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逢
於是，我辭掉了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在南京漂蕩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沒敢告訴家裏人，並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的工作，包括但不限於後廚，服務員，電子廠等等。
其中乾的最長的是一份銷售，那是唯一一份讓我感覺不學習就會被淘汰的工作，最後因為公司拖款太嚴重，導致我實在無力支撐下去，只好先辭了職，要不然得餓死。
這讓我覺得我的人生有些虛度，可是除了自己所學的專業，其他的工作並不能讓我覺得有興趣。
如果對工作沒有興趣，那我將會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我回了趟家，沒有目的。
回來感受一下氛圍，回到我的房間，看看那些我閉着眼睛都知道放在哪兒的東西，看看床下的雜誌是否蒙了灰。
雜誌不見了。
想來應該是我這幾年在外上學極少回來，父母偶爾替我收拾東西的時候收拾掉了吧。
不知道怎麼了，我忽然又想起了沈玹柔。
我知道，大爺說的第二次劫數就是她。
我也知道，如果那年的五月初她再來見我，我可能當時就死了。
我猜，大爺可能知道沈玹柔的存在，但以他的道行可能打不過沈玹柔，所以才讓我爹請人做了沒用的法事，算是旁敲側擊。
沈玹柔也明白這些，但她當時並沒有明說，就那樣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我還記得，大爺明明說過，十八歲之前需要提防，但我明明已經過了十八歲好幾年，除了清明的時候白天去掃墓，其他時間我都沒有去過。
我想見她。
我父母知道我回來，特地中午在家做了一頓菜，陪我吃飯。
期間，他們有問我最近的情況，工作是否還適應，錢夠不夠用，在外面生活的習不習慣，要不要找人把我調回老家的法院先做着……
我有些含糊其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彷佛一個十年苦修的道士，一朝散了道行。
他們大概是是猜到了，但沒有說什麼。
吃完了飯，我媽去洗碗，我爹陪我又坐了一會兒，最後塞給我一張卡。
“卡里有十萬塊錢，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但是錢花完了，不要死要面子硬撐，記得回家。”
這是我爹的原話，但是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我拿了卡，去外面買了些冥紙蠟燭，折好的金元寶，又買了許多的零食，塞滿了整個背包，坐着大巴車回了老家。
因為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我沒去拜訪老家的那些親戚，以免哪個親戚口直心快告訴我爹。
下了車后，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塊墳地。
和以往一樣，我先是去爺爺墳前燒了些紙，然後給照片擦擦灰。
與去年清明回來不同，這一次爺爺的墓碑旁邊多了我奶奶的照片。
她是去年七夕走的，當時我人在重慶，趕了兩天才在凌晨四點見到了我奶奶最後一面。
做完這一切，我又學着以前的樣子，給周圍的鄰居們燒了些紙，又給蔣家列祖列宗挨個兒多燒了些。
做完這一切，天色還早，我又回到了鄉下的集市，在那附近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靜靜地等待天黑。
一直等到十點半左右，我才背着包出了門。
今晚月色挺美，風也溫柔。
進入墳地后，我繞開了那些熟悉的墳墓，生怕我爺爺和列祖列宗大晚上知道我跑這兒來，要託夢問罪。
這一繞，就繞了將近半個小時，等我來到那個土堆前的時候，還差十分鐘就十一點了。
我隨便墊了張紙坐下，將包中的零食傾倒而下，又將一小塊的土地上青草拔乾淨了些，坐在那兒一邊自語一邊燒紙錢。
這是我第一次坐着燒紙錢，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豁達。
以往做這些事情都是跪着的，燒完還要磕三個響頭，誰要是不跪着，或者燒完不磕頭，那可是犯忌諱的。
至於什麼忌諱我也不清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身上剩下的冥紙再也找不到一個紙角，元寶也燒了個乾淨，那堆放在墳前的零食卻還是紋絲不動，四周也沒有任何動靜，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為什麼她還不出現？
我開始懷疑我所經歷的一切是否真實。
難道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不，沒有這個鬼？
難道從一開始，所謂的沈玹柔只是我的臆想？
我試着用現代科學去解釋我當初所經歷的一切，發現那居然也是說得通的。
那段時間我患上了臆症，憑空捏造了一個叫沈玹柔的女鬼，用平常自己所了解到的知識捏造了一個又一個虛假的故事。
剝開的糖紙是我記錯了，那些給沈玹柔準備的零食都是我一個人給造了的，因為在醫院治好了病，所以沈玹柔後來再也沒出現過。
想到這兒，我不禁苦笑，難道我惦記了好幾年的她，竟然是我憑空捏造出來的嗎？
我有些泄氣，看着面前的小土堆，恨不得上去踩兩腳。
但我又克制住了這個衝動，因為這個土堆是無辜的，它不過是被我拉入臆想世界中的一個背景元素罷了。
它是無辜的。
止住了這個衝動，我也釋然了，隨手便拿起地上的零食吃了起來。
如果沈玹柔確實存在，那我的行動就是有意義的，否則，我就是一個半夜來到墳地邊上燒紙吃東西賞月的傻叉。
待到吃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像是嘆氣，又像是自嘲一般道：“夢該醒了。”
“小土堆，以後我不來看你了啊。”
話音剛落，整個大地不知怎麼地忽然黯淡下來，四周捲起了一陣風，遠處人家的燈光也開始變得模糊。
我抬頭看去，不知從哪兒飄來一大塊厚實的烏雲，遮住了月亮，也遮住了星光。
這是要下雨了啊。
我沒帶傘。
於是，我就收拾了垃圾裝入包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被我心心念念很久的小土堆，準備先離開這裏。
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那，一股似有似無的香味瀰漫開來，我身後的小土堆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道身影。
“公子，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