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寒髓病
謝槿奚告別一臉擔憂的顧遲晚,失魂落魄地在葯山上一個人待了片刻。
雖然都是山頭,但葯山和劍山還是有所不同的。
葯山這裏基本上遍地都是能隨取隨用的草藥,整座山頭都瀰漫著淡淡的草藥香,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變成一種難以言說但足夠特別的味道。
他不顧形象地隨便找了個石頭坐着,石頭下面不知道鑽出來哪個同門的蠱蟲,謝槿奚沉默地拎着石頭站在邊上給它讓路,生怕一個不注意造出一樁慘案。
嘆息一聲,謝槿奚乾脆放下石頭就這麼站在原地,腦子裏反覆湧現出顧遲晚方才說過的話。
“寒髓病和冰髓病雖只有一字之差,可實際病症卻相差太多。”
“古籍《異錄》卷五記載‘寒髓之症,同起於極寒之地,其寒氣更甚於冰髓,侵入修士體內,初則手腳冰冷,言語遲緩,繼而全身僵硬,修為大減。此症發病甚速,若不及時驅除寒氣,修士將迅速陷入絕境,生機斷絕。’”
“《葯經》·附錄中記載‘寒髓之症,其寒氣如影隨形,發病迅速,修士一旦染病,若無高人相助,幾無生還之望。此症不僅影響修士之身體,更影響其修鍊,使其修為停滯,甚至倒退,陷入險境。’”
“這個,《姨者傳》·禁篇中也提到了,’凡染寒髓之症者,生機漸絕,終成冰雕,不得解脫,唯有回陽真水可暫緩其症。‘”
“但回陽真水……我翻遍了記載也沒有找到他現存的位置,好像被什麼人故意抹去了。”
“謝槿奚。”顧遲晚的目光沉重,似乎想了許久才將這話告訴他,“若得病之人是你重要的人,務必要分清他到底是什麼癥狀。”
分清分清,柳長歸又不是會老實巴交什麼都告訴他的性子,說得倒是簡單。
眼看時間不早,再晚點去找杜三七他就要直接閉門不見了,謝槿奚這才轉身,帶着滿身涼氣去找了杜三七。
彎月傾斜,流雲無聲。
院門推開,杜三七打着哈欠看過來。
“幹什麼,白天沒被我罵夠晚上又來找罵?”
眼角餘光又瞥到謝槿奚身上披着的那件極其不合季節的大氅,杜三七瞬間就明了他大半夜找上門來究竟意欲何為了,他轉身進院,側頭瞟了謝槿奚一眼。
“在葯山上站那麼長時間終於做好心理準備了?進來吧。”
他院子裏倒沒種什麼花花草草,就是簡簡單單的幾間小院,充滿了生活氣息。
謝槿奚一路跟着杜三七進去,魂不守舍的樣子叫杜三七將罵人的話都憋進了肚子裏,彎彎繞繞半天,最後只變為一聲沉沉的嘆。
“披着那玩意兒不熱嗎,出都出來了,趕緊脫了去。”
房中只點着一盞燈,橙黃的光芒幽幽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照得人影影綽綽的。
杜三七在書架邊翻找着什麼,謝槿奚應了一聲,卻沒脫大氅,只是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燈影發獃,杜三七一抿嘴,心底不知道又罵了柳長歸多少次。
不好好照顧身體現在又要讓他來收拾爛攤子,今年不找他多要點都說不過去。
一室靜謐,謝槿奚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杜長老,我師父他得的究竟是什麼?……他告訴我是冰髓病,我沒聽過這種稀奇古怪的病,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牆上映出杜三七的影子,他翻找的動作停頓了片刻,被燈影一照,就格外明顯。
他隨後又從滿滿當當的書架上取下一本古籍來,故作輕鬆地繞到謝槿奚面前坐下,“對,他竟然告訴你了?當時他可是嚴格禁止我們跟你說呢。”
那些微小的,不起眼的動作全都被謝槿奚收入眼底,他看着杜三七遞過來的書,那上面的字句和顧遲晚拿給他看的那些別無二致。
他佯裝第一次看這些東西,低下眼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瀏覽着,掩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握着,在掌心中留下幾個明晃晃的月牙。
杜三七支着頭沉默了片刻,又隨手掏出一張藥方推過去。
“你放心吧,他的身體我心裏有數,這些日子不也這麼撐過來了嗎,沒問題的。”
他偏了偏頭,眼底映着橙紅色溫暖的光芒。
“沒事的,等你們安心將連天會那群畜生解決了,再操心柳長歸也來得及。”
見謝槿奚仍然垂着眉眼耷拉着肩沒說話,杜三七從鼻腔間嘆出口氣,“哎喲我的祖宗啊,我你還不相信嗎?忘了以前你身體成什麼樣子我都能救回來了?”
謝槿奚仍然沒吭聲。
這靜謐到有些壓抑的氛圍讓杜三七一點都受不了,他起身將謝槿奚一扯,扶着肩膀將他送出門外,又揮揮手叫來一朵值夜班的雲。
“得了,趕緊回去睡覺啊,別想那麼多了,我保證在你回來之前給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柳長歸,好了吧?來來,你把他送回去。”
白雲晃晃悠悠地飄到謝槿奚腳下,杜三七還在嘀嘀咕咕交代着雲朵。
“你認得他吧?送到劍山,別給我缺胳膊少腿的送過去了啊,回來我多給你幾塊靈石。”
白雲點點頭,載着謝槿奚就要跑,卻被謝槿奚扯了一下,不解地停在了原地。
正要回院子的杜三七轉過身,倚着門靠着。
“又怎麼了?”
“杜長老,你知道……”謝槿奚抿抿嘴,又搖搖頭,“算了,沒什麼。”
雲朵馱着他回去了,杜三七倚着門框的身體總算放鬆下來一點,一翻白眼鬆了口氣,轉身關門。
“這天殺的柳長歸謝槿奚師徒倆,怕不是上輩子欠他們錢了,這輩子還債來的……”
矮桌前落下一張信紙,杜三七嘟囔着抱怨幾句,迅速寫好信紙折了個紙鶴,自從謝槿奚推廣了玉牌后他就太久沒用過這玩意兒了,好好一隻紙鶴被他折得歪歪扭扭咋咋呼呼的,杜三七看着紙鶴跟個鴨子似的在空中笨拙地揮舞翅膀,一撇嘴,乾脆揉成團重新寫了一張。
靈力纏繞,很快一隻活靈活現的紙鶴便從窗間飛出去,衝到顧遲晚的屋子裏,對着剛睡下的顧遲晚一頓啄。
顧遲晚夾住紙鶴的嘴,二指一抖拆開了信。
還納悶杜三七放着好好的玉牌不用又心血來潮做什麼紙鶴傳信呢,看清信上內容,感覺自己跟方才那隻紙鶴一樣,被杜三七拎着衣領子抖了抖。
“關於冰髓病和寒髓病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好了,重新睡吧。”
顧遲晚沉默了。
可是師父,我已經告訴大師兄了啊?
算了算了,反正現在怎樣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