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路狂飆
祁同偉一聲怒喝，客廳內的聲音瞬間消失。
至少在物理意義上他實現了單方面壓制，讓正在潑婦罵街的梁璐立刻噤了聲。
梁璐嘴唇蠕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她臉上的表情似哀似怨，最後還是沒把到嘴的話說出來，乾脆利落撇過頭去，眼中卻劃過一絲一閃即逝的黯然。
正在氣頭上的祁同偉並未留意，可一旁的徐朝陽卻剛好捕捉到梁璐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
他默默咂吧了下嘴，腦子忽然響起了上輩子聽過的一句話。
“人遲早要為自己年少時犯下的錯買單。”
如果你年輕的時候是個喜歡玩弄別人感情的，那麼就別怪未來的對象給你戴綠帽子。
如果你年輕的時候對兒女棄之不顧，那麼就別怪兒女在病房裏拔你的氧氣管。
如果你年輕的時候喜歡欺凌他人，那也別怪某天走在路上被人敲悶棍.........
這話雖然不絕對，但也恰好契合梁璐現在的心態。
多年前她用骯髒的手段欺辱了一個優秀的農村孩子，當時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可命運玩笑般的將他們綁在了一起，這麼多年下來，梁璐怎可能對祁同偉一點感情都沒有。
或許是愧疚，或許是悔悟。
又或許是年紀大了，審視過去的自己時，自然而然發生的一種心態變化。
當然也有可能，梁璐是真對祁同偉產生了一絲複雜的感情。
這些東西，徐朝陽不得而知，但他相信梁璐想要彌補自己過去犯下的錯，剛才那微妙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惜一個花瓶砸在地上，即便用各種手段將其恢復原樣，裂紋也都永遠存在。
就算把這個花瓶砸成渣丟進焚化爐燒成灰，然後重新加水塑形，花瓶也不可能是原來那個花瓶。
梁璐和梁家所做的所有事情，祁同偉可以不恨，但他永遠不會去原諒。
不恨和原諒，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雖然吃舅舅的爛瓜，讓徐朝陽感覺有些不太地道，但他也並未多嘴，而是選擇乖巧的站到一邊。
莫經他人苦，莫勸人向善。
祁同偉所經歷的一切，可不是徐朝陽這個便宜外甥可以感同身受的。
而站在梁璐的角度來說，祁同偉把那些親戚領進家，關鍵有些親戚是真的離譜，梁璐自然也忍受不了。
所以徐朝陽乾脆把自己當成空氣，默默看着祁同偉一言不發的從梁璐身邊走過。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拿上東西，控制好情緒后帶着外甥毫不留戀的離開了這個所謂的家。
臨走前徐朝陽好奇的朝着後方掃了一眼，梁璐臉上的失落肉眼可見。
吵架證明還有得談，可要是一句話不說，或者突然的爆發又能將自己的情緒瞬間降至冰點，那才是真正的失望透底了。
一扇房門，兩個世界。
門內的梁璐是祁同偉難堪忍受的過去，而門外則是他能夠掌握的現在，和充滿期待的未來。
祁同偉一直沉默着沉默着，直到走出被屋頂遮擋的陰影，直到陽光將他身上的黑襯衣徹底包裹。
他終於轉過頭，臉上擠出了一絲牽強的笑容。
“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可人都是習慣於喜歡聽好話的，你可知道這話前面還有三句？”
聽到祁同偉的問題，徐朝陽脫口而出。
“父愛則母敬，母敬則子安，子安則家和，家和萬事興。”
“這句警言的意思是：唯有家庭成員相互尊重，家才會和睦。”
“我說舅舅，我好賴也是個大學牲，你要考我也該考我點難的。”
徐朝陽消瘦的臉龐在陽光下泛着自信的光彩。
祁同偉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握起拳頭往他肩膀上輕輕捶了一拳。
“你小子行啊！出了校門，還好沒把學到的知識還給老師。”
“那是，我好歹也是你外甥，也是老祁家的人嘛。”徐朝陽驕傲的回了一句。
他其實挺煩體制內的人，有時候簡單的一句話都要你去琢磨半天。
祁同偉無非是想說他的家庭不和睦，完全是因為梁璐不懂得尊重人，或者根本不把他當人看。
但就這麼簡單的道理，從人家嘴裏說出來，沒點知識儲備量還真是聽不懂，聽懂了也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徐朝陽忍不住抱怨：“我說舅舅，跟您外甥就別來這套了吧，我雖然聰明，可腦子有時候容易轉不過彎兒。”
祁同偉神色一頓，反應過來后也是哭笑不得。
“對不住了朝陽，職業病。”
“你也知道我跟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習慣了，把這些毛病都給帶到生活中來了。”
“不過我跟你保證，以後咱爺倆兒說話絕對直來直去！”
祁同偉神色認真，和外甥交流了幾句后，他的心情明顯好上不少。
徐朝陽也只是開個玩笑，見他從剛才的狀態中緩和過來，自然點頭答應。
“這還差不多，您老是彎彎繞繞的我也聽不懂啊。”
“哈哈哈！你小子這麼聰明，一點就透，還說聽不懂？”祁同偉笑着攬住了外甥肩膀。
他也算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外甥是屬於悶騷腹黑型的。
表面上看着人畜無害，實際聰明絕頂，肚子裏憋着壞呢。
這樣也好，外甥出去后自己也不怕他被人欺負了。
祁同偉心情不錯，想到這些更是對大外甥青睞有加。
不多嘴，不毛躁。
懂得審時度勢。
又聰明，又機靈。
而且為人隨和，很少刻意表現和展示自己，倒是個不錯的好苗子。
祁同偉越想越是高興。
畢竟他難得遇到個想大力培養的年輕人，何況這人還是自己親外甥。
雙喜臨門，焉能不樂？
“走着！舅舅帶你去體驗真正的世界，一個屬於咱爺倆兒的世界！”
祁同偉默默收拾好心情，將右手舉到半空中又緩緩合上，表情既自信又霸氣側漏。
徐朝陽笑着點頭，隨着他再次坐上汽車，心裏也感到莫名的激動。
不過他暫時還無法體會舅舅的快樂，畢竟舅舅的快樂他目前還想像不到。
但遠處已經有巍峨的山峰等着自己去攀登，徐朝陽對此自信滿滿，似乎感到了舅舅的大手在背後推着他不斷往前走。
徐朝陽也相信自己終將如這輛汽車一樣……一路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