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師徒行
雪山碧湖人似仙,沙海荒漠命如草。
遠在西域的班珠上師與林萍,往東而行,不過一日,便看到了那山腳處藍汪汪的大湖,青海湖。但是此時的青海湖已經結冰了。
寒風凜冽,可師徒二人卻似渾然不覺一般,走在山口上,步伐緊湊。
“師傅,湖的那邊就是日月山,我二姐家就在那邊,我想去看看她。”林萍朝着走在前面的班珠開口道。
班珠回頭,笑了笑:“那就去看。”
“嗯,師傅最好了。”
林萍溫柔一笑,背着大包袱繼續跟班珠前行。兩人氣息相同,步伐一致,邁開腿,行走在崎嶇的白雪碎石道上,卻似走平地一般。連續走了幾十里,臉不紅氣不喘,一直走到那山下湖邊。
但是,在這裏,兩人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一支穿着皮裘毛氈的騎兵,正在追殺一群披頭散髮的人。那支騎兵彎刀鮮亮,駿馬健壯,藉著馬勢,彎刀一揮,一顆披頭散髮的頭顱便被削上了半空,而後被一隻強壯的手臂拿住……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持刀沖向迎面而來的騎兵,可還未近身,便被強壯的駿馬衝倒,而後被踐踏如泥……
這悲慘的一幕幕在這湖畔上演,看的人心驚膽戰!
林萍蹙了蹙細眉,看着身旁那同樣蹙眉的老和尚,開口道:“師傅,這些是什麼人?為何在此廝殺?”
班珠道:“那些騎兵,乃是西域烏托汗的金沙軍,而那些披頭散髮的,是日月山附近的羌人!”
“日月山,那不是我二姐的家嗎?這些騎兵在這裏的話,我二姐她?”林萍急了。
“走,隨為師去看看!”
班珠一躍而出,如一隻雪鴞,林萍也跟着他一躍而起,如一隻白鴿一般,兩人一前一後落入戰場中間!班珠落在那陣前,單腳一跺!
“咚!”
一聲巨響,地上雪屑紛飛,大地似乎都震顫了一下。震的那些騎兵的馬匹紛紛止步,嘶鳴了起來!而林萍掠入陣中,一手抱起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而後一掌打在了迎面而來的馬臉上!
“砰!”
那匹馬被林萍一掌打的腦袋一偏,馬嘴一咧,嘶鳴一聲后猛地朝一邊一栽,馬上騎士直接被掀了下去。
“住手!”
班珠高昂的大喊了一聲,刺向林萍的幾柄彎刀瞬間被震飛,那些皮裘騎士大驚失色。為首一個頭戴沙狐帽的將官見了班珠,連聲大喊:“停手停手!”
“吁!”
騎兵們一勒韁繩,駿馬嘶鳴停了下來,口鼻噴着熱氣,雪屑散去后,那些殘存的羌人在湖岸結起了陣勢,冷冷的望着那些駐馬的騎兵。
沙狐帽將官有一臉的卷鬍子,他連忙從陣中跳下馬,踩着雪,徑直走到班珠身前,用右手搭着左肩朝班珠行禮:“不知上師在此,罪過罪過!”
班珠老和尚在西域名聲極大,哪怕是這些人都知道他的名字,都敬重他。
班珠平靜的看着他,問道:“你們……為何廝殺?之前不是還互相來往嗎?”
“這……”沙狐帽將官臉色一凝,似乎不好說出口來。
林萍抱着那五六歲的孩子,徑直走向了那些羌人,將孩子遞過去道:“接好,不要再丟了。”
一個羌族婦女連忙接過那孩子,對着林萍就磕頭:“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林萍微微蹙眉:“不用謝,請問你們是日月山清源教的人嗎?”
那個羌族婦女哭了起來:“哪裏還有什麼清源教,清源教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讓中原朝廷給滅了!如今關西軍退去,我等在湖邊雪裏尋草放牧,不料又碰上這烏托汗的騎兵……”
林萍皺着眉頭,聽着這些羌人訴說,很快便將來龍去脈都問了出來。
“那你們可知慕容幽蘭?”林萍問起。
“她?應該是逃走了……對,她跟慕容青芷逃了,但不知道逃哪去了……”
林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這時,班珠走過來道:“阿萍,看來你我該去見見那烏托汗。”
“烏托汗?”
“不錯,他們這些羌民,中原朝廷不管,這烏托汗又劫掠他們,他們的生死懸於一線,我們該做點什麼。”班珠語氣有些沉重道。
“嗯,是該做點什麼。”
這時,那沙狐帽的將官走來道:“上師,我家大汗與阿里王子如今就在這西海子北邊山麓下紮營,請隨我去!”
班珠淡淡道:“請帶路吧。”
“請!”
林萍道:“那這些人怎麼辦?若是我們去見你們大汗,你們背後又下殺手呢?”
沙狐帽將官大手一揮:“你們這些羌人,看在上師的面上,今日就放你們一馬!逃命去吧!”
可是羌民卻不走,反而喊道:“此處本就是我們家園,我們往何處逃命?你們不是要逼死我們嗎?”
眼看這些羌民倔強至此,沙狐帽的將官來了火,喊道:“趕緊滾,老子可不會說第二遍!”
“該滾的是你們,你們這些沙漠裏的老鼠,滾回去喝西北風吧!”
眼看兩幫人馬誰也不讓,班珠站在中間道:“諸位,且聽貧僧一言,如何?”
“大師請說!”
“上師您說。”
班珠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而後又看了一眼那一望無際的青海湖,淡淡道:“你們去湖的北邊,羌民去湖的南邊,暫且罷兵,如何?”
沙狐帽將官面露難色,班珠道:“貧僧隨你去見大汗便是。”
“好!”
“大師,這湖北邊也是我們的地盤啊……”羌人不滿意了。
“這位施主,稍安勿躁,待貧僧去見那大汗之後,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待。”
羌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時,那個抱着孩子的羌人婦女站了出來,看着林萍:“我相信這位姑娘跟大師,他們是真正的慈悲之人,今日若是沒有他們出手,我們就沒命了。”
“好,我們相信你!”羌民們很快統一了意見。
“上師,走吧。”沙狐帽的將官再次做了個請的手勢。
班珠點頭,林萍也點頭,兩人隨着那些鐵騎,緩緩走向了湖邊北麓山腳。
而那北麓的山腳之下,雪地被開闢出來一大片。那裏扎着一座座大大的氈帳,星羅棋佈。氈帳四周,有無數皮裘士兵在站崗巡邏,那些人面色很黑,但是鼻樑卻很高,眼窩也偏深,一看便知是西域一帶的回部族人。
烏托汗自然也是回部族人。
不多時,班珠與林萍到了那營帳外門處。林萍抬頭一看,只見那轅門大開,千騎並列左右,騎士手中皆高舉彎刀,中間留下了一條通往主帳的寬闊大道來。
林萍驚了一驚,這種陣仗,她可從未見過。
“師傅,這就是傳說中的千騎開道嗎?”林萍哈着熱氣問道。
“對。”
很快,一個頭戴披巾,滿身珠寶的高大男子從轅門大道里走出,只見那男子長着一張長臉,眉毛濃卷,眼細瞳深,鼻如鷹勾,大嘴上八字鬍彎曲翹起,下頜上也長着翹起來的勾絡胡。此人正是西域的大汗,烏托汗!
而他的身旁,跟着一個長相打扮與他相差無幾的人,但是那人明顯年輕很多,膚色也白一些,個子也矮很多,好像比林萍都矮一點,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出現在日月山的阿里王子。
這父子兩不帶半個隨從,就這麼從轅門裏走出來,走到班珠與林萍面前,居然同時右手搭向左肩,給班珠一行禮。
父子倆用濃厚的嗓音,蹩腳的漢話說道:“見過班珠上師!”
班珠雙手合十,低頭做禮:“阿彌陀佛,見過大汗,見過王子。”
林萍卻是一拱手,做了個漢人的禮,不卑不亢道:“林萍見過大汗,見過王子。”
“嗯?這位是?”父子倆同時抬頭。
班珠道:“這是小徒,阿萍。”
林萍微微一笑,那阿里王子雙眼一看,霎時間魂都差點沒了,人直接傻了!
這位阿萍,簡直就是仙女啊!
烏托汗也是一怔,這個女子,長的好生標緻啊,枉他在西域稱雄這麼多年,可恨卻沒能見過這般女子……
“阿萍?美麗的阿萍姑娘,請容許我介紹一下,在下阿里,今年二十四歲,尚未婚配。”這個阿里居然說出當日跟慕容幽蘭說的話來。
林萍還是微微一笑:“那阿里王子就早點成親吧。”
阿里一怔,這什麼意思?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不是想跟我成親?
“啪!”他爹烏托汗毫不客氣給了他頭頂一巴掌,差點把他頭上的披巾給打歪了!烏托汗怒斥道:“不得無禮!這位阿萍姑娘既然是班珠上師的弟子,那便是西域的聖女,你不能對聖女動心思!”
“是是是……”阿里挨了一巴掌,只得點頭。
烏托汗立馬換了一張笑臉:“上師,裏邊請。”
班珠點點頭,帶着林萍便往那主帳內走去。
入了主帳,林萍抬頭張望,發現這氈帳外邊雖是灰不溜秋的顏色,可這裏頭卻是豪華至極。鎏金的案台,銀做的杯盞,玉刻的屏風,氂牛皮鋪的地毯。而那案台下那個香爐,居然是純金打造的!
林萍還未看完,就被班珠拉了一下,連忙跟着班珠坐了下來,恢復了一臉鎮定。
而那烏托汗跟阿里王子也坐了下來,坐在主位的烏托汗看向班珠,開口道:“上師的來意,本汗已經知曉。上師慈悲為懷,本汗又豈是好殺之人?那些羌人,本汗可以放過,但是……”烏托汗皺起了眉。
“大汗有何難處?”班珠順勢發問道。
“上師啊,您有所不知啊,這中原朝廷,陰險至極!他們滅了清源教,夷平日月山,將那些羌人一路追殺,有好些羌人便逃到了本汗的地盤來了!”烏托汗說著連連搖頭。
林萍不解:“既是逃命而來,大汗難道便要下殺手嗎?”
阿里王子接話道:“阿萍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些逃來的羌人,並非羌人,而是中原朝廷易容成羌人的探子!他們假借逃難之名求我回部收留,不料我父汗收留他們之後,他們卻刺探情報,意欲圖謀我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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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萍聞言,不置可否,沒有回答。班珠卻道:“那麼大汗的意思是,這湖邊那些人,也是漢人裝扮的了?”
“不錯!上師,你想,這清源教都被毀了,這湖邊豈會還有如此數量的羌人牧牛放馬?這定然是漢人打扮的無疑啊!”烏托汗面帶憤怒之色道。
“不錯,前幾天,這幫羌人居然襲擊我們的營帳,率先動手,殺了我們好幾十個勇士呢!”阿里王子道。
班珠皺了下眉,看向了林萍,問道:“阿萍,你怎麼看?”
林萍笑了笑:“師傅,您都有答案了何必問我呢?”
“嗯?”那邊的父子倆疑惑不已,這對師徒是什麼意思?
“說說,無妨。”班珠朝林萍笑了笑。
“好吧,師傅,那我可就說了。”林萍轉頭看向了烏托汗與阿里,面色平靜道:“二位,敢問如今是什麼天?”
“什麼天?”阿里懵了,眼珠一轉,不假思索答道:“冬天啊!”
“既是冬天,那麼這些牧民該如何生活呢?”林萍繼續問道。
阿里托着下巴:“既是冬天,自然住在帳中,牛馬應該吃乾草……”
林萍笑了笑:“阿里王子,如今天寒地凍,這青海湖四周皆是高山雪嶺,冰冷無比。那麼這被群山環繞的湖畔,豈不是最適合放牧的地方?”
“是,這個自然……”阿里答道。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說那些人是漢人打扮的呢?漢人放着低矮的平原不待,跑到這裏放牧,被你們殺害嗎?”林萍終是問了出來。
“這……他們自然是漢人無疑!”阿里爭辯道。
林萍臉色一緊:“阿里王子,我不想與你爭辯,但我看見你們的騎兵屠殺牧民是事實!他們沒有高大的戰馬,也沒有堅固的甲胄,甚至還帶着老弱婦孺,可你們全是精壯的騎兵,雪亮的彎刀!”
烏托汗臉色沉了下來:“姑娘,你可不要被那狡詐的漢人給騙了!”
“是嗎?大汗,我若是漢人將領,一旦見你們入了這群山環繞的青海湖,我會派兵堵死你們四周的通道,然後居高臨下,將你們聚而殲之!”林萍毫不客氣道。
“你什麼意思?”阿里臉色一變。
林萍繼續道:“而大汗與王子,你們此刻卻悠然在此湖畔安營,自然是因為沒有身後風險。所以,你們剛才說的話,不過是矇騙我師徒二人罷了,對嗎?”
拙劣的謊言被拆穿,父子倆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林萍繼續道:“原本清源教橫在這邊關,作為一個緩衝之地,三方都可以平安無事。可是清源教被朝廷所滅,那麼佔據此處便成了你們的首要選擇。所以你們大冬天來,趁着朝廷關西軍後撤之際,率領精兵火速出擊,意欲掃清此處的原住民,徹底佔據此地,居高臨下,窺視中原,對不對?”
烏托汗聞言,忽然笑了,那捲曲起來的鬍子如張開的羊角花一般,他咧嘴一笑,居然鼓起了掌:“好厲害,不愧是上師的弟子!”
阿里變了臉色:“莫不成你們想多管閑事?”
班珠還是那平靜如水的模樣,淡淡開口:“你們若與那中原開戰,貧僧自然是難以插手的,可這些無辜之人,實不該被屠殺。”
“老和尚你……”阿里生氣了。
“住口!”烏托汗卻按住了阿里,怒罵了一句。
烏托汗轉過頭,看向兩人,笑了笑:“是本汗的不是了,上師,您這位徒兒言之有理。但是,如今那中原朝廷,君王昏聵,朝政腐敗,奸佞當道,中原百姓生活於水火之中!本汗不才,一統西域已數十年,西域在本汗治下,不說繁榮昌盛吧,但本汗治下的牧民,過得至少比那中原的漢人百姓好吧!”
“好了,大汗的意思,貧僧已明了……敢問大汗是想發兵嗎?”班珠直接問道。
“不錯!本汗有可靠消息,那中原朝廷內,北鎮元帥蘇博已經病重,命不久矣!而陰山南面的莫古人已經強大了起來,有蠢蠢欲動的跡象。本汗打算聯合那陰山一帶的莫古人,在這個冬天,同時發兵!”烏托汗沉聲道。
林萍聞言臉色一變,而班珠卻平靜無比。
“上師,您並非漢人,但您行走天下,人人敬重。而本汗是何人,您想必也清楚。本汗能坐在汗位之上,必須得為手下的勇士鋪開大道前進,所以,您是勸不動本汗的。”烏托汗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裏,朗朗說道。
班珠點頭,這個人野心極大他是知道的。在國戰面前,哪怕是他這種高手,恐怕也難以插手……而且眼前這位汗王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既然如此,大汗就暫且放過那些羌人,將他們安置到南邊的藏區去吧。”班珠選擇了退讓。
“好!但是本汗有個要求,若上師答應,本汗即刻便放過那些羌人!”烏托汗開口道。
“大汗請講。”
“本汗打算派阿里出使中原,但本汗聽聞中原有個謝天,武功極其可怕。所以本汗想讓上師陪着阿里一道前去!”烏托汗將這個要求說了出來。
敏銳的林萍一下就抓住了他話里的破綻:“大汗,你剛才說要聯合莫古人在冬天動兵,現在又想着派阿里王子出使,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呵呵,哪裏矛盾?”烏托汗看向了林萍。
林萍道:“這個冬天,已經不到兩個月了,阿里王子若是出使,來回折騰,恐怕兩個月都打不住。您派他過去出使不過是刺探而已,這刺探回來都已經春天了,還如何動兵呢?”
“啪啪啪!”烏托汗再次鼓掌,讚許道:“真是聰明啊!”
“大汗難道是想將我師徒二人當棋子嗎?”林萍質問道。
烏托汗笑了起來,連連擺手:“怎麼會呢?”
林萍道:“我看大汗的想法,是想等那北鎮元帥蘇博死後再動兵吧?派阿里王子出使不過是麻痹之舉,對嗎?”
烏托汗臉色瞬間就冷了,這個小姑娘,太聰明了。
但是烏托汗也不是無能之輩,只見他開口道:“小姑娘,那慕容幽蘭,是你結義的姐妹吧?”
林萍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
“呵呵……本汗自然有本汗的門道,不僅如此,本汗還知道她如今在何處!”烏托汗嘴角一揚。
“在哪?”林萍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跟她妹妹慕容青芷被謝天的人一路追殺,往東去了!逃入了府州境內后,便不見了,想是已經被謝天給抓了吧!”阿里笑了出來。
對於有把柄的人,當權者最好拿捏不過了,顯然,這對父子深諳其道。
林萍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忽然,一隻枯槁般的手臂輕輕摁住了她的肩膀:“阿萍,不要急,他們剛才還騙你呢。”
班珠這一提點,林萍幡然醒悟過來了。
關心則亂,自己差點被人帶進去了。
班珠開口道:“我這徒兒修的是紅塵道,關心的是民間之事。若有衝撞大汗之處,貧僧在此向大汗與王子道歉。”
班珠雙手合十,做了一禮。烏托汗連忙還禮:“上師言重了,本汗有野心是真,但懼怕更是真。”
阿里道:“若是中原強盛了,這西域恐怕就要被他們火炮開道,鐵騎橫掃了,我等也是未雨綢繆啊!”
林萍已經有些不想聽了,這些人,太虛偽了。
“好,貧僧答應大汗,隨王子殿下出使中原。但在此期間,還望大汗不要擅動兵戈!”班珠雙手合十道。
“好,本汗有上師相助,何其有幸,來人,擺宴!”烏托汗起身大喊道。
很快,帳外的軍士們將早就備好的素齋吃食,熱茶酥餅一一端了進來,在班珠與林萍面前擺了一大桌子。
看着那一桌子的美食,林萍卻毫無胃口,師傅為什麼要答應呢?還有,這父子倆就不怕他們將二人的野心告訴蘇博他們嗎?
烏托汗端起斟滿美酒的銀盞,舉杯道:“來,上師,本汗敬您一杯!”
班珠也舉起一盞熱茶,與他呼應,而林萍卻沒起身,仍然在想着剛才的事,咀嚼着這父子倆剛才的那些話。
一頓飯林萍吃的是索然無味,飯後,她仍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班珠喊她,她才反應過來,班珠朝她笑笑:“阿萍,來,為師為你解惑。”
林萍心頭一震,立馬跟班珠起身,朝着帳外而去。兩人走到湖邊,說起了話來。
“阿萍,這真真假假的話,你可分得清?”班珠問道。
林萍搖頭:“師傅,我還是太稚嫩了,還是有些不明白。”
班珠望着那結冰的青海湖,淡淡道:“空曠的雪谷,寧靜的湖泊,這些東西能讓人心曠神怡,有助於你修身。”
“是。”
“今天,師傅便告訴你,人性的陰狠,世態的炎涼,這些讓人痛恨作嘔的東西,才有助你養性!”班珠加重了語氣。
林萍聞言,大眼睛睜大了一圈。
“修身養性,二者往往不可兼得,然二者皆能得者,方能走上無上大道!你明白了嗎?”班珠教誨道。
“是,我明白了。”
“說說。”
林萍呼出一口熱氣,鎮定道:“他們的野心是真,出使也是真,要動兵也是真!”
“那我們呢?”班珠繼續問道。
“我們修行是真,憐憫黎民是真,要為天下蒼生造福也是真!”
“說得好!”班珠贊了一句。
“師傅,我們隨他們入京,一路上,就一定能找到化解這場戰爭的方法,對不對?”林萍問道。
“對!事在人為!”
林萍嫣然一笑,如高山上的雪蓮綻放一般:“師傅,那我們,就往東走!”
“對,往東走!”
師徒兩相視一笑,林萍又悟了許多。
而數千里之外,大江之上,立於船頭的董昭,不動如山,鎮定無比。
“師叔,我們是要走水路入京嗎?”邵春從船棚里走出來問道。
“不,我們先去一個地方!”董昭答道。
“去哪裏?”邵春問道。
董昭拿起身邊的長英劍,一把拔出,看着上邊的“長英”二字,淡淡道:“去見一個人,有一件事,該了結了。”
“誰?”邵春接着問道。
董昭將長英劍插回劍鞘,喃喃道:“你不用知道,這是我與她的約定!”
邵春沒了聲音,對於眼前這位董師叔,他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董昭放下劍,忽然伸手摸向了懷裏,摸出了一塊玉佩。那塊玉佩上鐫刻着一個“郭”字,正是當初他從郭長峰的遺體上找到的。
這塊玉佩,那個人一定會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