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放過
大周元德三十六年五月初一,在元德帝薨逝第三日的上京城內,烏雲遮日,鴉雀滿天,雖然皇宮地面已經被宮人們沖洗乾淨,但血腥味依舊瀰漫在空氣中。
整個皇宮還籠罩在一層死寂中的時候,五皇子北辰澤便急不可耐的於太和殿前登基,改年景治,天下大赦,同日冊封皇后。
封后大典上,一眾大臣們發現,他們高呼“千歲”的皇后並不是景治皇帝北辰澤潛邸時的王妃永定侯嫡女宋安瀾,而是其同父異母的妹妹嫡次女宋子菁。
讓群臣更加不解的是先帝仙逝的那晚,永定侯等應當是擁立新帝登基從龍有功的重臣,卻被按上叛上作亂的名頭全府鎮殺。
永定侯及其嫡子頭顱現在還掛在上京城城門口的城牆上。
登基大典后的宮宴上,北辰澤和宋子菁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賀,一時熱鬧非凡,觥籌交錯間歌舞昇平,君臣一片和樂,好像前幾日的血流成河不存在一般。
天牢最裏間的一角,一個狼狽不堪的女子靠在牆邊,一襲如幕的黑髮在月光下飄灑而開,眼神卻如湖水一般深邃,此刻衣着凌亂,潔白的裏衣上已經透出殷殷紅跡。
月光下依稀看到其因受刑失血而蒼白的臉色,但絲毫不影響其精雕細琢的容顏和病態般的美。
只見一張圓圓的鵝蛋臉,臉上雖然沾着許多污穢,但其眉如翠羽,瓊鼻秀挺,齒如含貝。宋安瀾望着從小窗投進來稀薄的月光怔怔發獃,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宋安瀾努力回想着當時的一切:“起事當晚,自己只是喝了丫鬟思金遞給自己的一碗參湯,就開始沒有意識了。”
接着醒來后就發現身邊睡着一名陌生男子,正想呼救之際,房門被踹開,北辰澤和趙子菁進來了...................”
宋子菁大呼:“姐姐你怎麼可以作出這種事情。”
宋安瀾滿眼都是北辰澤,拚命解釋道:“阿澤相信我,我是被陷害的。”
但是北辰澤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別過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冷淡下令:“將此男子和昨夜值夜的兩個宮女全部殺了。”
宋安瀾心如死灰的低頭垂淚,抬眸的瞬間看到了宋子菁眼底滿滿的算計,心裏撲通一聲,明白了什麼。
對着宋子菁歇斯底里的喊道:“是你,為什麼,我可是你姐姐,你為什麼要害我?”
宋子菁十足炫耀的牽着北辰澤的手看着宋安瀾道:“因為我已經懷了澤哥哥的孩子,你不能再霸佔這個位置了。”
宋安瀾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北辰澤不出聲,宋子菁得意的笑的張揚。
“你們....無恥........”話還沒說完,宋安瀾便暈了過去。
北辰澤對着門外狠聲道:“來人,將這個不守婦德的刁婦關進天牢。”
“是,陛下!”兩個侍衛應聲進來將宋安瀾帶下去。
因皇帝大赦天下,上京城中今日也是滿街燈火通明,百姓們不知宮牆內政權更替的血流成河,城牆外的孤魂無人問津,只知今日宵禁取消,與民同樂。
夜過半的時候,宋子菁穿着一身象徵皇后的月白色鳳紋錦服緩緩走進陰暗潮濕天牢的最裏面,越往裏走血腥味更嚴重。
走至最裏間,看着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宋安瀾,心中覺得無比暢快。
屏退宮人和獄官只留下自己的貼身侍女落月之後,宋子菁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親切的喚道:“姐姐,在這裏可還習慣。”
看着已經淪為階下囚渾身散發著血腥味的宋安瀾,依舊保持冷淡疏離的樣子。
“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宋子菁咬牙切齒。
“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要不是為了阿澤的大計,怎麼可能輪得到你成為他的妻子,可是我先遇見阿澤的。”
宋安瀾抬眸瞧了宋子菁一眼。
聲音沙啞的道:“你叫北辰澤親自來跟我說。”
她傾國傾城,富讀詩書,雖為女子,但時事見解不輸男兒,一朝陰差陽錯,嫁給五皇子北辰澤,便安心於內宅。
世人眼中的北辰澤是一個謙謙公子,文韜武略均有涉及,對待自己一直疼愛有加,成婚多年一直未納妾室,對待父兄更是恭敬順從,在朝在野風評都很好。
自己一直將北辰澤視為此生良人,想與其共度一生,於是,將自己全部交付,得知北辰澤有意皇位之後,更是全力相助,沒想到,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宋子菁最討厭宋安瀾一副清高的樣子,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世家們都要感嘆一句可惜不是嫡長女,永遠低宋安瀾一頭,連自己心儀的人都不能自己選擇。
心中妒火燃燒,走上前,捏住宋安瀾的下巴,面露猙獰的說“你可能不知道,永定侯弒殺先帝,罪至謀反,陛下昨日下令將永定侯府團團圍誅,就地鎮殺。”
“現在你的父兄頭顱還掛在上京城的城門口呢,無人敢上前收屍。”
說完,宋子菁哈哈大笑起來。
“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你那未出世的孩兒,根本不是意外滑落,而是我吩咐思金將安胎藥換成了墮胎藥,你根本不配懷阿澤的孩子。”
宋子菁湊近宋安瀾的耳邊輕飄飄的說道。
宋安瀾聞言頓時雙眸血紅。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為什麼連至親之人也不放過,父親可是對你最好了。”
終於再次有情緒變化的宋安瀾痛苦的質問。
宋子菁看着痛苦的宋安瀾心中舒爽,可憐般的看着宋安瀾說:“因為,我根本不是你們宋家的女兒,我的父親,是輔國公許淮,我可不是永定侯府的人。”
“什麼?”
宋安瀾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子菁,心中悔恨難當。
“對,子菁確實不是你們宋家的女兒,而是輔國公之女,當年子菁的母親也是形勢所迫嫁給你父親。”
身穿月白色龍紋錦服的北辰澤從陰影處走出,說話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抬眼望去光潔白皙的臉龐稜角分明,在月光下透露出深深冷意。
宋安瀾怔怔的看着北辰澤,這就是自己傾盡心思去愛的男子,原來愛的從來不是自己,難怪,那夜聽到自己的解釋也無動於衷,想着,自嘲般笑出聲。
此時的北辰澤看着眼前的宋安瀾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彷彿他在審視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眼神冷的讓宋安瀾全身發麻。
北辰澤看着地上的宋安瀾有些煩悶的道:“我從未心悅於你,我待你好,全是做戲罷了,寺廟裏我也沒有救過你,一切只是陰差陽錯,你對我唯一的用處就是永定侯府和你外祖家的兵權。”
頓了頓,北辰澤又長舒一口氣:“我至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子菁,現在永定侯謀反,兵權已經收回,你也完成了你的任務了。”
幾句話,將宋安瀾心中的迷惑都解開了,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有目的的接近,他為了登上那個位置,將她和她的家人當做棋子。
可憐自己,掏心掏肺的對這個人,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自己錯信奸人,才讓永定侯府全府覆滅。
宋子菁靠在北辰澤的懷裏,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溫柔的對北辰澤說:“這裏煞氣太重了,我們送姐姐上路吧。”
北辰澤看着宋子菁小巧的樣子,溫柔寵溺道:“就依你。”
宋子菁轉頭給獄卒一個眼神,獄卒立刻垂首應下。
二人相攜離開,獄卒上前。
帝後走后,天牢最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將盤桓於梁頂鴉雀震的傾巢而出。
幾個大塊頭獄卒將宋安瀾架在刑具上,活生生的將其手腳斬斷,她的身體無法自控的抖動,疼痛已經讓她麻木,臉色越來越蒼白,聲音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血從四肢的傷口快速的流逝。
出了天牢的宋子菁看到傾巢而出的鴉雀們,心中還是不爽利,吩咐獄卒“將裏面的那間牢房燒掉,看着晦氣。”
於是,天牢最裏面的牢房燃起烈焰,在烈焰中的宋安瀾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絕望的怒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火燒在身上的灼燒感和血液的流逝讓宋安瀾的意識漸漸的模糊,意識靈魂好像脫離了身體一般的向上飄,宋安瀾的靈魂慢慢的飄在半空中。
看着夜晚熱鬧非凡的上京城,因新帝登基,喜氣洋洋,煙花齊放,無人在意角落的火光,和暗地裏浮動的人影。
突然,熱鬧的夜市上突然撒下諸多紙張,就像天女散花一般的,瞬間整個街道都是,有人好奇撿起,發現上面字字都是控訴新帝逼宮謀反,殘害髮妻,鎮殺永定侯府的罪證。
宋安瀾不自覺的飄到那一群在暗地浮動的人影們身邊。
驚訝的發現為首之人是本該在千里之外的北辰聿,大周朝的七皇子,傳聞中病弱不能自理,早早就藩的美貌王爺。
宋安瀾看着北辰聿果斷狠絕的將城頭控制住,聯合上京城的禁軍,打着平逆叛亂,誅昏君妖后,除佞臣的名號,帶着擁護自己的軍隊將上京城迅速佔領。
看着街道上憤慨的百姓們,北辰聿策馬帶着自己的部下轉而殺入皇宮,將還在慶功的北辰澤勢力全部按下,就地繳械按住。
宋安瀾心中大快,繼續飄在北辰聿身邊。
北辰聿目光猩紅的直衝進長秋宮中,吩咐兩個親衛將北辰澤和趙子菁兩個狗男女從帷幔中丟出來,二人猶如喪家之犬。
厚重的戰靴踩在北辰澤肩上,陰鬱的眼神鎖定北辰澤,咄咄逼人問:“宋安瀾在哪!”
北辰澤此刻氣勢全無,被踩得痛苦連天,哆哆嗦嗦道:“在天牢。”
冷哼一聲,北辰聿眼神狠辣的瞟北辰澤一眼,快速離開長秋宮,親衛們將長秋宮圍住。
當北辰聿趕到天牢的時候,天牢半邊都被燒沒了,只剩漆黑一片,北辰聿直覺心口發塞,突然跪地,一口血噴出來,嘴中喃喃:“還是晚了一步。”
噗通一聲,北辰聿身體直直的倒下。
宋安瀾心急,但是卻碰不到北辰聿,只能看着周圍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將北辰聿扶起躺下。
躺下的時候宋安瀾無意間瞥到北辰聿腰間的墨色雙魚佩,晃動間,玉佩上的紋路清晰可見。
不知道為什麼宋安瀾被這枚玉佩吸引着,仔細端詳起來,但是她的身體慢慢的越來越虛無,慢慢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