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提點她

第180章 提點她

小太監張開的手這才收回,他繼續跪趴在地上撿起她宣紙。

元知酌擱下筆,她的手腕內側沾了些墨漬,蹙了蹙眉但也沒有管。

小太監整理好手上的一沓宣紙,低頭見條案下還有一張,他便彎腰趴在地上去拾,小心翼翼拿起來,翻過面疊在最上面,稍稍瞥了一眼,就看見這張宣紙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兩個字——“殘蠅”,字的左邊還潦草地畫著一隻斷首了青蠅。

他看不懂但也沒有多嘴,再又略微整理了下,拍掉紙面沾染的灰塵,便雙手捧着送回到長案上面。

元知酌能幹事又靈巧的人。

她輕輕將左腕上的玲瓏翡翠鐲摘了下來,蔻丹染過的指尖赩熾如焰,纖纖好似玉筍紅,襯得肌膚透白,只瞧一眼,就能斷定這手的主人是個風骨婀娜的美人。

拿着那鐲子轉了轉,元知酌隨意擱在那沓小太監剛撿起來的宣紙上。

官綠瑩潤的翡翠泛着淡淡的水暈,她瞧了最上方宣紙上的字,意態散漫,杏花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很柔的笑容但也有些冷漠。

“鄧蘊祥把你教得好,這些都拿去燒了吧,不要被人瞧見了。”

說罷,元知酌揚了揚手,小太監躬身拿回長案上的宣紙,卻沒有走,而是從懷裏掏出了一方乾乾淨淨的帕子,他恭順道:“這帕子是奴婢的娘親繡的,奴婢沒有用過,娘娘若是不嫌棄便拿來擦凈手。”

“我用過的東西可是要扔掉的,這手帕是娘親給你繡的,扔了你不覺得心疼嗎?”

“不心疼,能夠為娘娘排憂解難是這帕子的福分。”小太監頓了頓,才接着道:“也是奴婢的福分。”

“你跟你乾爹學的很好。”元知酌不禁笑出聲,她低垂着眸子從他手裏拿走那帕子,不急不緩地擦掉手腕內側的墨漬,嗓音很輕,“跪安吧。”

“是。”小太監跪安后抱着懷裏的宣紙便出去了。

外頭的雨小了些,元知酌緩緩起身,將鎮尺壓回到原位,桌面乾淨整潔,像是什麼都沒有來過,什麼也都沒有消失。

烏黑黑的雲朵遮去了白天的日光,室內一明一暗的光影將她纖瘦的身姿拉得很長,閃電一打,她未起波瀾的眸子疏離凌厲。

遲緩的雷聲引得她側目望向天際,雨勢陡然轉小,幾道閃電無聲划亮在她的眼底,像是擦亮了一簇焰火。

“娘娘,楊學士送了卷字畫過來。”幾人推門而入,一進門遠煙便徑直走到樑柱後面,將飄飛的簾紗勾回來,“你們幾個快些將窗戶都關上。”

說罷,她又吩咐後面的幾個宮娥添燭加燈。

秋蕊手裏捧着幅字畫,撥簾踱步進來。

碧瑛走在她們的最後面,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紙張燒焦的味道,她皺着眉頭將熏籠打開,關心道:“娘娘若是要燒什麼東西,交給我們底下人來做就好了,何必髒了您自己的手?”

秋蕊注意到了扔在一旁髒了手帕,也跟着附和了聲,她感受到絲絲竄進來的冷風,最先走到了長案旁的錡窗處,嘮叨道:

“咱們幾個一不在您身邊,您就作踐自己,這窗戶也不關嚴實了,最近天氣跟那小嬰兒一樣變化無常,您身子骨最怕這種天氣了,可是受不起一丁點兒風寒的。”

“娘娘您快些喝杯暖湯。”

“就是啊。”……

她們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要不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更別提她們三個後面還跟着的太監宮女。

一群人吵的元知酌頭疼,她揉了揉額心,很是無奈,玩笑着打斷她們,“我現在可離不得你們了,哪日就是我不做這皇后了,我也要把你們三個打包帶走。”

秋蕊解畫布的手先是一怔,而後若無其事地繼續。

“娘娘又說胡話了——”其餘的人咯咯笑着,只當皇后又在說玩笑打趣他們了。

遠煙將食盒裏的梅花糕擺出來,元知酌走過去懶身倚在美人榻上,捏了一塊送到嘴邊。

遠煙蹲下來笑着推薦道:“這梅花糕可是今日凌晨採的新鮮梅花,還加了牛乳,剛做出來可熱乎着呢,娘娘趕快嘗嘗。”

元知酌咬了一口,連連誇讚了幾句,情緒價值給滿,又望着遠煙期冀的目光,她又笑着遞了塊新的送到她嘴裏。

餘光瞥到那幅還未展開的畫卷時,元知酌輕挑了下纖眉,擦凈了指尖的碎屑,而後懶懶洋洋支着下頜倚回美人榻里。

她也好奇楊宗送來的是什麼。

隨意抬了抬手,一旁的秋蕊會意,與一旁的小宮女將字畫拉開,而遠煙殷切地遞了杯熱茶給她。

緩緩展開的字畫上面寫着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墨水足以穿透紙背,骨力洞達,筆走龍蛇——

【使霹靂手段,先行菩薩心腸】。

碧瑛一眾人只是一眼便收了回視線,認字的不敢多看,不識字的也不敢抬頭。

這樣的話難說其意,可褒可貶。

一下子,周遭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幾個人也自動閉上了嘴沒有再說笑。

只是元知酌不太在意,也不避人。

她輕輕抿了口茶,睨了眼,喉間淌過溫熱清潤的茶水,她眸底瀲灧笑意,穠艷的指尖時有時無地敲在茶蓋上,“好端端的行楷,怎麼放在一起就是看不明白呢?”

言語間的笑意和紈絝絲毫不斂。

屋內靜默了一陣,幾人面面相覷,遠煙輕手輕腳往熏籠里添了些新碳,火星子一瞬一瞬地擦亮又隕滅。

元知酌只嘗了一口茶水,將茶蓋闔上,下意識地想要轉手腕上的玉鐲,摸了空,她才想起來鐲子被她拿去打賞人了。

長睫下的眸色涔涼,她覺得沒勁兒透了,“燒了吧。”

說完,她聽着外頭的雨聲漸小,問道:“陛下有說今日何時回鸞禧宮嗎?”

“回娘娘,今日陛下政務繁忙,乾寧宮那邊的意思是娘娘不必等。”守在殿外的洛白開口回道。

元知酌思量了陣,拇指摩挲過指甲上的蔻丹,輕笑道:“既如此,更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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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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