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虞余聽着對方如復讀機般重複的話,起身不緊不慢轉身看去。
眼前是身穿黑色長褲與兜帽衫的身影。
兜帽低垂,幾乎罩住頭,僅露小部分臉頰,臉頰纏着繃帶,繃帶順着臉部輪廓勾勒出臉龐形狀。
虞余目光上移,對上他雙眸。
那眸子漆黑卻亮如夜空星辰,一眨不眨盯着她,眼珠里清晰倒映着虞余,身高與她相仿。
虞余微抬右手,掌心朝上,手指勾起。
血人好似察覺她的意圖,不等她的手靠近,便如溫順貓咪般垂頭,將下巴輕抵在她指尖。
虞餘一滯,片刻后微微用力抬他下巴,問:“名字。”
剛問出口,就見他眼眸瞬間暗淡,那模樣像是身世苦澀,名字成了禁忌。
虞余見狀不再追問,眯眼,隨意的想,隨口就說:“那你就叫明明吧。”
血人明顯一愣,眼眸顫動。
須臾,他像回過神的小貓般蹭蹭指尖,低聲軟糯道:“明明,是我。”
“你的,呢?”
“我?”虞余反問,“你想叫我什麼?”
明明盯着她,眼中倒映她臉龐,歪頭思索后,乖乖道:“姐姐,可以?”
虞余愣了愣,少頃,點頭,“隨你。”
……
此時,突兀的敲門聲在外面響起。
虞余聞聲看向門,隨後抬腳朝那邊走去。
明明則邁着小巧的步伐緊緊跟隨。
虞余伸手轉開門把,“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門外站着的是K。
K低垂着眼眸,並未往屋裏多瞧,只是說道:“傅夫人,郁先生吩咐了,準備啟程回基地。”
虞余神色淡然,微微頷首:“知道了。
*
他們緩緩走出了別墅。
明明像虞余的小尾巴般緊跟其後。
他身形單薄,臉埋在兜帽里,腦袋低垂,恨不得黏在虞余背上似的,亦步亦趨。
虞余也由着他了。
有還沒上車的隊員,看到虞余身後的明明時,眼中露出詫異,目光如聚光燈般打在他身上。
虞余不在意那些目光。
然而,明明卻在察覺到那些探究的目光后,他那修長的兩指,輕輕地、輕輕地抓住了虞余的一點點衣角。
他像是害怕自己突然的舉動會惹得虞余不快,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揪着那麼一點點。
既希望虞余不會察覺到,又渴望能從這細微的接觸中獲得一絲安心。
虞余已察覺到那細微動作,卻不動聲色,朝郁闌卿的車走去。
因為有了小尾巴,她不打算和郁闌卿同車了。
她輕開車門,看到後座的郁闌卿。
郁闌卿靜靜坐着,灰藍色眸子透着溫和疏離。
虞余微微彎腰,低聲說:“舅舅,返程我不和你坐一輛車了。”說完便要關門。
郁闌卿緩緩轉頭,雖然看不見,但敏銳感知到虞余身後的陌生氣息,就淺聲詢問她:“他是誰?”
“就一個受傷的人,我已經給他治療了。”
郁闌卿早就察覺到她異能等級的異樣了。
即便他知道,這人連他自己身邊最高級的治癒系異能者都救不了,而她卻能做到,她也沒放在心上。
她從未想過隱藏實力,更沒打算裝逼。
若別人覺得她弱,那她便弱;若別人察覺到她強,那她便強。
郁闌卿聽聞后,並未多詢問虞余什麼,只是淡淡地說道:“讓K帶你們去找空車坐。”
虞余輕聲應下。
K來到虞余身旁,說:“傅夫人,請跟我來。”
虞余向郁闌卿簡單說了句先走,便跟上了K。
明明依舊亦步亦趨地緊緊跟着虞余,他低垂着頭,眼睛盯着虞余的後腳跟,那模樣就像一隻小心翼翼的小鵪鶉,生怕自己跟得太緊會踩到她。
當他們經過一輛車旁時,明明敏銳地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怯怯地微撇了下頭,側眸看去。
剎那間,他對上了旁邊車輛降下車窗的後座內那雙眼型圓潤卻目光如刀的眼睛。
明明猛地收回視線,身體瑟縮了一下。
虞餘明顯感覺到了明明的異樣,她腳步稍頓,往後瞥了一眼明明,發現了他害怕的情緒。
她抬眼就看到了旁邊後座降下的車窗里坐着的眼中泛着厲色,神情彷彿藏着一場暴風雨的蔚悶美。
蔚悶美看到虞余看過來,先是狠狠地呲了一下牙。
緊接着,他突然用力把車門打開。
走了下來,徑直來到他們面前。
他的目光像釘子一樣盯着虞余,餘光卻又微微瞥向躲在虞余身後的明明,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說道:
“這是從哪個垃圾桶撿來的繃帶人?畏畏縮縮的樣子,長了腿的自己不會走路嗎?非得像個跟屁蟲似的躲在別人後面?”
虞余看着蔚悶美,他眼中對明明的敵意在翻湧。
她勾唇一笑,神色緩和,不再冷言冷語,恢復了以往的調笑語氣。
“妹妹,你這愛多管閑事的毛病更嚴重了呢?”虞餘聲音輕飄飄卻綿里藏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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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悶美聞言身形一滯。
他明白虞余所指,一是他說她與傅景琛的事。
二是對她身邊“來歷不明”之人的質問。
“我管閑事?”蔚悶美冷笑,眉梢輕揚,“你要帶不知來歷或許有危害的人回基地,我不能問?”
虞余說:“你不是不能問,你是明知故問。最常見的分辨方式便是靠頭髮顏色來區分普通人與異能者。可我們異能者有特殊感應,你和他有嗎?”
蔚悶美微微仰頭,盯着虞余,對方微抬着下巴仗着比他高就睥睨他,讓他很不舒服,又聽見她的這種話,身子一僵。
他確實沒從繃帶人身上感受到異能者的氣息。
僵了片刻后,他嘴角扯出嘲諷笑,眼中寒霜密佈,睨視着虞余,說:“我明知故問又如何?普通人就沒有危害嗎,你的口味可真獨特。”
指她當冷酷的傅景琛舔狗,如今又撿個半死之人。
蔚悶美向來嘴毒,今天卻更甚。
他也不想這樣,可酸澀情緒蔓延。
他不知自己為何煩躁,如有野獸在心底衝撞。
“我的口味獨特?”虞余笑意加深,聲音卻冰冷,“對,像你這樣的,我的口味就高攀不起。”
“我……”蔚悶美聽完一時慌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可那該死的自尊心卻讓他拉不下臉來,那幾個道歉的字就像卡在喉嚨里一般,怎麼也說不出口。
突然,他目光落在虞余身後。
兜帽下臉頰纏滿繃帶的身影,只露出一雙黑眸,凝視着他,沒了初次對視時的怯生生。
蔚悶美緊盯着那雙眼,眉頭更緊,心裏湧起熟悉感,卻一時想不起來,愈發煩躁。
“你tmd看什麼看?”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那聲音裹挾着濃濃的不耐與暴躁。
罵完后,便瞧見虞余微微一蹙眉,眉間似有一抹不耐悄然浮現。
而在對方身後的身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忙不迭地收回眼神,一雙手輕輕地拽着虞余的衣角,身子如同風中的落葉般微微顫慄。
“姐姐,我怕。”那怯懦的聲音如小貓嗚咽,傳入虞余耳中。
虞余只是微微偏了偏頭,眼神卻未曾在身後的人身上停留太久,只是淡淡地低聲安撫:“別怕。”
蔚悶美一聽到繃帶的那聲“姐姐”,心中莫名地躥起了一股無名之火,那股躁意洶湧的在他的胸腔內放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
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竟然隱隱有催動異能的衝動,那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想割了對方的舌頭。
“你m的喊誰姐姐?”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像是極力壓抑着內心的憤怒,可那話語中的火藥味卻愈發濃烈。
虞余微微側身,卻恰好擋住了蔚悶美朝明明投射而來的陰鷙目光。
“蔚悶美,他喊我姐姐關你什麼事?你多管閑事也得有一個限度吧?”
蔚悶美頓時語塞,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滿腔的怒火被這兩句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只是看到虞余維護對方的姿態,那股想殺人的衝動就愈發強烈。
蔚悶美費了好大勁才壓制住那泛濫的情緒,可還沒緩過來,就見虞余帶人轉身離開。
他雙眼緊盯着那兩個身高相仿、一前一後走着的身影,每一步都似踩在他緊繃的神經上,畫面刺眼,讓他內心煩躁不已。
回到後座,蔚悶美愈發煩躁,卻找不到發泄口。
虞余和繃帶人的背影如魔咒,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每回想一次,都讓他的情緒更糟糕。
“呯!”煩躁到極點的他朝前面輕踹一腳,雖然沒全力,但也讓駕駛座椅微顫。
龐楓無奈地看向後視鏡里的蔚悶美,嘴角抽搐:“老大,我開車挺穩的啊,難道是我的呼吸聲吵到你了?”
他其實早就察覺到異樣,老大下車和首領夫人交談后,再次回到車上的低氣壓就很重。
蔚悶美垂頭,額頭抵着手掌,沉默許久后低聲說:“抱歉。”聲音低沉沙啞,透着疲倦。
車內死寂,半晌后,蔚悶美抬起頭,問:“龐楓,如果看到一個人和另一個人距離很近,心裏莫名發悶、不快,是為什麼?”
“啊?”龐楓一愣,隨即瞪大了眼,他想老大難道有喜歡的人了?這種情況不就是吃醋嗎?
可是,他從未見過老大和哪個異性有過接觸啊。
背着他偷偷相處?這不可能吧。
自從末世后他認識了老大,他們幾乎就沒分開過。
等等,首領夫人不就是異性嗎?
不會……應該不會吧……
可……萬一呢?
“喂。”見龐楓久久沒回答,蔚悶美聲音陰沉。
龐楓回過神,趕忙回答:“老大,你說的這種情況,大概率是吃醋了!”
“呯!”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傳來,比之前的聲音還大,但這次的聲響卻不是在車內。
原來是蔚悶美因為情緒劇烈波動,金系異能失控,強大的力量剎那間將車外破舊建築僅剩的一堵牆摧毀,揚起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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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楓:“……”
這種反應……不太對勁啊。
他的那個猜想,不會真相了吧?
要是真的,老大的愛情之路將佈滿荊棘啊。
且不說首領夫人對首領痴心一片。
單論首領,他本就非善類。
首領即便不喜歡首領夫人,以他的性情,也絕不會容手下覬覦他的妻子。
把那些思緒都甩掉,為了避免其他車輛誤以為有突發攻擊情況,龐楓還降下車窗,將手伸出去搖晃並大聲吶喊,示意他們不用戒備。
*
當車隊緩緩駛入晨曦基地的時候,夜幕即將降臨。
他們的離開已有數天之久。
虞余坐在車中,她的車就緊跟在蔚悶美他們車的後面,是第二輛。
車剛一停穩,她便下了車。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蔚悶美也下了車,目光不經意間朝着虞余的方向掃來。
然而,當兩人的視線交匯的剎那,蔚悶美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嘴唇緊緊一抿,旋即如受驚的小鹿般,以一種近乎狼狽的速度轉身,朝着與虞余相反的方向疾步離開。
虞余就那樣淡淡地看着那倉皇的背影,過了幾秒,才緩緩收回目光。
這時,她看到郁闌卿也從車上下來了,於是朝着郁闌卿走去。
“舅舅,景琛今晚可能也會回來呢,我就不多打擾你了,得先回別墅了。”
郁闌卿微微頷首,臉上掛着那溫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卻像隔層薄紗,有着一種難以言說的疏離感。他的聲音淺淺輕柔:“嗯。”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後面的那個人,需要我吩咐手下幫他安排住處嗎?”
虞余擺了擺手,“不用了,舅舅,不麻煩你這邊的人了,我會安排好他的。”
郁闌卿嘴角的笑意淺了幾分,卻依舊溫和地回應:“好。”
簡單道別後,虞余便帶着跟在身後的明明往傅景琛的別墅走了。
郁闌卿依舊站在原地,嘴邊那溫和的笑意此時已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錢虞余身邊的那個明明,來歷模糊,即便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人,也暫且派人盯着。”
K立刻恭敬地點頭應道:“是。”
郁闌卿沉默片刻,又問:“C隊郝壬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乾淨了嗎?”
K回答得乾脆利落:“乾淨了。”
處理郝壬和他父親的事。
郁闌卿早在得知消息的當晚,就雷厲風行地吩咐K派遣在基地的手下,處理了郝壬的父親。
而今晚回到基地的郝王,也只有等着被處理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