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森林法則

余小安和顧銘星坐在操場的看台上，天氣漸漸變涼，但是兩人手裏各握着一根雪糕。

兩人並沒有並排坐着，應該說余小安特意不和他坐在同一排。

吃完午飯後，余小安都會幫他梳理知識點，但是今天余小安主動說想在操場上坐一會，顧銘星不問緣由直接陪她。

“你家……不對，應該是你最近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剛剛把雪糕放在嘴裏的顧銘星聽到她問出來的這個問題，一下就把雪糕咬了一口，他沒有抬頭看着她，低頭喃喃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余小安看着他的後腦勺說：“就是感覺你最近有點累，昨天我在一樓等你，但是你沒有從樓上下來……”

“我的爺爺生病了……”

顧銘星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用這麼蹩腳的借口去回答余小安的問題。

“病得嚴重嗎？”

余小安問的很輕，就好像這不是一件存在的事情，顧銘星低笑一聲回答道：“不是很嚴重，很快就會好起來。”

顧銘星扭頭看着她：“你不問我在忙什麼嗎？”

余小安咬着雪糕說：“你都用‘爺爺生病了’這樣的話回答我了，既然不想說那我就不問，我只是問你，回答的選擇權始終在你手上。”

余小安連續咬了幾口雪糕，現在不僅嘴巴很涼，她感覺自己腦袋都涼了，皺着眉頭將雪糕拿遠了一點，顧銘星走上去坐在她的旁邊坐在，將她不想吃的雪糕拿過來一起放在了膠袋裡。

顧銘星整理手裏的垃圾說：“他還要再病一段時間……”

她看着他整理，再看看他：“希望他快點好起來，”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說：“走吧，還有時間，我們可以解決一道物理題。”

顧銘星起身跟在她的後面，他呼喊她的名字：“余小安。”

“嗯？”她回頭回應着他。

顧銘星會追上她和她並肩走：“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

要是以前，余小安會說“你不在了對我的生活沒有影響”，可是她看着顧銘星卻說不出這句話，並且腦子裏也沒有想到這句話：“我的心情大概會不好吧。”

她踢開了腳邊的小石子，小石子被踢飛，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地上之後還滾了一段距離，路變得平坦了。

顧銘星順手將垃圾扔進垃圾桶里，小跑了幾步追上她：“我的心情也不會好。”

兩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余小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問：“你笑什麼？”

“那你又笑什麼？”

“不知道，”余小安雙手背在身後，歪着頭問：“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去哪裏找你？”

“你要來找我？”

余小安理所應當的點頭：“我唯一的朋友不在了，我不去找那我找誰玩啊。”

顧銘星笑着說：“你不用找我，你只需要站在原地不動我就能找到你。”

余小安笑而不語。

秋風輕輕吹過，它不激烈，但是卻有些不可避免的涼意，落葉被風吹落在地上，有遮住來時路的意思。

顧銘星又回去了，而余小安又被霍庭叫在了角落裏，余小安舉起三根手指頭說：“這是第三次了。”

“如果你和他保持距離了，我也不會找你三次。”

“你有點像他的經紀人，”余小安輕笑着說：“不過你可以放心一點，不久之後‘我’和他不會有一點往來。”

霍庭不耐煩的問：“我憑什麼相信你？鬼知道你是不是聽了誰的話故意接近他的。”

余小安撇了一下嘴：“愛信不信，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一說這個，霍庭就來勁了：“賭什麼？”

“期中之後他將不會和我有往來。”

霍庭想到顧銘星每次下課興沖沖的找她的畫面，根本不信她的話，勢在必得的問：“你輸了怎麼辦？”

“我輸了那我就轉學，”余小安笑着說：“反之，如果你輸了，那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沒想好，”余小安輕挑眉毛看着他：“但如果我贏了，那件事不是以‘我’的身份來實現，而是以‘余小安’這個身份來實現。”

“還挺麻煩，不過我答應，”霍庭完全不相信她會贏，因為他一直覺得顧銘星喜歡她，他很了解顧銘星，只要是顧銘星喜歡的，他會慢慢將那件喜歡的東西變成自己的，不管花費多少時間。

余小安露出一個同情的微笑，霍挺看着她的表情只覺得她只是輸之前的頑強。

“你人還挺好。”

霍庭驕傲的叉腰：“那還用你說。”

余小安心想，人是挺好的，就是有時候沒有腦子。

而余小安想的也沒錯。

顧銘星早上來學校后直接上早自習，但是早自習的時候老師不會管，只是偶爾來班上看一看。

他拿着書坐在許宴的位置上：“許宴這些天去哪了？”

“最近有幾個人在‘路’上摔跤了，在醫院躺着呢，許伯父打算親自教他，就和你一樣，找了一個理由讓他回去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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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星笑眯眯的看着他：“這些事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哈。”

“那是，”一說起情報方面的事情，霍挺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我家是幹什麼的，所以你找我是想問什麼？”

“你找過周夢？”

“我靠！”霍庭驚呼，前桌的同學回頭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霍庭抱歉的擺了擺手，小聲的問：“周夢和你說了？”

“沒有，但是我剛剛知道你找過她了。”

霍庭拍了拍自己的嘴，事情既然被他知道了，他就坦白了出來：“是找過，讓她離你遠點。”

顧銘星很平靜的問：“找過幾次？”

“三次，”霍庭有點不懂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喜歡她什麼？”

“你說周夢？”

霍庭點頭。

“我不喜歡她。”

“你不喜歡她？”霍庭更不懂了：“你不喜歡她為什麼一下課就跑過去找她？”

顧銘星避而不談：“你找她三次，她什麼態度？”

“我們打了一個賭，期中之後你們不再有往來，我覺得她會輸，我太了解你了，你喜歡的就算現在不屬於你，你也會慢慢的得到。”

顧銘星問：“你的賭了什麼？”

“她輸了就轉學，我輸了就答應她一件事情。”

顧銘星依舊很平靜：“什麼事情？”

霍庭會想起昨晚周夢說的話覺得奇怪：“她說沒有想好，但是很奇怪，說要是我輸了，那件事情不是以‘周夢’這個身份實現，而是以‘余小安’的身份實現，你認識一個叫余小安的嗎？”

顧銘星依舊不回答，拿着書在老師來之前回到了自己座位。

霍庭心想，不會真的認識吧，難道顧銘星和周夢玩的好是為了余小安？他要好好查查學校里誰叫余小安了。

可是查到后他發現這個余小安之前幫過顧銘星，兩人有過短暫的聯繫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了，而余小安的家庭背景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

霍庭看着手機上發來的資料，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顧銘星在這些人身上能得到什麼嗎？

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因為他相信顧銘星不是一個做事情沒有目的的人，除了他真的在學習做題好像要備戰高考的樣子之外。

顧銘星根據余小安和霍庭之間的賭約知道余小安在期中之後就會換身份，他很想在這樣有限的時間裏多和她待在一起，但是他有事情要做。

某一天他告訴余小安，自己會有一天請一整天的假，余小安只是微笑着點頭，問他是幹什麼去。

顧銘星沒有回答她，只是說：“爺爺那邊有需要。”

余小安好像瞭然的點頭，“爺爺”這個詞在他們倆之間已經成了一種暗語，一種代替不能說的事情的暗語。

顧銘星知道余小安知道“爺爺”的大概意思，但是兩人都沒有明白的說，其實是余小安沒有追問，顧銘星沒有去回答。

余小安只是叫他不要太累了，因為他只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學生，學生就要享受學生應該有的時光。

他輕輕的笑了，點頭說：“這件事忙完後會輕鬆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們一起學習。”

余小安擺出老師的姿態：“我可是余老師，顧同學可要好好聽老師的話，該做的題要做好哦。”

“顧同學明白。”

余小安不懷好意的笑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顧同學想的話，我也可以成為你的爸爸。”

她一說完這話就逃跑了，顧銘星就去追她。

其實顧銘星知道，余小安說這些話是因為他在說那個暗語的時候表情不好，她是想打趣自己，不過有點被冒犯。

顧銘星一早上就被安排整理好儀容，衣服搭配，髮型等都有人安排。

他不喜歡這些，對於他來說這些是麻煩且壓抑的事情。

可是現實又必須讓他這麼做，無法反抗。

司機在一旁問道：“少爺，那些人的樣貌和喜歡都記得了嗎？”

顧銘星瞥了一眼他：“你不會問這種問題的，是父親讓你這麼問的嗎？”

“是，”司機老實回答。

“叫他放心吧，最基本的我還是會做的。”

他很討厭宴會，因為在他的眼裏那些人都是充滿銅臭味且虛偽的人，以利益為優先，將人情踩在腳底，光鮮亮麗的背後早已骯髒到發臭。

他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就想回學校去找余小安了，不知道自己今天不在，她課間的時候在幹什麼。

會覺得無聊嗎？沒有他給她橙汁，她會自己去買嗎？吃飯的時候是和誰吃的？會覺得孤獨嗎？會心情不好嗎？

“顧外甥。”

顧銘星的思緒被這個聲音打斷，他看見有人徑直朝他走來，虛偽的笑掛在臉上，雙手朝他張開好像很想念他一樣。

顧銘星記得照片上的臉，這個叫他“外甥”的是其中之一，這個人是他母親認的一個乾弟弟。

所謂“乾弟弟”就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卻硬要有個“家人”之名的身份，實際上就是互相之間存在利用產生價值的空間而達成的一個關係上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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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星笑臉相迎：“錢舅舅，好久不見啊。”

錢總感到意外：“沒想到外甥還記得我這個舅舅，”他自然的將手搭在顧銘星的肩膀上，關心的問道：“聽姐姐說你還在上學，上的是什麼學校啊？”

顧銘星心想，他上什麼學校都不知道，在這裏虛假的關心幹什麼，這麼裝不累嗎？

但是顧銘星還是禮貌的回答：“在十一中學，”他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畢竟這件事只需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

錢總皺起眉頭，彷彿真的是為他着想操心的家人一般：“哎喲，怎麼在十一中啊？要不去才英高中吧，我和才英高中的校長是好朋友，一句話的事，而且我的女兒也在才英，你們可以有個照應。”

錢總唯一的女兒也在照片上，文件上也有她的相關信息，換言之他的女兒也是他要交際的目標之一。

顧銘星禮貌的婉拒：“不用了舅舅，我在十一中挺好的，而且霍庭和許宴也在。”

“那兩個小子也在十一中啊？”錢總的眼睛轉了轉，轉而對顧銘星一笑：“那就好，我還怕沒有人照顧你呢，那兩小子在至少有個玩伴，”他指着宴會場裏的一處說：“我的女兒就在那裏，你們是同齡人，應該聊得來，舅舅我老了，終究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話題。”

顧銘星知道這老狐狸就是想和他們家的關係更深，裡子不一定更深，但是表面上，在大家的眼裏，顧家和錢家兩家的關係是不錯的，而這一點也足夠錢總在其他的談判場上有個籌碼。

顧銘星點點頭，都不需要他說什麼了，錢總的話已經給他和他的目標創造了機會，他拿起兩杯紅酒走向那個女孩。

顧銘星這次的目的很簡單，營造一個和這個女孩很聊的來的假象，讓外界以為幾年不聯繫的顧、錢兩家關係依舊很好，同時也要和這個女孩之間產生一點曖昧的畫面，這些畫面也必須讓其他人看到。

對於曖昧這件事，顧銘星不想做的，但是沒辦法，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而看到的一切都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一個人的判斷足以影響一件事的發生和走向，直接決定一件事的結果。

在和錢家女兒的交談中，顧銘星發現了一件事，錢總將自己的女兒保護的很好，絲毫察覺不到他的來意，真的很天真爛漫的和他交談。

在這座危機四伏的森林中，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兔子是活不長久的，即使有一隻狐狸的保護，兔子不被狐狸背叛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顧銘星看到錢總瞄向他們的目光，他如錢總所願牽起了女孩的手，女孩很少接觸異性，臉蛋刷的一下就紅了，而錢總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可惜，森林裏的食物鏈便是如此，天真的兔子始終會被利用掉，最後被吃掉，而吃掉兔子的不是捕獵兔子的其他生物，而是這座看起來包容一切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