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藏書閣樓（2）

聞語對寧和川的態度恭敬有禮，不難猜出這個守在藏書閣的長老的功法不會在聞語之下。龍莫道見過許多人，其中不乏有一些行事荒誕的怪人，他們深藏不露，心思也難以捉摸，也許上一秒救你，下一秒就會把自己的刀插進你的胸口。

因此龍莫道也並不瞞着，解下眼紗，第一次正視寧和川。

他不知道寧和川對他是否會有敵意，但對他來說，風險與收穫成正比。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無一例外都是極為冒險的。龍莫道也設想過，倘若在天杭宗中有人識破自己，那自己的退路又該如何，所以他已然做過最壞的打算，因而眼下的形勢對他而言還不算最糟。

方才隔着眼紗看得模糊，摘下之後看到的寧和川比想像中更老些，光看外貌，年紀要比紀少然大上不少。

寧和川也是第一次對上龍莫道的眼睛，他有些愣住了，這雖是無塵的雙眸，但眸中的眼神比真正的無塵溫柔太多，他更不曾想在有生之年還能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那個人的影子。

也許這世上總是會有相似的兩個人吧。但寧和川是深知當年那個少年郎是不可能能夠再回來了。

“無塵呢？”

龍莫道猶豫了一下，思量再三還是如實回答道：“天罡樓。”

“果然。”寧和川看着龍莫道，“你又是什麼人，天罡樓絕不可能會隨便叫只小魚小蝦來，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符咒壓制血脈？又是為什麼來到天杭宗？”

龍莫道見寧和川並沒有要對自己出手的意思，將自己的來意半真半假回答了寧和川：“天罡樓將符文施加在於我身上，讓我來到天杭宗尋找一件物品，之後才會放了我。”

符道如若是龍青楓的獨創，天罡樓又曾是龍青楓親手所創，那麼天罡樓能夠掌握符咒一二便也不足為怪。

“什麼物品？”寧和川追問。

“某個他留下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沒見過。”龍莫道回答的乾脆但也十分謹慎，提到“他”時也並沒有直呼其名。

寧和川半信半疑，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起身伸出手掌覆蓋在龍莫道臉上，他的動作突然，龍莫道心中暗道不好，可即便馬上反應過來倒退幾步，臉上的面具卻也仍是被對方揭下。

龍莫道這次清楚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他下意識用衣袖擋住自己的臉，卻又覺得於事無補，嘆氣一聲，將袖子放下。

當寧和川看到手中的面具時就已經猜到了，只是真的看到龍莫道這張臉的時候指尖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他長袖一揮，藏書閣大門應聲閉合。他大步繞過桌子到龍莫道跟前，整張臉幾乎貼在了龍莫道臉上。

“是你？”他自顧自喃着，但仍是充滿了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是你。”這世上真的會有那麼相像的兩個人嗎？

“您認得我？”

千面臉在這世上僅此一副，是當年龍青楓用創世筆繪製而出的另一神器，早已失傳，卻不知道怎麼流到天罡樓中。如果不是因為寧和川曾見過一次，就憑着神器的品階之高，龍莫道用它偽裝成了無塵的模樣，在這仙界之內橫走都根本無人能夠察覺端倪。

而在這面具之下的這張臉寧和川卻再看不出什麼端倪，絕不可能再會是偽裝了。

寧和川眼神看他的眼神實在說不上陌生，龍莫道心中嘆氣，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從另一個人的眼神中看出這樣的情緒，便也大概猜出寧和川一定是認識龍青楓的，好在並沒有感覺到寧和川對他的敵意，於是稍加寬了心如實道：“我並不是那個人。”

龍莫道這樣說，寧和川的眼神稍稍收回了些，確實，龍莫道長得即便再像，終究也不是他記憶裏面的那個人，可寧和川仍是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了龍莫道身上，眼神卻好像透過他看着另一個人。

他原本並不明白為什麼天罡樓要選擇這樣一個人假扮成無塵潛進天杭宗，但看到龍莫道的臉時他已然明白了大概。

像，實在是太像了。

天罡樓近幾年的動作越來越大，其勢力已經發展到能與天杭宗相持上下。眼前彷彿又看到當年那一批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但他們的身影逐漸遠去，寧和川有些許悵然若失。

只是寧和川只問了無塵的下落，知道他身處天罡樓后並沒有追問他的處境，似乎是知道在天罡樓無塵是安全的，越發讓龍莫道深覺無塵與天罡樓的關係匪淺。

寧和川轉身坐回桌前，臉上的神色沒了最初那樣咄咄逼人：“天杭宗除了無塵的居所，已經沒有他留下來的東西。在聞語帶走的那幾本親筆捲軸里，也隻字未提符文，符道是他的自創，曇花一現，誕生即是巔峰，但違背天道，沒有創世筆，註定沒人能將其完全復刻。就連我也勘破不了一二，你身上的符咒，除了施加在你身上的天罡樓，應該也沒有第二種破解法門。”

話雖如此，但龍莫道清楚自己身上的符咒封印並非來自天罡樓，如果黎歆或是寧和川能深諳符道，他們就會發現龍莫道體內的符咒封印並非是殘破的半成品，而是一個完好的封印，而這樣的封印，當今世上已無人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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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也並非為了破解自己體內的符咒，而是為了在藏書閣中找到有關無塵的信息，從無塵這份身份開始挖掘，龍莫道想，應該會挖掘出很多他所想知道的或不知道的事，也能更好應付天杭宗的其他人。

於是乎龍莫道便將這個念頭如實說出。

寧和川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天罡樓想拉你下這趟渾水，你不該來，今日被我發現，我可以有辦法送你離開並不被天罡樓察覺，若你執意留下，之後將會是一條徹底的不歸路。”

天罡樓讓龍莫道進入天杭宗，雖說是合作共贏，但因果緣由卻從未與他細說。一切未知似乎都像一個巨大的圈等着龍莫道往裏鑽，龍莫道並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何特殊，但他知道有些風險他不得不冒，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嘗試。

寧和川話已至此也不見得龍莫道知難而退，顯然有些不解：“即便是天罡樓，他們封住你血脈的符咒能力最多不過兩成，既危害不了你性命，亦不影響你日後生活，為何甘願如此冒險？”

“心有所系。”

僅四個字，寧和川沉寂已久的心不由得一顫，在那一瞬間龍莫道的臉和印象中的臉完全重合。

依稀想起最後見到那個娃娃，他走前無言，也只留下了這四個字。

他甚至產生一瞬間的錯覺，覺得龍莫道就是他了。

寧和川抬手將千面臉拋還給龍莫道，龍莫道急忙接住順勢戴到臉上。現在這個千面臉對他而言堪比保命符。

“跟我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