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先苦后甜
謝槿奚繞道去了湖心亭。
這裏空無一人,夜色深了,一層淺淡的霧便漂在水面上。
按照顧遲晚的說法,寒髓病與冰髓病的差別便是寒髓病患病時會手腳冰涼,說話遲緩,加之比冰髓病發病的速度要更快,因此常人在某些情況下根本難以察覺。
可他去找柳長歸的時候,柳長歸的手並不冰啊。
他平時說話又是那副蹦出幾個字就不再說的德性,根本無法察覺他是不是說話遲緩。
難不成真像柳長歸自己說的那樣,只是冰髓病?
可謝槿奚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從儲物戒里摸出一塊靈石,在手心中拋接着,腦子中反覆回憶着與柳長歸、顧遲晚和杜三七的會面,每個人的動作與微小的細節。
他將靈石拋進湖裏,漫不經心地看着湖面泛起一圈比一圈更大的漣漪,隨後是幾隻迅速游竄上來的靈魚,追逐吞吃着靈石,嘎巴嘎巴的聲音響起來,一點也影響不到謝槿奚。
眼見靈魚吃完了靈石,湖面又歸於平靜,他再次取了塊靈石出來繼續拋。
曾經掌管着幾條靈石礦的人又怎麼會缺靈石呢。
他就這樣非常敗家地噼里啪啦扔了小半袋,湖裏的魚都吃得快翻肚皮了,都躲着他扔下來的靈石,甩着尾巴游來游去。
要說怪異的地方……
謝槿奚猛然將落下來的靈石攥在手中,眼睛一眯,似乎想到了什麼。
柳長歸平時過年都很少見他飲酒,怎麼這次就擱那兒裝模作樣溫起酒來了?
而且他在慌慌張張上劍山的時候根本就沒顧得上收斂自己的氣息,可能他心念剛起,柳長歸就已經察覺到他想幹什麼開始裝樣子了。
溫酒……極大程度上也只是為了提前將他的手暖熱罷了,難怪他握上去的時候,柳長歸沒有第一時間甩開手,就是為了讓他自己確認他的掌心溫度,他的手太冷了,所以才需要提前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暖熱。
再加上他還有杜三七幫他打掩護,若不是他改變心念先去找了顧遲晚,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原先他還只是有些懷疑,可當他去找杜三七並提起冰髓病的時候,杜三七那一瞬間的停頓還是讓他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原來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於是他又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告訴自己這是錯誤的,那可是寒髓病啊。
他在自己的記憶中一點一點的摳細節,試圖找到一些證據去證明自己得出的結論,進行的猜想是錯誤的,可是越找他就越是悲哀地發現,沒有證據。
只有證明柳長歸得的是寒髓病的證據,越找越多,越是否認,事實就越是肯定。
謝槿奚倚着美人靠閉上了眼,忽然發瘋似的將手中剩下的那半袋靈石全都扔了出去,嘩啦嘩啦落在湖面上,又帶着微弱的光芒沉入湖底。
什麼回陽真水回陽假水的,究竟什麼時候能放過他們?
他們的劫難還沒有結束嗎?老一輩常說的先苦后甜,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苦夠,什麼時候才能嘗到那奢侈的一點甜?
等到他瀕死的時候嗎?
謝槿奚的心態完全亂了,他閉上眼,完全將身子後仰靠着,長發發尾垂搭進湖裏,沾上絲絲縷縷的濕氣。
“哎……”
回陽真水,他要去哪裏找這勞什子的回陽真水?
除了潮濕的湖水氣味外,又傳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謝槿奚無需睜眼都知道是誰,他抬手遮住眼,疲憊地嘆氣。
“別告訴我你又是因為怕黑睡不着才找出來。”
來人將他已經沾濕的發尾撿起,攏在一側,謝槿奚抬手一撩,又將他剛攏好的頭髮撥了下去。
這就純純是在發泄心中苦悶了。
比起那些需要有事沒事大吵一架,甚至是雞蛋裏挑骨頭故意遷怒別人的發泄方法來說,謝槿奚此舉真真是堪稱可愛無害。
南杏落再次幫他攏好,謝槿奚便又扒拉下去,兩個人就這樣不厭其煩地重複着,直到謝槿奚扒拉累了,仰着腦袋睜眼望過去。
“問你話呢,嘴巴叫人鋸了啊。”
他仰頭,南杏落便低頭看他,眼裏裹着融融笑意。
“嗯,怕黑,所以出來找還不回家的大師兄了。”
“……”謝槿奚扭開臉,目光轉向一望無際的湖水,“看你笑的不值錢那樣。”
“那怎麼了,我又不對着別人這樣笑。”
南杏落腳踩着雲朵,被它送到亭子裏,被南杏落奴役着,沾濕了湖水的雲朵好不委屈地湊過去就要跟謝槿奚撒嬌,還沒湊過去呢就被南杏落二指一拎,隨便塞了塊靈石把它送走了。
“你敢對着別人笑試試。”
目睹了南杏落一切“惡行”的謝槿奚也沒說什麼,隨口應了一句就給他讓出了位置。
南杏落是十分上道的,及時坐過去調整好了位置,下一秒謝槿奚就枕到他腿上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撲面而來,南杏落高興地眉毛都舒展了,伸手幫謝槿奚揉着太陽穴,力道不輕不重,正正好。
“這麼凶,今天誰又惹你了。”
謝槿奚冷笑一聲,閉上了眼,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
見狀,南杏落便安靜了下來,將全部心神都放在幫謝槿奚按摩紓解疲勞之上。
他哄人和謝槿奚哄人是有着實質的區別的。
若是今天不高興的人是他,保准謝槿奚會先湊過來說“怎麼啦,誰又惹我們小落生氣啦”,聲音溫溫柔柔的,哪像他,哄個人跟問需要他幫忙去暗殺誰一樣。
南杏落垂着眼睫,不動聲色地描摹着謝槿奚的眉目,感覺自己還需要再多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