌上除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周弦以外，竟然又多出兩個陌生的成年人。

一時間，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發怵。可發怵歸發怵，藍羚玲畢竟是小區裏的孩子王，主打一個心慫人不慫。她緊緊拉住了周琴的褲腳，強撐起一股氣勢問：“周琴，你們家來親戚了？”

周琴低頭看了眼藍羚玲，“我爸媽。”

“哇~”

藍羚玲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貌似是嗅到了紅包的氣味，那張原本還有些怯生生的小臉瞬間綻放出討長輩喜愛的無邪笑容，並甜絲絲地飛撲前去，“叔叔阿姨好！身體健康，學業進步！”

“噗，學業進步......”此等童言童語，讓趙婉如不禁扭頭偷笑。

可看見這種可愛又活潑的小女孩，她也算是母性大發，默默地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揉起藍羚玲的小臉，“額，真乖！”

“羚玲來啦？”

莎萊娜手裏捧着家裏為數不多的精緻盤子，裝着一小盤切好的秋月梨。她從廚房裏走出，像平日那般朝藍羚玲這個得意學生揚唇一笑。看見熟悉的娜娜姐姐，藍羚玲急忙逃離了怪阿姨的魔爪，往她那邊跑去。

“娜娜姐姐！我想找你問問藍鈴花要怎麼照顧？”

莎萊娜把切好的梨子放在飯桌上，接着拿起一根牙籤戳了塊晶瑩剔透的梨子，喂到藍羚玲嘴邊，“那......我們去角落那邊，我教教你？”

藍羚玲迫不及待地張開嘴巴，大口嚼着清甜可口的梨肉，嘴裏模糊不清地應道：“嚎歪嚎歪！”

“莎莎嫂......”熟悉的稱呼說到一半，站起身的周弦機警地望向身旁的父母，免得給莎莎嫂子拉了一波仇恨。她連忙改口，快步跟上往客廳角落方向走的一大一小，“莎莉姐，我也來湊熱鬧，等等我。”

三個女孩有說有笑地走到鋼琴旁邊，開始圍攏着那盤放在地上的藍鈴花，認真地研究起養植方法來。

此時，飯桌旁只剩下周琴陪着二老。他戳了塊秋月梨放入口中，吃完后突然輕聲問道：“媽，我之前都沒問，你今年怎麼會想着來海海市過年的？”

“一來是想搞定你小姨這陳年破事。二來吧，知道躍馬酒館現在是老刀他們在打理，多少有點想去一趟。”

趙婉如望了身旁的周義林一眼，“晚上吃完飯，我還想叫老刀和老齊去酒吧喝幾杯呢。”

這時，位於角落處的莎萊娜剛好聽見趙婉如用大嗓門說的話。她抱着藍羚玲思考了一陣子，然後回頭看向飯桌的方向詢問道：“阿姨，那你要不要叫上小欣？”

聽見齊葉欣的名字，不僅趙婉如夫妻顯得有些驚喜，就連周琴也有些錯愕。

“啊，老齊他女兒在嗎？”

“欣姐沒回老家？”

莎萊娜有些詫異地看向飯桌旁的一家三口，腦袋往右微微一側，“沒有啊，我昨天還和她發語音聊天來着。”

聽到這話，周琴連忙掏出手機，找到了齊葉欣的聊天框。

周琴：“欣姐，我剛剛才從莎萊娜那裏知道，你原來沒回咩咩市嗎？”

等了沒半分鐘，齊葉欣便傳來一條語音回復。

魔女欣姐：“沒回啊，我在學校宿舍......”

周琴的文字回復幾乎與現實中的驚訝聲同步響起：“啊？”

齊葉欣發出了半小時后令自己無比後悔的一條語音：“啊尼瑪呢啊，孟憨憨那傢伙沒說我在學校老師手下找了份外快，一直干到昨天嗎？我剛剛才收拾好行李，明天早上就坐飛機回去了。”

有賴於周琴沒戴耳機的關係，一旁的趙婉如將齊葉欣聲音里散發的攻擊性與暴脾氣聽得真真切切。她微微頷首，不出所料地對這種直率的性格流露出欣賞之意。

而坐在她身旁的周義林看到自家老婆那毫不掩飾的表情，下意識地悄悄把椅子向外挪動，正應了那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

趙婉如突然把手往周琴面前一伸，隨後五指攤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手機給我，我自己叫小欣過來。之前說好了要給她發紅包的。”

“哇......又一個漂亮姐姐！”

半小時后，齊葉欣既忐忑又猶豫地敲響了周琴的家門，卻沒想到開門的是個陌生的小女孩。

她不禁好奇地望着腳邊的藍羚玲，朝周琴發出驚嘆：“喲，這小姑娘也是你家的？那麼會說話。”

周琴又一次把家門關上，祈禱着這是今天最後的來客，“隔壁家的藍羚玲，平常來找莎萊娜補習英語，和我們關係挺好。”

齊葉欣看着這個鬼精的可愛丫頭，情不自禁地向她敞開懷抱，“來，給姐姐抱抱。”

藍羚玲抬頭看着面前的漂亮姐姐，雙手抱在胸前問道：“抱完了有沒有紅包收的啊？”

齊葉欣輕輕呵了聲，隨後習慣性地壓着長裙的裙擺蹲在她面前，用嚴肅的表情對着這個小傢伙說：“姐姐是在咩咩市長大的，按我們那邊的規矩，沒結婚的人是用不着發紅包滴。”

“那不給你抱，我太虧了！”說罷，藍羚玲像只逃跑的野貓，一溜煙便來到莎萊娜的腳邊，繼續找她最喜歡的娜娜姐姐聊起天來。

周琴眼睜睜看着藍羚玲蹦蹦跳跳地離開了玄關。他扭頭向旁，齊葉欣正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我還以為欣姐你會和老孟一起回咩咩市呢。說不定還能像秋池姐那樣，去男友家裏過大年。”

正費勁地脫着鞋的齊葉欣聽了這話，恨不得抄起手中的鞋跟就往這臭弟弟的頭上砸。她一邊脫鞋，一邊沒好氣地回道：“這才談了多久啊，見你媽個見家長。”

說完，她還微微撇了撇嘴，一臉嫌棄地補充道：“見家長呢，你可太看得起他了。”

“莎莉和我也就談了......”周琴稍稍停頓，把戀愛關係開始的時間從平安夜的表白改為開學時的相遇。這樣算來，勉強有四個多月，“算小半年吧，現在不也見家長了嗎？”

齊葉欣腦袋向後一擺，翻了個白眼，“他要有你的情商，我倒是省心不少。”

可他的心思要是像自家臭弟弟那麼多，自己也就不喜歡了。

她用纖細的手指勾住腳後跟，終於成功地把鞋子給脫掉。然後，她像是自我解嘲般半開玩笑說：“算了，就當我找了個養成系的男友......希望這隻滾球獸總有一天會變成戰鬥暴龍獸吧。”

被勾起童年回憶的周琴配合著說道：“那萬一變成巫師獸咋辦？”

想起數碼系列第一部的動畫劇情，巫師獸貌似是和獅子獸肩並肩的兩大便當王。齊葉欣被氣得用手扶額，苦中作樂般說：“......萬一他哪天嘎了，我起碼也能進化成天女獸，不虧。”

這時，飯桌旁的趙婉如將右手搭在椅背上，像個女流氓一樣轉身盯向依然站在門口的他們，“你們兩個在門口嘀嘀咕咕的，聊什麼呢？”

周琴擺擺手，在柜子裏給齊葉欣挑了雙拖鞋，“沒，聊些雜七雜八的。”

齊葉欣踩着拖鞋，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趙婉如面前。她一改平日張揚不羈的魔女風範，乖巧地問候道：“阿姨好呀。”

趙婉如饒有興緻地端詳起面前的女孩，試圖從她的眉眼間找到老隊友通過血脈留下的痕迹。然而看了半天之後，她有些無奈地笑着說道：“哎，小欣真好看，和老齊不太像，更像你媽。”

“說起來，阿姨在你小時候......好吧，我還真沒抱過你。”

她本玩一次“怎麼是個長輩都抱過我”那款客套話。結果，趙婉如認真地想了想，自己真沒抱過小時候的齊葉欣，顯得有些尷尬。

齊葉欣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地發自內心笑出了聲，“哈哈哈，阿姨你可真好玩。”

看見女孩爽朗大方的笑容，趙婉如也是心情大悅。她單手掰開了一顆開心果，對她關心地詢問道：“小欣啊，周琴說你是打算明天回去？”

“對，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只能說阿姨來得剛剛好。”齊葉欣頷首回答。

趙婉如隨手把一顆開心果拋進嘴裏，咀嚼得嘎吱作響。她用着滿不在意的神情，抱着找樂子的心態嬉笑着說：“可惜了，你要是早幾天回咩咩市，我就能湊個熱鬧，帶你去小孟家見家長了。”

彪悍如齊葉欣，也敵不過趙婉如這種上一代的老魔女，只能僵着臉以沉默作答：“......”

周琴看着齊葉欣難得吃癟，在心裏笑得不可開交后，終於也是於心不忍地替她解圍，“欣姐，明天要不要送一下你？”

齊葉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回頭看向他，毫不猶豫地答道：“你要是能幫我搬行李箱，那我肯定不拒絕啊。”

“媽？”

“妥的，准了。”

齊葉欣和周琴的目光默契地交匯，她輕輕晃動手機，示意周琴明天早上電話聯繫。在明早的事情安排妥當后，她開始環顧四周，滿臉狐疑地問道：“話說，娜娜和你妹妹呢？人間蒸發了？”

周琴朝陽台的方向微揚下巴，“都在陽台觀花呢，兩大一小也不知道想搗鼓什麼。”

聽見自己兒子這樣說，趙婉如可就有點不爽了。她硬生生掰開周琴的手，並往裏頭塞了滿滿一把瓜子，“你別管你妹妹和女友想幹嘛，自己嗑瓜子吃去。”

往兒子的手裏塞完瓜子，她轉而招呼齊葉欣一同向外走去，“來，小欣。陪阿姨也去陽台那邊聊聊天，別浪費我家崽買來曬太陽看書的椅子。”

“好嘞阿姨！”齊葉欣歡快地應聲，緊跟着趙婉如的腳步朝着陽台走去。

留在原地的周琴迷茫地看向手裏那把瓜子，轉頭望向低頭嗑出一座瓜子山的親爸。

“爸，老媽快放飛自我了，你真不管？”

周義林以一種看淡人生的目光，心平氣和地回望着親生兒子，“我家庭地位也就比你高一位，我敢說話嗎？”

周琴聽后，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