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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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科長您儘管放心，往後採購科的事，我會聽您差遣，只待您一聲令下，我必定全力以赴，您讓我東我就不會西，讓您抓犬我不獵雞……"
這時，魏經理突然打住，瞄向門口，低聲下氣地說：
"我向您起誓，無論生死，永不違背此願，若有背棄，定遭天遣雷劈，永墜地獄，科長。”
“嗯哼……魏同志，過分了，太誇張。
咱們都是同事嘛，今後應互相幫助。”楊軍回憶起他在軍隊裏，常遇諂媚之人，還有的人甚至寫下效忠信表心意，但從沒像魏經理這樣直接。
魏經理確實是個聰明人，在職場浮沉多年，早已練就世故的心眼。
他深知，太過直率的承諾反而更具說服力，職場中最忌諱的是騎牆頭兩邊倒，還不如早做決定，堅定支持一把領導。
或許是被魏經理的話語觸動，或是被煙嗆了嗓子，楊軍清了下嗓子，試探性問：“魏兄，您也接近退養年紀了，不需要這麼對我表忠心吧。”
一聽這話，魏經理立刻笑容滿面，他認為楊軍接受了自己這份誠意，因此決定開誠佈公地回應：
"科長，我跟您坦白吧，臨近退休正是需要依仗您的時候。
再過半年，我就達到退役標準，屆時，我想讓小女……嘿嘿，科長，我想您懂的。
"
楊軍瞬間明了，魏經理這是為女兒的未來做打算。
可憐天下父母情深似海啊。
按國家的規定，對工人保障的確豐厚，退休后不僅有養老金，子女還能繼承工作職位。
然而，子女接手工作並非崗位自動遞增，往往是獲得一份工作指標。
一旦進入工廠，有背景的孩子立刻成為正式員工，否則便從實習做起。
實習期間，可能進辦公室握着筆，也有可能需要搬弄鎚子，想一下，文職和體力勞動待遇相同，哪個父母不想兒女能做輕鬆一些的工作呢？
楊軍理解了：魏經理拚命討好的原因，無非期望他日能多多關照自己的女兒。
以他快要退休的身份而言，不會再甘心在他面前低頭。
"魏哥，我是直腸子的人，我實話對你說，只要你真心對我，我必不會負於你，關於你的女兒，我這就同意了。
"
明白這個時候絕不應含糊其辭或以任何條件交易，只有讓他吃了定心丸，魏經理才能安心為自己效勞。
魏經理畢竟已到退出之時，不必在他面前低聲下氣；若非為了女兒，他也懶得與科長計較。
同樣道理，他如此表忠誠是真心的，自己也不能吝嗇那顆定海神針。
果然，魏經理大喜，緊跟楊軍的領導很有實際益處。
首先他以後做事更有空間，其次，因為有了楊軍的許諾，女兒在繼承他的職位時將直指正式員工崗位，還是坐辦公室的那類。
"科長，魏某真的非常感謝您。
"說著，魏經理立刻深深彎腰施了一禮致謝。
楊軍趕忙起身相扶，並一同走進了會議室開始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談話。
交談結束后，看着笑容猶如盛開花菊一般的魏經理離去，楊軍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正巧這時，辦公室門發出聲響。
“進來吧。”
隨之，推門而入的是一個約五十開外的中年人，着灰色中山裝，頭髮斑白卻仍顯得挺拔莊重。
雖然從未謀面，但那份自然而然流露的威嚴氣質告訴楊軍，這並非等閑之輩。
在鋼鐵廠有如此威望的人，絕非像李副廠長那樣的角色。
“您好，我是廠長嗎？楊軍疑惑詢問。”
“你好，楊科長，我是楊建國。”那位中年人面帶笑容，向他伸出友誼之手。
楊軍建立緊走幾步，握住楊建國的手並致意，
“楊廠長，您好！我初次入職，本應前來請您指導工作的，卻不承想您親臨，實在是受寵若驚。”
“楊科長無需這般客氣，咱們同姓，同是楊家人。
日後我們將共同努力為國家奉獻合格鋼料。
請多多關照。”
“當然，請領導放心，這是職責所在。”
二人在辦公室中親切交談，尤其是楊軍應對職場應酬遊刃有餘，如同習以為常的場景。
（
=3D=3D在軍隊的日子，類似這樣的禮尚往來已習以為常，無論何時都是禮貌周全，無懈可擊的表現。
緊接着，楊軍特意為楊廠長泡上一杯茶，並親手為他點燃一根香煙。
“楊科長，採購科日後將由你負責，切勿讓我失望啊。”
抽過幾口煙后，楊廠長轉入了談話的主題。
“楊廠長，我定不負所望，全力投入工作。
雖然廠與鋼鐵廠性質大不同，管理方式各異，但我會盡全力學習適應，為集體發光發熱，絕不令您及團隊失望。”
“我相信你能成功，楊科長。
將採購科交給你，我很放心。”
楊廠長接著說：“個人如有困難，儘管提出，組織一定會支持你。”
“楊廠長，我自己沒有太多困難。
非常感謝您的關心。”楊軍謙遜回應。
廠長聽說他曾主動放棄了官房而選了工人住房，讚賞地點了點頭，稱讚他有犧牲精神，確實值得效仿。
“這種無私的精神是我作為幹部應有的擔當。”楊軍連忙擺手以示謙恭。
面對這些恭維，楊軍臉頰微紅，耳根發熱，心想若是解釋住鴿子樓的原因會不會太尷尬？
隨後他們又討論了些工作事務后告別，直至走到樓下楊軍都親自護送楊建國回到門口才離開。
通過和楊廠長的對話，楊軍明白為何楊建國會在爭中落敗於李懷德了。
和楊建國交談總離不開業務話題，而李懷德則擅長建立個人情感，相比之下，楊建國的敗績就不那麼奇怪了。
雖然楊軍敬佩楊建國一心為公的形象，但也認為自己難以達到那種忘我奉獻，因此他尊重並讚揚對方，除此之外並未發表更多看法。
剛坐下沒多久，門縫被輕輕打開，一位留着齊劉海，戴眼鏡的年輕人走進來，面帶笑容向楊軍自我介紹：“楊科長，你好，我是李副廠長的秘書，您可以叫我何秘書。”
"哎呀，何秘書，你好啊，有事情需要吩咐嗎？"
見到欽差大人的到來，楊軍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用客套的口吻詢問。
"聽說是楊科長今天第一次報到吧，幾位領導商議后，今晚想在食堂為你舉行歡迎晚宴，給你接風洗塵."
"真的不需要這樣隆重吧，我只是個小科長呢。
"楊軍客氣了幾句推辭。
"楊科長，你必須出席，副廠長李主任今夜要親自主持你的接風宴。
"何秘書心裏明白楊科長是廠里李副主任看重的人，便善意地告知會有重要的領導出席。
得知無法推脫后，楊軍理解今晚的邀請躲不掉，就算今天不參加，遲早也會有這樣的場合。
於是他對何秘書說，
"那就有勞何秘書了，請幫我告訴各位領導，今晚我一定準時到達。
"
"好的，沒問題，楊科長，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
見楊軍已接受邀請，何秘書帶着微笑離開了。
正欲坐下，楊軍忽然被門響打斷，略感不耐煩，他一天下來都未有過片刻安寧，感覺自己一個小科長竟被搞得如同大領導一般忙碌。
"進來！"
進門的是老魏，手上拿着一疊文件，似乎是份文件資料。
"科長，有些事情想和你彙報一下。
"老魏滿臉堆笑湊近楊軍。
"老魏，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把科室的事情託付給你負責了嗎？"
剛剛他們已經約定好，採購科的工作由他全權料理，除非必要不需要頻繁打擾他，文件需要簽名也最好一次性送去。
不到一個小時，他就來找麻煩，楊軍怎能開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科長，小事怎麼能麻煩您。
其實有人事科送來新員工，需要您批准接收呢。
"老魏陪着笑臉繼續說明。
在他明確表態將權力讓給楊軍之後，便知道採購科的局面有所改變，不再是自己的小圈子，不再由自己決斷所有事項。
儘管達成協議，但他很明白不能全然信任，否則會被認為過分干涉，甚至離被排擠不遠。
"年底了又不是招人時節，怎麼突然多出新人來？"楊軍困惑不解。
"我們科室缺人手了嗎？申請增派人手了？"楊軍又問了兩句。
"科里並不缺人，而且我們也沒有向人事科提出這樣的請求。
"老魏回應。
"是記錯了？"楊軍再次確認。
"絕不可能，我們從沒提出過這樣的申請。
"老魏思索后搖搖頭，表情堅決。
考慮到可能是一位領導的親信想進廠，這已不是第一次發生。
按照規定，楊軍本有權拒絕，但這無疑會觸怒他人，畢竟職場中人情網繁複。
今天你幫了別人忙，日後可能會反過來求助於你。
更何況，那些穩坐辦公室的，極有可能本身就是通過某些途徑進來的。
初入職的第一天，楊軍並不想樹立敵意，多一個人手也非大問題，何況並非需要他掏腰包，反而多個人幹活兒也不錯。
"人事科的老蔡已經親自帶他過來了，她說你會明白……"老魏觀察着楊軍的反應，附在他的耳邊悄聲補充。
接過檔案夾，楊軍指示道："先請他進來見見吧。
"
剛打開檔案夾查看具體內容，門口已有了新人身影出現。
楊軍抬頭看了一眼，不禁呆住。
蔡大姐誤以為楊軍看中了楊梅，因此特意將她調至自己身邊，好讓楊軍近水樓台先得月，也算是她回報的一種方式。
“對，楊……科長。”楊梅緊張得結結巴巴回應道。
看着哥哥刻意與自己保持陌生，楊梅心底立刻明白過來，定然是大哥為了她從車間調動至辦公室，特地避免流言蜚語，故意裝做不認識她。
今早，她在沉浸於轉正為正式員工的興奮情緒中，想像晚上儘早回家採購食材，邀請幾個車間好友一起慶祝，人力資源科的蔡大姐遞給她一份調動通知，她被調到了採購科。
那時她內心一片迷茫，懷疑這樣的好事怎麼可能降臨在她頭上。
直到看到那份通知上明確的名字和待遇提升，她才相信這一事實——通知不僅讓她換到了新部門，而且工資檔次也升級了。
原來實習期結束后，一個月只能領到二十七塊五的生活費。
而現在，轉正後的工資能增加到每月三十元，比起之前增加了足足一倍，這感覺如同夢境般難以置信。
等到楊梅見到哥哥楊軍時，所有疑惑豁然開朗。
大哥剛到這家鋼鐵廠的第一天就已顯現出手腕之妙，他利用資源將妹妹從車間調離，其艱辛的努力可見一斑。
“魏師傅，你覺得該如何安排？”楊軍將楊梅的資料遞還給魏師傅，雙眼微眯審視着他。
魏師傅翻看了下資料，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內心卻不停地進行思索。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介紹來的呢？從資料看，她今天剛好由實習轉正，應當是一級技工的薪資待遇，但人事科卻是發二級的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