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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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閻解成眼神中帶有求情之意，楊軍不願讓他啟齒就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事物總遵循自身的運作方式，同樣，供應科也有其規則。
他已讓魏科長處理部門的所有業務，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弟的私人需要，就干涉魏科長的職責。
清楚這一點，他明白貿然介入不僅是打破了規則，更是在公開場合給魏科長製造難堪，會讓對方顏面無存，對他日後的工作開展極其不利。
回到辦公室后，楊軍看看時間，會議還有一段時間，百無聊賴的他拿起昨天的報紙隨意閱讀。
一張報紙還未細看，房門就被敲響。
換煤球的女孩已返回，她滿臉通紅，氣喘不已，滿嘴吐出白氣，顯而易見一路是跑着回來的。
"辛苦了，謝謝。
"
女孩一邊換下燃燒得紅燙的煤炭，一邊不停地揮手示意不辛苦。
"科長，以後火爐萬一熄火，請叫我一聲，我會立即過去為您更換煤塊。
"
女孩就像完成一件偉大壯舉般，自豪滿面地說出。
"行，麻煩你了。
"
楊軍毫不拘束，直接答應了下來。
畢竟作為一名科長，指使下屬處理些瑣事算不上什麼過分的事，何況對方還是尋求晉陞。
如果下屬是個能通情達理的傢伙，一般會積極巴結主管以示忠誠。
只害怕遇見那種對權謀不敏感、公事公辦的人，拿廠里薪水，怎甘被人呼來喚去。
面對這種難纏的角色，對於領導來說真可謂頭痛不已。
你若試圖壓制，可能會引發他們的反擊；若是任由他們，他們則可能愈發囂張，四處炫耀。
他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科長，“我叫羅小梅，你就叫我小羅或梅子就行。”見到領導詢問，羅小梅頓時笑逐顏開。
下屬親近領導無非是希望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就算能讓上司多記住一個名字也是一種成就。
目的已經達成，羅小梅心生滿足。
“好吧，從今往後就喚你小羅。”
在職場中，領導通常稱下級為小王、老李或者小白，而下屬與領導溝通則習慣加對方姓氏並冠以職位前綴。
稱呼楊科長為“小羅”沒問題，至於“梅子”，楊軍並不打算跟年輕的女性保持超出職場的關係。
“楊科長，爐火已旺，我沒事就先離開了。”說完，羅小梅抖落手上的灰塵，灌滿了茶壺，放在爐子邊，隨即退出了房間。
楊軍瞄了一眼時間，收起報紙，拿起了筆記簿和筆出門了。
...
在三樓的小型會議室，這裏常被廠長、處長等高層用來召開會議。
抵達后的楊軍悄悄溜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坐下等待。
"好了，人都來了，會議現在開始。
"由廠長助理李主任主持，注意到楊軍的到來，他示意所有人靜音，會議就此展開。
環顧參加會議的十幾位同事，楊軍暗自腹誹：看來自己是最晚到的。
迅速打開了筆記簿，擺出認真傾聽的姿勢。
記錄什麼並不關鍵，態度才是關鍵。
"眼看快到春節，我們絕不容許懈怠任何工作……"李廠長助理抿了口茶，開始了講話。
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確保春節期間最後一波鋼鐵產品安全交付，要求各部門通力合作，確保生產安全，同時他對各部門存在問題的地方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並下達了限時整改的命令。
仔細審視，楊軍留意到批評的對象大部分並不是助理的人，而李主任對自己部門的肯定，其中包括採購科，得到了公開表揚，楊軍心中不得不對這位領導的能力表示欽佩。
李主任在維護大局的前提下，還能藉機消除潛在威脅。
整個會議耗了一個多小時，內容反覆強調問題整改，或是讓某個負責人當場許下承諾——如果未能完成任務，自請離職。
在筆記簿上的字跡凌錯，沒有人能夠看懂他的記錄，唯一清晰可見的是會議日期和主持人名字，其他內容大概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解讀。
楊軍安靜地坐在角落，不發表意見，甘願作為一名聽眾。
"接下來我們處理最後一個問題。
"李廠長助理敲了敲桌面，示意安靜后又喝了口水。
他環視眾人後，有意地看了角落的楊軍一眼。
看似認真做筆記的楊軍，目光雖然未曾離開過李主任，此刻敏銳察覺到廠長助理似是有意掃了他的方向。
意識到接下來可能和自己有關，楊軍坐正身子，全神貫注起來。
“臨近年末按例來說要發一些員工福利，今年同樣不可少。
在工廠領導們的商議決定后，決定撥出一筆經費用於採購糧食、油料等物品，作為我們員工的一項福利。”李主任再一次朝楊軍瞄了一眼后，話語一轉，繼續往下講。
“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家都清楚，這些年景不太樂觀，就算有錢也難買到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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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與供銷社有合作，一下子需求如此龐大的糧食對他們也是挑戰，因此，這份購糧任務自然落到了我們採購科的肩上。”
廠長助理李直接對楊軍說：“楊科長，作為採購科的負責人，我希望能由你來解決這件事，年前必須要完成剩餘的所有採購工作。”
“楊科長，你能勝任嗎？”
楊軍被點名后想了想，然後反問，“李廠長，還需採購多少糧食才夠呢？”
聽到這話，李廠長低頭看了下手上的資料后，回應道：“廠里有兩萬餘人，每人定額為五斤，總計大約十三萬斤。
目前五家供銷社幫我們處理了部分，還有九萬斤要自己解決，楊科長你的工作是否順利？”
這無疑讓楊軍一臉困擾。
你說能輕鬆應對嗎？
那五大社才供應了四萬斤，大部分都要由他自己來負擔。
要知道，那可九萬斤實實在在的糧食，不是沙土一樣易得的東西。
但李廠長第一次交付任務給他，也是考察的機會，所以他無法拒絕。
楊軍一直明白，身為採購科科長並不輕鬆，這職位考驗的是個人關係網和靈活的物資獲取能力，能在市面上低於標準價找到資源。
當初李廠長讓楊軍擔任此職，主要是看上了他營級軍人背景。
如今，許多企業高管都由退役部隊幹部轉型而來，其中說不定有他的老戰友。
只要楊軍動用一些關係，弄來所需物資並非難題。
更別提楊軍其實有幾位戰友分別在糧食局和物資局握有要職，對他們來說，弄這批糧食不算太難。
楊軍沉吟了會，考慮再三，準備協商一下。
“五萬斤可以，但是九萬斤恐怕就有難度了。”
李廠長提議，“那就八萬斤吧。”
“六萬斤怎樣？”
李廠長再次讓步，“七萬斤。”
楊軍猶豫着回答：“七萬斤我可以試試看。”
雖然在他想來，就連十三萬斤糧食也難不倒他，但他不想表現得太出彩，讓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要是這次輕鬆拿下了這批糧草，上級看準機會，會不會給他加碼？他楊軍又不是超人，情面要償還的，不希望活得這麼疲憊不堪。
“就這樣定了，會後你和財務科的花科長詳細討論購糧的細則吧。”
說完，廠長助理宣佈會議結束。
楊軍有些失神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路上思緒紛亂，全在琢磨如何順利完成這項購糧的任務。
要搞定七萬斤並非小數目。
在他的空間中儲存了每種一斤的糧食，累積到七萬斤就需要十八天以上。
離新年僅剩十二天，顯然時間已經緊張。
再說，就算空間裏有足量儲備，他也無意使用這批糧食能混日子，這些糧食能去哪兒？他不願空間的秘密曝光。
若能依靠自身實力勝任採購科科長之職更好，實在逼不得已，才依賴空間的神奇力量。
不過對楊軍而言，空間更多的是補充工具。
“咚咚咚……”
房門輕輕敲響。
“進來。”
門外的是一位姓魏的老同事，他一臉神秘，對着楊軍開口說：“科長，聽說你跟廠長助理保證過要採購七萬斤的糧食？”
聞言，楊軍一愣，“原來你也聽說了？”
從三樓會議室到達辦公室只需十幾分鐘，老魏就這麼迅速得到消息了嗎？他又沒參與會議，為何短短時間內就有了解，難不成是……
察覺楊軍審視的目光充滿不滿，老魏立刻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辯解道：
“科長您別誤會，我不是副廠長李先生安插在您身邊的暗哨。
剛剛，財務科小李來給您送購物清單時，被我擋下轉交了。
其實是我代為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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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先生遞給了楊軍那份採購清單。
看着清單，楊軍判斷老魏不像心口不一之人，便再次細閱其中內容。
總計需要購買白面五萬公斤，玉米面兩萬公斤，總共七萬公斤糧食之外，另有豬肉五萬公斤。
見到新增加的五萬公斤豬肉，楊軍不禁蹙眉：怎麼回事呢？原來說好的只需要採購七萬公斤糧食就夠了啊，怎麼會變成這麼龐大的豬肉需求？
尋找糧食倒是不難，通過與糧食局的朋友協調就能解決。
可五萬公斤豬肉從哪裏搞到？這個年代，養豬是有限制的。
例如每個公社每年都要向上面交付五十頭肥豬，完不成任務會有罰款，超額的部分則可以私下處理。
但在物質短缺的時代，哪裏會有多餘糧食用來養豬？那五十個配額都被供銷社那些預先預約的人佔了。
突然新增五萬公斤豬肉無疑是在壓倒性的增加壓力，這難道是讓楊軍去送死？
“你如何看待此事？”楊軍隨意將清單拋給老魏提問。
老魏笑道：“科長，接與不接這個訂單全看你了。”
"坐下吧，老魏，給我們解釋一番。”看見老魏信心滿滿的樣子，楊軍輕拍沙發請他詳說。
這份員工福利採購任務原本在會議上楊軍建立起來的誓言，在聽到老魏的話語中似乎存在更多的內情。
"科長，請讓我為您揭秘這其中的規則，您再考慮是否接收這筆訂單。”老魏合攏門扉，坐在楊軍旁邊，低聲說道，“廠里的福利食品採購通常由與之合作的供銷社代理完成，按理說，今年早已經購置充足。
而清單中的物資，是副廠長以廠里的名義私人採購的。”
"他為什麼私人性質採購那麼多糧食能做什麼用呢？"對於這個問題，楊軍不解詢問。
"當然是為了饋贈其他廠家的禮物。
這不是食物，是人際關係的投資。
如今糧食這般難尋，又有哪家公司能在年終不做福利發給員工呢？李副廠長以成本或略高於成本的價格提供糧食，既可以積累情誼，又能惠及軋鋼廠，可謂雙贏啊。
"老魏娓娓道來。
現在明白過來，自己忙忙碌碌可能都便宜了那個李副廠長。
"以前採購科對此類情況是如何應對的？"楊軍想知道過去是如何處理的。
老魏攤手道：“還不是一樣應對？接受訂單，象徵性提供些糧食就算敷衍了事。
畢竟副廠長知道完不成任務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