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蒙恬回歸
自從烙芙答應了入宮的事,丞相府上下幾乎都忙着籌備這樁嫁娶事宜,相府千金即將入宮為妃的消息也迅速傳遍咸陽城的大街小巷,成為一時美談,但朝官政客們看見的卻是呂不韋更加無法震撼的政治地位,於是紛紛上門恭賀道喜,所以本來就忙碌的丞相府就更忙了。***
當然,現在丞相府中最清閑的莫過於烙芙,她連續過了三天太平安靜的日子,這三日中,她也依舊背着小南將每日送來的湯藥倒入盆景中,好在小南這幾日忙碌的很,居然也沒有現這些日子的湯藥竟然全數變成花肥。
但奇怪的是,自停葯后烙芙的身體並無感覺任何不適,也沒有其他什麼改變,反而是那盆灌了葯的的盆景,那原本綠意盎然的松樹,竟然一天天枯萎凋零下去,那湯藥總不可能有毒吧?或許只是那湯藥藥性過烈,松樹畢竟不如人般有抗藥性,烙芙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湯藥就是毒,而且還是無比霸道的慢性毒藥“忘憂”熬制,人尚且不能抵禦,更何況是小小一株盆景松!
“小姐,宮中派人將顏澈小姐送回來了。”
小南聲音自院落外頭傳進廂房,然後人便邁着輕快地步子走了進來,小南沒有見過顏澈面紗下可怖的模樣,也不似小竹般與顏澈有過接觸,所以語中對顏澈還算和善,此時顏澈正跟在小南身後,依舊是黑衣黑面紗,垂着眼瞼一副恭順的表。
“恩,我知道了。”
對於顏澈回歸,烙芙並不十分上心,只淡淡應了聲,便又繼續專註地看着那個的盆景,小南見烙芙的目光一直膠着在那盆松樹上,也湊上去看了眼,但左瞧右瞧也沒看出什麼名堂,於是好奇地問道:“小姐,這盆松樹有什麼不對嗎?”
烙芙收回放在松樹上的目光,轉過身上下打量着小南,直到把小南看得心中毛,烙芙才回答道:“松樹沒什麼不對,我倒覺得你不對勁,這幾日你不是忙的很嗎?竟還有時間在這裏窮蘑菇?”
小南聞無辜地吐吐舌頭,她本來是很忙啦,但是她還有件事猶豫着要不要稟報給烙芙,所以才遲疑着未能離開,但如今既然烙芙開口,她也就一五一十的說了緣由,原來上次來過相府的那個蒙公子又來拜訪烙芙,只是被呂不韋以於理不合的借口回絕,那個蒙公子正在門外徘徊時,卻恰巧讓去相府門口接顏澈的小南碰個正着。
“蒙毅?他來了?你怎麼不早說?”
烙芙起身賞了小南一個暴栗,提起裙子轉身就往外跑,小南被烙芙敲了一腦袋,暈乎乎地才回味過來,她跨出西苑朝烙芙的背影喊道:“小姐,來的並非蒙毅公子,而是……他的哥哥啊!”
小南清脆的聲音在院落上空回蕩,但她喊着喊着,最後那幾個字聲音卻漸漸低落,因為烙芙早已跑遠,再也聽不見了。
烙芙跑到相府門外,果然看到個身穿黑色長衫的背影,他背負着雙手,整個人散着淡淡的孤寂和憂傷,看到此此景,烙芙心中微疼,她開口輕聲喚道:“蒙毅……”
聽到烙芙微弱的叫喚,那個孤寂的背影似乎震了震,他緩緩回過頭,烙芙驚呆了,因為他不是蒙毅,而竟然是久違了的蒙恬。
烙芙看清來人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着蒙恬滿眼幾乎要溢出的傷感,抿唇尷尬地撓了撓頭,與蒙恬對視着,一時間卻不知該開口講些什麼,天地間彷彿靜默,只余微微秋風從耳畔吹過的聲音。
不知靜默了多久,蒙恬舔了舔乾澀的唇,終於開口打破沉寂,但是他的問話斷斷續續,語氣也透着難以喻的苦澀,他問:“你如今與蒙毅,你們……很熟嗎?”
她和蒙毅很熟嗎?這個問題烙芙也回答不上來,如果說很熟吧,二人僅僅兩面之緣,如果說不是很熟吧,她是從心裏把蒙毅當成知己看待,蒙恬見烙芙久久不答,也不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他唇畔揚起一抹失落的笑,說道:“你能陪我走走嗎?”
烙芙聞仲怔片刻,正要拒絕,蒙恬卻再次小心翼翼地說道:“就陪我走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如果說烙芙對曾經在相府初見時魯莽的蒙恬心存不豫,但如今這個全身散着憂鬱氣息的蒙恬小心翼翼的問話,以及祈求的語氣,讓烙芙無法也不忍心拒絕,她無地點了點頭,蒙恬見烙芙頷應允,嘴角噙着滿足的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皓齒,他連日來的陰鬱一掃而光,身上也再不復見之前那種頹廢的模樣。
烙芙沒想到只是答應陪他走走,蒙恬竟會欣喜如斯,她心中暗暗感嘆,如果蒙恬真是認錯了人,那個與她有着相同面貌的女子該有何其幸福!但烙芙卻沒想過,萬一蒙恬要不是認錯人,那麼她究竟會不會感覺到幸福。
烙芙與蒙恬並排走在丞相府外牆的小道中,兩人都不曾再開口說些什麼,但蒙恬臉上依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烙芙在摒棄成見后初次細細打量着蒙恬,現蒙恬長相其實比蒙毅更好看些,他削瘦俊逸的面容,劍眉丹鳳眼,刀削般立體的鼻子,薄唇緊緊地抿出剛毅的線條,烙芙之前對蒙恬的長相語間多貶義,只因初見面時烙芙並沒有看清他的容貌,唯一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的“黑”上面,如今看來,蒙恬的黑皮膚並沒有破壞他整體的美感,反而為他平添了幾分魅力,而且似乎是因為長年習武,蒙恬的身材更是不錯,高大的身軀,寬肩窄臀腹肌扁平,身材比例堪稱完美。
“你還記得我們出李府時,在往咸陽城路上的那家包子店嗎?”
烙芙正在欣賞蒙恬英武的身姿,卻不料他忽出此,她不由愣愣地抬頭看着蒙恬,不知該如何回答,事實是,她根本不知道什勞子包子店,蒙恬停下腳步,看着烙芙仲怔時的可愛模樣,不禁忍俊不禁,笑容里又帶着些無可奈何,只聽他解嘲似的說:“是了,我曾聽蒙毅說你失憶了,如今你是堂堂丞相的千金,過去的事也該忘了,而我居然不知不覺就將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蒙恬話音剛落,未等烙芙反駁,他又繼續說道:“這次我離開咸陽,把以前我們經過的地方都再次走了一遍,從那家已經被查封的黑店,到那家遠近馳名的包子店,最後卻唯獨不敢輕易到李府去,但從街頭巷尾的傳聞中,才知道那個曾經逼迫你嫁人的二夫人,居然在前不久鬱鬱而終了,而代替你嫁入樊家的蝶蘭因在新婚之夜用利刃扎傷樊家公子,被判故意傷人終生監禁,樊家卻依然不肯罷休,處處與李府作對,而如今李府已然是外強中乾,岌岌可危了,這些還都未經查證,卻不知李府是否真如外界所說遭遇了這些浩劫?算了,反正這些你也都忘了。”
黑店?包子店?李府?二夫人?蝶蘭?烙芙只覺得這些名字似曾相識,但仔細想想又毫無印象,她拍拍昏沉沉的腦袋,心忽然沉重起來。
蒙恬見烙芙因為他提及的話題,緒忽然直轉其下,就將烙芙當初在李府中生的事,包括逃婚,然後隨他踏上去咸陽的行程,以及後來道途中遇險分開,當蒙恬講到在丞相府再次相遇,二人相逢不相識,傷心卻只他一人時,他反倒如釋重負般爽朗地笑開,只是笑聲里依舊隱藏無奈和不易察覺的感傷,傳到咸陽城上空,在四周飄散開。
烙芙靜默地聽着蒙恬的講述,心中卻越來越吃驚,她記得前幾日她曾經問過小竹,她以前是否也逃過婚,但如今蒙恬口中的那個李蝶芙,經歷中竟有與她潛意識如此相似的經歷,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蒙恬卻不知抽的哪門子的瘋,竟然仰天大笑起來,烙芙聽出他笑聲中的悒鬱,知他心中難受,也不打擾,任由他將笑聲宣洩開。
蒙恬經過一番宣洩,人倒是精神了許多,甚至連再次掛在嘴邊的笑容也少了些負擔,他忽然想起另外丞相府張燈結綵的景,疑惑地問道:“對了,丞相府是要辦什麼喜事么?怎麼如此忙碌?”
“你不知道?”聽聞蒙恬的話,烙芙倒是有些吃驚,她即將入宮為妃的事早已傳遍咸陽城的街頭巷尾,就算是三歲小孩也知道,蒙恬居然看似全不知。
“不瞞你說,我前日離開李府,剛剛回到咸陽就直奔丞相府,所以生了什麼事,我確實一無所知。”
烙芙聽了蒙恬的話方才釋懷,她粲然一笑,眼神似是看着蒙恬,卻又像透過蒙恬看着不知名的遠方,蒙恬見她粲然一笑過後,身上凝聚起一股淡淡的惆悵,只聽她如夢似幻地說道:“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