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法割捨的爺孫情
對施焉來說，爺爺就是他的天，如今爺爺走了，他的天也崩塌了，天都塌了，他的人生似乎就剩下一片黑暗，沒有天的日子不就是一片黑暗嗎？
施焉望着奶奶床頭柜上的骨灰盒，喃喃自語地搖搖頭，“不會的，那絕對不是爺爺，一定是奶奶騙我的，我不信，明明早上爺爺還為他收錄取通知書而高興的不行，還笑着送他出門去工作！”
“就那麼幾個小時，他那健碩的爺爺就住進了那個小小的盒子裏了，絕對不會是爺爺，一定是奶奶搞錯了，奶奶老糊塗了，拿個空盒子回來騙他，跟他開玩笑的，爺爺一定是有事情出去擔隔了沒回來而已，可是奶奶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他看着一直照顧自己的老奶奶道，“奶奶，那不是爺爺，您是跟焉兒開玩笑的對吧，可是奶奶，這個玩笑一點不好笑。”
奶奶慈愛地看着這個從兩歲就跟着自己長大的孫子，即心疼又欣慰，心疼孫子從小沒有了母愛，而父愛也少得可憐，欣慰的是孫子從小到大都乖巧懂事，還努力讀書，她與老伴沒有太操心小孫子的學習。
而如今還考上了重點大學，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兒子了，對得起自己的老伴和施家了。
奶奶看着無法自制的孫子，她知道孫子與老伴那份無法割捨的爺孫情，因為老伴對孫子而言像爺孫更像父子，施焉對老伴的那份依賴她懂的。
老伴對孫子來說，真的是他的天，如今老伴突然間，還沒有來得及與他告別，就這樣靜靜地走了，對於施焉來說，二歲失去母愛，六歲父親又拋棄了他，如今十六歲的他怎能接受。
真的是，
花開花謝十二載，秋風無情一夜來。
不忍枝頭殘葉擺，朝歌幕幕夢中來。
仙鶴驚散好傷懷，夢醒卻在千裡外。
這大概就是施焉此刻的最真實的寫照吧！
奶奶望着痛苦的孫子，抱抱他道，“焉兒，那裏面住着的，的確是你的爺爺，其實爺爺他早就已經是油盡燈枯了，為了將你培養成人，他一直都是強忍着病痛，硬撐着，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了，而且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學，你爺爺的任務完成了，他已撐不住了，就放下心走了。”
“他不想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擔心，其實三年前他就查出了肝癌初期，他希望你能專心讀書，所以他一邊用藥物控制，一邊為了你的學費透支着自己那僅有的一點體力，他更加不想為自己花錢去看病。”
“孩子，你爺爺他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成長，成才，如今你做到了，你讓他再沒有遺憾了，所以他走得很安祥也很欣慰！”
“焉兒，奶奶知道你與爺爺那份無法割捨的爺孫情，可你爺爺他是真的走了，你要振作，不能讓爺爺失望對吧。”
此刻，奶奶的話讓他終於相信，爺爺真的不在了，那盒子裏住的確就是自己那位給自己撐起一片天的爺爺，他也只能接受爺爺已經離開自己的事實了。
他看着奶奶問道，“奶奶，爺爺臨走前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奶奶看着眼前高大帥氣的孫子，無限內疚的搖搖頭道，“焉兒，爺爺臨走前什麼也沒來得及說，他只給你留了這個。”說完將一封信遞給施焉。
施焉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打開，裏面是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定期存款單，存單上的到期日期就是他開學的前二個星期！數字顯示一萬六千元，存期是三年。
原來爺爺從他上高一時就給他存了這筆錢，爺爺從來就是這樣，每一步都為自己安排好了，讓自己在缺失父親母親的愛中，卻收穫了爺爺奶奶這份雙重的愛，比父母更深更沉的愛。
他覺得自己不比那些有父母愛的孩子差，甚至覺得自己比他們有過之無不及！
一串眼淚從他眼裏滾落，他為了不讓奶奶難過，抬頭望天，將淚水強行憋了回去，開始有些顫抖地打開爺爺留給自己的信，信不算太長，但卻也不短。
他認真地看着爺爺給他寫的每一個字，因為爺爺沒有等到他回來就離開了，一定是知道自己不久於世，所以提前就將要對自己說的話先用紙筆記錄了下來。
爺爺雖然說讀書不多，但識字卻不少，為人處世也很受人尊重！
爺爺在信里對他說，我孫焉兒，爺爺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其實爺爺早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所以爺爺真的不敢與你當面告別，我怕我與你當面告別，還沒有等到我將要說的話說完，就會倒下了，所以我讓自己強行支撐着等你拿到通知書，送你出門去工作。
看着你出門，我用自己最後的一點時間給你留下這段話。
乖孫兒，是施家對不起你，因為施家太窮了，讓你從小被母親拋棄，六歲又被父親放棄，爺爺對不起你，沒有給你最好的生活，可爺爺奶奶就這點本事，我們也都儘力了。
爺爺大凡多讀一點書，也不至於這麼沒用，所以爺爺讓你讀書，對你要求嚴厲，是希望你將來能離開這裏，去大城市發展，因為在我們這裏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你是咱老施家唯一的血脈，爺爺希望你能成為施家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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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一直就是咱老施家的驕傲，在學習上爺爺奶奶都沒辦法為你做任何事，所以只能在生活上讓你盡量能好一點，從小到大，你成績一直都是全班乃至全級甚至全校的佼佼者，你在校是老師們最愛的學生，而在家亦是爺爺奶奶最引以為傲的乖孫子。
爺爺沒有太多的東西留給你，這麼些年就存了這麼一點點錢，我知道這些錢對你將來的學費來說，雖然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但爺爺儘力了。
乖孫子，以後的路爺爺無法再陪你走了，你也長大了，以後的路你得自己走，每一步都要走好，千萬別走歪了，這是爺爺付你的期盼。
最後就是，爺爺不在了，留下你奶奶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爺爺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奶奶她能好好活着，看着你成家立業，請幫爺爺照顧好奶奶，爺爺會在天堂保護好你們，最後希望你們能都好好的。
爺爺留字。
二零一四年八月十五日正午。
施焉強忍着淚水看完了爺爺的臨終遺言，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爺爺的信讓他相信爺爺是真的不在了，奶奶床頭柜上的盒子裏真的是住着爺爺。
他衝過去抱起骨灰盒失聲痛哭，這個在父親拋下他，另組家庭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七尺男兒此刻卻哭得像個幾歲的孩子，奶奶在一旁跟着抹眼淚，但卻沒有哭出聲音，她不想讓孫子更難過，她知道他們兩個那份無法割捨的爺孫感情。
奶奶一邊抹眼淚，一邊默默地將飯端上桌，看着施焉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裏既酸澀又安慰，她的孫兒終於長大成人了，就算不久的將來她跟老伴去了，她的孫兒也可以獨自一人面對生活了，真好。
施焉哭夠了，他將爺爺的骨灰盒放回奶奶的床頭櫃，在心裏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完成爺爺的最後心愿，好好照顧奶奶。
但如果是去讀書，就意味着要帶着奶奶一起，以自己目前的狀況，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所以他必須要重新做選擇了。
可憐的施焉小小年紀，就要在他的人生道路上不斷地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艱難的選擇！
這一次，真的是讓他處於兩難的抉擇，無論怎樣選，都要違背爺爺的其中一個心愿，選擇繼續求學，就沒有辦法很好的替爺爺照顧好奶奶，如果選擇了照顧好奶奶，就目前看就必須放棄學業，這樣又無法完成爺爺讓他好好讀書，走出大山裡，走向大城市的心愿。！
他太難了，權衡一下，他最後選擇了暫時放棄學業，陪在奶奶身邊，書可以休學再讀，而奶奶只有一個，更何況奶奶已經年邁了，爺爺的離開，對奶奶打擊應該也很大吧！
爺爺不但是自己的天，應該也是奶奶的天吧，自己的天塌了，同樣奶奶的天也塌了，如今對奶奶來說，自己就是她的天吧。
現在自己必須要代替爺爺，為奶奶撐起一片天來，要讓奶奶幸福安康地度過她的晚年，所以他得想好說辭，怎樣在能讓奶奶既能接受自己不去上學，又能不會為自己放棄了學業而愧疚！
唉，小施焉他太難了有沒有。
“焉兒，過來吃飯了，爺爺在天堂也不想看着你這樣對吧，死者已矣，活着的還是要好好的過不是？”
“知道了奶奶，我會好好代爺爺照顧您的，爺爺雖然說不在了，但施焉還在，我會為奶奶撐起一片天，讓奶奶晚年幸福安康
奶奶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乖孫子施焉，好一陣才道，“焉兒，為什麼要延期上學的時間，你是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因為奶奶，你大可不必，而且奶奶也不會同意的。”
“奶奶，不是的，不是因為您，是我自己的事情，您也知道我現在做暑期工的那個維維家電公司對吧？”
“知道啊，可是這跟你準時上學有什麼關係啊？你為什麼要延期上學呢？嗯。”
施焉努力在大腦里組織編排好騙奶奶的言語才道，“有啊，奶奶，我老闆劉維不是最近讓我幫他開發一個新的電子產品嗎，您也知道我從上初一開始，就在他那裏做暑期工了，到現在已經是快六年了。”
“是，這個我也知道啊，可還是跟你準時上學沒有太多的關係不是嗎？你不會是想為了這份沒有前途的工作而延期上學吧？你想都別想，奶奶我不同意。”
奶奶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這天一下就聊死了，下面還怎麼聊，這麼快就把天給聊死了？施焉只有繼續編故事，騙奶奶。
他說，“奶奶，您先別急聽孫兒把話說完，劉維公司的這款產品如果研究成功可以申請專利權，而孫兒就可以在這項專利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對孫兒將來評職稱甚至升級有着無法想像的作用！”
奶奶看着自己的孫兒，像聽天書一樣一個字也沒聽懂。
施焉知道跟一個目不識丁的奶奶說科研真的是比對牆吐心事還搞笑於是換了個奶奶能聽懂的方式說：
“奶奶，孫兒這樣跟你講吧，如果我能弄出來這款電子產品，對我以後升官發財就特別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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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奶奶聽懂了陞官二字，要是乖孫子以後能做官，還能靠現在的工作往上升，那她施家祖上就太有面子了。
於是她半信半疑地問施焉，“你是說你現在乾的事再干一陣，可以讓你做官而且還能往上升？是這個意思吧。”
施焉雖然心裏涌過一絲苦澀與無奈，但他還是點點頭微微一笑道，“對着呢，奶奶如果我可以，將來去到大城市發展就順利很多，少走很多彎路。”
“這樣啊，少走彎路是好事，可是你的學校真的是不會取消你的學位嗎？你這麼艱難，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努力才考上你想去的學校，要是擔誤了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啦奶奶，孫兒什麼時候說過謊。”
奶奶想想，乖孫孫從小到大好像還真沒說過謊話呢，在奶奶心裏，施焉一直就是個誠實的孩子，只要不耽誤孫子的學習就好。
她望着施焉，認真地看着他，將孫子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來來回回掃了好多遍，就像一台掃描儀一樣認真地掃了又掃，似乎是看看孫子是不是真的沒說謊。
施焉一直都沒說話，就任由奶奶那雙有些混濁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地掃，一點都不避諱。他知道奶奶還沒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話，但也信了個大概了。於是又笑了笑道：
“奶奶，看看您，都快把您的乖孫孫掃得不好意思了哈。您的乖乖孫孫從來不說謊話的，對奶奶您就更加不會啦。”
奶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焉兒你向奶奶保證不會影響你的學業，奶奶就答應你延遲上學。”
“奶奶，乖孫子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學習。”
“好，奶奶答應了。”她看着如此篤定的乖孫子說。
施焉終於說服了奶奶，可這一刻他卻沒有因說服奶奶放棄學業而開心，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更嚮往自己的學校。
如今卻要為了養育他的奶奶放棄了三年來為之努力的學校，唉，一邊是自己理想的學校，一邊又是養育之恩的奶奶，唉，人生有太多的無奈與取捨。
他望一眼奶奶床頭柜上的盒子，心裏湧入無限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