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聯手

29聯手

選秀當日,姜嬈服侍皇上更衣,待將龍紋玉帶束上時,衛瑾隨意開了口,“今日選秀,你不必隨行,留在含元殿。”

“奴婢還從沒見過選秀,倒真是想開一開眼界。”姜嬈微微失望,衛瑾卻突然轉過身,胸中有絲煩悶,和她面對道,“有甚麼好看的,無趣的很。你安心做好份內之事就好!”

那聲音里,竟然有些許的慍怒。

姜嬈連忙欠身行禮,“奴婢聽憑陛下安排就是了。”

頭頂的目光許久,才收了回去。

姜嬈望着衛瑾快步離去的身影,不明白他這一通無名火究竟是為何,佳麗選秀,充盈後宮,這該是皇上意氣風發的良辰美景。

歷史上的昭和帝花名遠揚,姜嬈暗自嘲笑,自己當真是太多心了些,皇上此刻正是春風得意也說不定呢!

皇上的心思,真是教人難以捉摸。

碧霄宮選秀如火如荼,含元殿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張俊親自端了湯藥送來,姜嬈對於他執着送葯的行為已經放任自流,因為她早已明白,心中無愛,也不過都是陌生人罷了,連生氣也是不值得的。

但張俊絲毫未覺,仍然是有條不紊地開方、診脈、煎藥。

“不知張太醫是否方便,陪我去個地方?”姜嬈數日來首次開口說話,張俊欣然應允。

姜嬈步速很快,張俊只能一路跟在後頭,但只是這樣,已經是心滿意足。

不一會兒,華章宮就在眼前,“你且等一等,我去見一見故人。”

張俊從命地等在原處,目光始終追隨着她窈窕的身影,手中還攥着那枚玉鐲。

但過了許久,一直不見姜嬈出來,就在焦急之時,卻看見殿門有人緩緩而出。

一身赤硃色官服的女子步了出來,恰風起吹動樹梢,張俊和蔣瑛對面而立。

他猛然鬆手,玉鐲靜靜掉在草地上。

蔣瑛先是愣住了,然後滿臉皆是驚慌失措的表情,她往前緊走了幾步,然後驟然停步,顫聲喚道,“你是…張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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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選歷時一整日,直到斜陽將落,皇上才風塵僕僕地回了殿。

姜嬈正在往香爐里添香粉,就見璇璣在身後端了晉封名冊進來,擱在案頭。

不自主地將目光移過去,不知為何,隱約有一絲沉悶夾雜其中,但仍是掩飾的很好,規規矩矩地服侍皇上更衣凈面。

不一會兒,皇后就姍姍而來。

她儀態仍然典雅,絲毫看不出疲憊之態,眼波掃過立侍在旁的姜嬈,淡淡道,“皇上宣臣妾來,可是定好了位份?”

衛瑾轉頭衝著姜嬈道,“你先退下罷,朕和皇後有事商議。”

目光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緒,姜嬈恭敬地褪下,順手闔上殿門,退居側殿,隔着一道鏤花石牆。

皇后細心地察覺了皇上的眼神中的異樣,再想到白日裏選秀,皇上似乎並不上心,最後中選的秀女,大都是身家地位有利於朝廷的女子,有幾個美貌絕麗的秀女,竟然都沒能入選,這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

但驚詫中,還有一點竊喜,皇上不是沉溺美色之人,她身為皇后,打心底里自然是寬慰的。

柔和的臉容上,掛了溫婉的笑意,“表哥可是累了?”

私下無人時,她總是這般稱呼,衛瑾對於這樣的稱謂表示默許。

他揉了揉眉心,“是有些看花了眼。”

皇后遂溫柔地握住他的手,奉上新茶,“今日,您只選了四位,姑母為此傳我過去訓話,說是拘束了陛下,可真真是冤枉了柔兒呢。”

衛瑾笑了笑,不語。

皇后緊接着便打開晉封名冊,“這位份和宮殿分配,柔兒不敢妄自做主,還請陛下安排。”

姜嬈心不在焉地坐在側殿木椅上,夜靜無人,而他們的對話大都精準地飄入耳中。

“盛將軍之女盛真,品貌俱佳,封一個嬪位也不為過。”皇后聲音柔軟溫順,但姜嬈怎麼聽都覺得刺耳不已。

衛瑾的話簡單明了,“封昭容,賜號華,居玉堂殿。”

皇后笑着應下,心頭不禁一凜,這個盛真一上來,就是正二品九嬪的高位,可見地位之重。

“安府小女安瑜,雖然是官商出身,但樣貌可人…”

衛瑾沉靜的聲音如水無波,“封小儀,與柳嬪同住靈犀宮。”

“國子監祭酒莊子青之女庄雲若,儀態端莊…”

“封美人,賜居絳雲軒。”

皇后頓了片刻,最後才道,“這個陳如意,是光祿寺署承陳光的侄女。”

後半句話,皇后沒有說完,因為她的出身實在是低微,本不足以入選,但偏偏就入了皇上的眼。

其他秀女皆是儀態大方,對答如流,不敢怠慢。唯有這個陳如意,從一進殿起就低垂着頭,所以在一列秀女中,顯得十分不同。

能引起皇上的注意,這已經是成功了一半,後來,皇上詢問時,她的聲音很低,夾着怯懦,太後有所不悅,要遣她出殿,但偏偏皇上就有耐性,於是教她上前一步再答。

皇后坐在鳳榻上,心裏清明,這個陳如意的手段的確高明,善於將自己的缺點化為長處,另闢蹊徑。看似不經意,卻處處精心。

這一招雖然簡單矯情,但是那樣弱柳扶風的姿態,對於男人,特別是像皇上這樣自負強大的男人,是有天然的吸引力。

所以,後來她的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看在皇上眼裏也都是極有風情的。

收回思緒,衛瑾曲起輕叩着桌面兒,若說起來,看了這麼多女子,樣貌各有千秋,但他在乎的不過都是身世門第,對於朝政有益的才留用,只有這個陳如意,是真正能引起自己的一絲興趣。

但僅僅是有一絲的興趣罷了。

左右不過是充個人數,一時興起,把她留在宮裏也無妨,否則靖太后又少不得一番勸說。

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

“她出身不高,就封一個常在罷。”

皇后心中稍安,遂趁熱打鐵,“華音閣已經打點妥當,就教陳常在搬過去好了。”

衛瑾點頭,不置與否。

華音閣若論規模,倒算得上華麗,但唯一的缺點便是離含元殿很遠,不方便皇上召見。

如此安排,其實是後宮中慣用的手段,若非十分得皇上看重的妃嬪,那麼這寢宮的遠近位置,就能起到關鍵作用。

有時候,甚至會超乎尋常。從前正德帝在位時,偶爾寵幸了一名宮女封了采女,姑母靖貴妃便將她打發到偏遠的宮舍,後來時間久了,陛下就再未招幸過她。

陳如意三個字入耳,姜嬈微微一怔,忽又聯想到那像極了鄭秋的驚魂一瞥,心中總是有隱約的預感。

終於說完了,尚功局已經送了侍寢的綠玉牌過來。

姜嬈端着進去,不卑不亢。

皇后正剝着蓮子,用銀匙剔除蓮心,優雅地放進瓷碟中,但皇上一個也沒有吃下。

“陛下,該翻牌子了。”姜嬈走近幾步,衛瑾心不在焉地伸手撫了撫那三枚玉牌,往後一推,“端下去罷,今晚不去後宮。”

“陛下雖然操勞政事,但已經有多日不曾踏足後宮,臣妾擔心你如此會累壞了身子。”皇后心裏明白,表面來看,皇上去自己的寢宮次數最多,兩人相敬如賓亦是和諧。

但事實上,皇上不去後宮,除了如今妃嬪太少,又多是王府的舊人沒有新鮮感之外,這個新調任的御前女官姜嬈,是另一層原因。

如此千嬌百媚的女子放在身邊,皇上哪還有心思去尋花問柳?

“後宮之事,還要多勞煩皇后打理,朕今日累了,你先告退罷。”有其他妃嬪覲見時,衛瑾似乎不喜歡姜嬈也在場,總是有意地隔開。

皇后妝容精緻,風度無可挑剔,的確是一等一的大家閨秀風範,她款身一拜,“等新晉的妹妹們入宮,這後宮自然就熱鬧起了,陛下也可換換心情。”

衛瑾報以一笑,俊美無雙,這樣的男人,又有執掌天下的權利,哪個女子會不心動呢?

何況是青梅竹馬的謝盈柔。

姜嬈按規矩,躬身送了皇后至殿外,“皇後娘娘仔細慢走。”

皇后投來一瞥,“姜御侍身為陛下貼身女官,原該多提點些,恪守本分。”

姜嬈看似低順地笑答,“皇後娘娘日理萬機,還有閑心關照指點,委實教奴婢受寵若驚。”

“有些人妄圖爭寵,但卻總是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到最後水中撈月一場空,不過姜御侍是聰明人,知道分寸。你雖然是皇上身邊的,可說到底,都是後宮女子,本宮不會容忍擾亂宮闈的事情頻頻發生。”皇后這一席話言語利落,一反方才在殿中那恭謙順和的姿態,眼神里也是極不屑的。

不等姜嬈回答,她已經挽了袖口,乘鳳攆而去。

似謝盈柔這等身家品貌地位樣樣俱全的女子,的確是看不上姜嬈這種攀龍附鳳的女官,但在皇后心中,這種不屑里還夾雜着難以言說的刺痛,她不甘心,會輸給這樣的女子。

即便是有孕在身的白婕妤,也沒有如此教她不安。

紫宸宮中富麗堂皇,亮如白晝,流光溢彩。

琉璃搭了手,皇后便稍欠身子下了車,遠遠的,就瞧見一抹秀致的人影靜靜候在殿門外。

她輕輕挽起嘴角,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等候已久的蔣瑛面上順從謙卑,“奴婢想好了,願聽憑皇後娘娘教導。”

皇后滿意地扶她起來,“進來坐罷,正好陪本宮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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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上位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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