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師傅其人
“派出所抓賭來了!”
師傅良反應最快,裏面有個原來是貴池街上的“小混混”,良認識,趕緊走上前去打招呼。
良指着萍陪笑說,這是家鄉來的客人,其餘是我徒弟,我們陪客人打着玩的。這件事我一人承擔,不要為難我的客人,跟我徒弟也不相干。請求諸位放一馬,有情後補。良某不會忘恩的,改日一定親自去派出所打招呼。
“好,看你良師傅的面子!”“小混混”說。
良好說歹說,總算把聯防隊員們打發走。
聯防隊員臨走時沒收了麻將,並捲走桌上的零錢,才揚長而去。
謝天謝地!大家提着的一顆心落了下來。
興初中畢業后,經萍大舅(興的伯父)介紹,跟良在皖南學手藝,做鈑金工。良的妻子是“上山下鄉”的上海插隊知青,後來有政策,安排在萍大舅手下工作。為了妻子能得到一些照顧,良沒有理由拒絕萍大舅的介紹,收興為徒。
鈑金工是汽車鈑金修理工的簡稱。顧名思義,就是從事汽車在鈑金這一塊的維修。簡單地說,就是對汽車外殼損壞變形進行復修。具體內容包括日常維修保養和事故毀壞返修。
那時候,國家汽車工業非常落後,不像現在汽車配件這麼齊全。事故車輛毀壞的零部件沒有現成的配件,需要手工返修或製作。
尤其是損壞嚴重的事故車輛,有的已經完全變形,失去原來的樣子,也就失去了可供參考的樣本,無論返修還是翻新都非常難。這種純手工操作,對手藝要求非常高。當時這是一門非常吃香、非常掙錢的手藝。萍的家鄉很多人在做這一行手藝。
師傅良有一次在喝酒時說,剛開始改革開放的時候,鈑金工稀缺,非常來錢。鈑金工師傅有時踢一腳、拍一巴掌或都敲一鎚子都能掙好幾百塊錢。那時候是鈑金工的黃金時代,也是鈑金工們的驕傲。良也因為掘到第一桶金。
等到八十年代後期,鈑金工為飯碗的競爭,為地盤的爭奪已經非常激烈,幾近白熱化。
萍對興的師傅良十分敬佩。
良是能人。真正是樣樣拿得起來的“巧農”民。非常聰明,什麼東西只要看一眼就會,根本無須化太多功夫去學。良的汽車鈑金修理技術是無師自通。
良不同於一般的手藝人,肚子裏空空的,沒有墨水,眼睛只認得錢。良雖只有初中文化,但喜歡讀書,而且有很多愛好,棋琴書畫,幾乎無所不能。
良常常畫些畫,寫些字送給朋友。萍也算附庸風雅之人,“有幸”成為良受贈的朋友之一。
如果硬要給良的字畫做一個評價,只能說看着還順眼。可是良就能有這樣的信心和勇氣拿出手送人。可見良不一般。
良年輕時在農村文娛宣傳隊呆過,拉二胡,吹笛子更是拿手好戲。下班時間,良就帶着徒弟們吹拉彈唱,自娛自樂,十分熱鬧。成為當地一景。
興因此跟師傅學會了吹笛子。
師娘是上海插隊知青。就憑這一點,就可以想像良的能量。
試想一下,一個農民能夠讓一個美麗漂亮的上海知青傾心,要何等的魅力!由此更見師傅良的不簡單。
師傅良非常器重表弟興。
興為人厚道,特別能吃苦。雖然性格比較內向,不太愛說話,但心靈手巧,手藝在眾師兄弟中要數最好。還有絕活。
其中修理汽車門鎖就是興的絕活其中之一。進口的、國產的,什麼樣的門鎖都能修。這是最基本的。不算什麼。最神奇的,不管什麼樣的門,不論什麼樣的鎖,興不用鑰匙,不用工具,憑靠着一雙空手就能打開!
萍第一回看興開門鎖,驚得目瞪口呆。這門這鎖還有什麼用?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
萍甚至想,如果興學壞,改行去盜車,不知要有多少人拜在他的門下,不知要干出什麼樣驚天動地的事來。想想都可怕。
興太聰明了。是一身過硬的技術成就了興後來的事業。而這是萍永遠學不到的。雖然興是初中文化,萍是高中畢業。學歷永遠不代表能力。過去是如此,現在是如此,將來還是如此。讀書能使聰明人更聰明,但不能使愚蠢人變聰明。愚蠢人不管讀多少書還是愚蠢。這是肯定的。所以,我們的教育有誤區。
論聰明,萍與興比,自愧弗如。
對錶弟的技藝,萍佩服得五體投地。疑為天賜絕技。
看興展示技藝,就象看魔術大師表演神奇的魔術。非常過癮!
表弟興蹲點主要青陽。所謂蹲點,就是師父良在貴池市總管,四個大徒弟在下面各負責一個縣城。
四個蹲點大徒弟的工資按點數分層,其餘小徒弟拿固定工資。
先進山門者為師,先進山門者為大。
工資點數不是按業績,而是按資歷,即按照拜師學徒時間的先後計算。
興是二徒弟,點數排在第二,個人工資收入在師兄弟中也就是第二。而實際上興在青陽的收入在四個點中常常是最高。
四個點的收入全部上交師父良,減去各種費用,然後由良統一按點數分配發放。多餘的則全歸師傅良所有。
正像上一章說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哪裏有剝削;哪裏同樣有反抗。
由於分配不公,四個大徒弟紛紛開始拖欠收入,消極抵抗,到後來就明目張胆,紛紛鬧起獨立。
良的隊伍暗流涌動,風雨飄搖,大廈將傾。
常言道,天下無百年不散的筵席。分是必然的事。良也知道,帶徒弟,殺師傅。遲一天,早一天而已。但他不會甘心輕易放手,不肯輕易認輸,起碼能堅持一天是一天。
良還想獨霸,不知道能否控制局面,控制多久?
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