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咳嗽一聲

李偉回家后，匆匆吃完飯，稍微整理一下便躺下休息，畢竟明天還得早朝，皇帝的早朝時間定得那麼早，簡直不是人能受的。

李偉剛躺下不久，幾個親軍侍衛就到了，這時，李偉家的牆上突然出現兩個黑衣人，與侍衛們低聲交談了幾句。

隨後，這兩個黑衣人脫下夜行衣，搖身一變，也成為了親軍侍衛，來到李偉家門口，砰的一聲踢開了大門。

李偉剛剛躺下沒多久，就被這群人衝進來，從床上拽了起來。

李偉大吃一驚：“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

此時，小青也被驚醒，提着燈過來，看到這些士兵，嚇得尖叫一聲，連油燈都掉在地上，還好地上沒有易燃物。

李偉藉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了來人：

“宋忠？你怎麼跑到我家來了？”

“呃……咳，大人，陛下有旨，要對你施以三十杖的重罰！”

宋忠尷尬地咳嗽一聲，剛才在牆頭的正是他，但李偉並未察覺。

“什麼？為什麼？”

“這個屬下也不清楚。”

還沒等李偉追問，宋忠就示意其他人動手，李偉被按在地上遭受了一頓毒打。

恍惚中，他彷彿又回到了乾清宮的小黑屋。

打完后，宋忠等人迅速離開，有的回去復命，有的繼續守在牆頭。

李偉在小青的扶持下，捂着屁股艱難地站起來：“媽的，老子都出宮了，還是逃不過皇上的毒打！”

小青面色一變，低聲勸道：“老爺，說話小心些！”

李偉撇了撇嘴，心想自己也不是沒罵過，甚至和皇上正面較量過。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免得又挨一頓揍。

“明天不用喊我起床了，老子請假！”

李偉捂着屁股側躺着對小青吩咐道。

“啊？老爺，這樣不好吧。”

李偉擺了擺手，沒有再多言。

這個夜晚，無人入眠，李偉是疼痛難眠，朱元璋是滿腔怒火，而另一個人，薛祥也難以平靜。

實際上，薛祥也是一位賢能官員，他曾因鳳陽宮殿的修建，面對李善長對工匠使用厭勝法誹謗朱元璋的指控，薛祥不顧生死進言勸解，從而保全了數千名工匠。他為工匠求情並非孤例，許多工匠都蒙受了他的恩惠。

在得到李偉的那些草稿后，薛祥驚嘆不已，立即帶回府邸夜以繼日地按照那種方法編製預算，最終的結果令他驚喜萬分。

經過他細緻的表格計算，原先預計的五十萬兩白銀大幅節省了近十萬兩，各項明細清晰明了，所有收支一目了然。他讚歎道：“太棒了，有了這種方法，往後朝廷的營造工程不僅能節省大量銀兩，而且施工效率和秩序都將大幅提升！李大人真是位難得的人才！”

核查完自己的預算，薛祥滿心歡喜，回想起前兩天錯失這位奇才，不禁惋惜：“還是陛下獨具慧眼，這樣的人才我怎能拒之門外？明天我一定要再去爭取將他請回來！”

李偉並未意識到一個簡單的表格就讓工部尚書對他刮目相看，如果他知道，他或許就不會教授這些了，畢竟他有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早朝，李偉確實缺席，無論小青如何催促，他都不願起床。

朱元璋登基后，習慣性地看向李偉的位置，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沒有李偉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確認這不是幻覺。

“這小子竟然曠工？是我下手重了讓他無法起身，還是輕了讓他放肆了？”朱元璋心中暗自猜測。

群臣齊聲參拜后，李偉的事情只能暫時擱置，待退朝後再處理。大臣們依次報告，薛祥作為工部尚書，很快輪到了他發言：

“陛下，臣遵照李閣部的指導，完成了建造海船的預算，懇請陛下過目。”薛祥雙手捧着預算表，態度謙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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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代，臣子向皇上上奏有兩種途徑，一是常規的事務彙報，先由部門主管審核，無誤后提交通政司，以往是送往中書省，朱元璋改令直接遞交御前，如今有內閣，流程又轉為先送內閣。

另一種則是直達奏章，若有重要事務或需要密報，可在殿堂上直接呈交，或是退朝時交給負責接收奏摺的官員。薛祥因心情激動，迫不及待，竟在早朝上當面稟告朱元璋。

朱元璋對此感到驚訝，昨日薛祥還怒氣沖衝去找李偉，今日卻迅速完成了李偉建議的預算，並且看樣子對李偉沒有任何怨恨，甚至用了“指導”這樣的字眼。

思索過後，他也想見識一下李偉所提及的預算究竟為何模樣，於是吩咐手下呈上。

徐壽迅速走下階梯，從薛祥手中接過奏章，恭敬地遞給了朱元璋。

朱元璋翻開一看，只見整齊的方格中，文字與數字井然有序地排列。

表格設計直觀易懂，朱元璋略作瀏覽，便理解了其含義。各項明細清晰列出，包括單價、數量、總價，甚至採用特殊的同音字標記數字，以防止篡改。朱元璋立刻領悟，這是一種防偽手段，確保公正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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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妙了！這樣的格式使得每一項收支一目了然，既節省了資源，又能避免資金流失或購買不足的情況，必定難以遁形。

儘管明朝當前的記賬方式也有一定規範，但與這種後世表格化的記錄方式相比，仍顯遜色。儘管李偉稱為預算，但朱元璋由此聯想，意識到這種形式最適合於財務記錄。

“好極了！薛祥，你沒讓我們失望，這份……這份預算，做得相當出色！我決定賞賜你！”朱元璋興奮地稱讚道。

薛祥連忙謙恭地回應：“臣不敢居功，這都是李閣部的指點之功，我實在想不出這樣的高見。”

“嗯？是那個……是李大人教導你的嗎？”

“正是陛下，臣昨日去找李閣部時，心中還有些不滿，但他耐心地為臣講解預算的原理，我才明白先前的誤解。李閣部確實才華橫溢，臣深感羞愧！”薛祥誠摯地說道。

聽到薛祥這般推崇李偉，朱元璋心中暗自詫異。昨日他還因李偉的不當行為而責罰，如今發現這小子竟有這般才能，莫非是在試探自己？

此刻，朱元璋既欣慰又惱怒。他曾給予李偉厚望，授予正五品官職，將他置於內閣的重要位置，期待他能為自己效力。除了偶爾的訓誡和激勵，他還設了個陷阱讓李偉跳進去……

除了這些，他對李偉是否算得上優待？簡直是荒謬！

調整了情緒后，朱元璋面帶微笑：“李愛卿果然不負所望，有這樣的才能，實屬應當。”

朱元璋流露出一副慧眼識珠、撿到珍寶的表情。

“陛下目光如炬，老臣佩服至極！”群臣聽薛祥與朱元璋互相讚譽李偉，心中酸溜溜的。

武將勛貴們對此一竅不通，對於治國理政，他們只會附和朱元璋，稱讚皇帝英明，然後昏昏欲睡等待下班，朱元璋對此並無苛責。

然而文臣們不同，治理國家是他們的專長，如果李偉真的如此能幹，將來豈不是會凌駕於他們之上？

權力有限，皇帝始終掌控宰相的權力，再冒出個李偉來爭奪，局面恐怕難以收拾。

早前朱元璋將廢除中書省的責任推給了李偉，實際上大家心知肚明，這只是讓他們發泄不滿的借口，罵兩句就算了，如今卻真的要與他們爭奪權力，這絕對不行！

“尚書大人，這份預算聽上去倒像是賬目，我身為戶部尚書，不如讓我來審閱一下如何？”

新任戶部尚書徐鐸走上前說道。

由於胡惟庸案的影響，過去的六部官員幾乎全數涉案，連姓名都無法在史書中留下，這些職位如今都由新人擔任。

朱元璋思索片刻，覺得也有道理，於是點頭同意，命徐壽將預算表拿給徐鐸查看。

徐鐸接過表格，仔細翻閱。他決定無論好壞，都要找出問題。然而，他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難以置信。作為戶部的主要負責人，他自認為對財務賬目頗有了解，這個表格的優點他一眼就能看出，特別是那些大寫的數字，簡直是神來之筆，巧妙至極！

然而，這個表哥越是出色，他的臉色就越難看。因為這並非出自戶部或文官集團中的任何才子之手，而是陛下不知從何得到的“奇人”所作，這讓他感覺整個文官群體的水平似乎都不盡如人意。

作為戶部尚書，他對許多賬目的幕後操作了如指掌。若使用這種表格，可能會引發諸多麻煩，甚至可能導致更多人丟掉腦袋。

“這個……這種記賬方式雖然新穎，但過於複雜難以理解，臣以為唯有薛尚書和陛下這樣的傑出人物才能輕鬆領悟！”

徐鐸斟酌許久，終於擠出這句話。

然而朱元璋並未因此滿意，面色瞬間陰沉下來：“那你倒說說，哪裏複雜難懂？我親自給你解釋清楚！”

“啊？我……”

徐鐸驚慌失措，一時語塞。

“哼，堂堂戶部尚書，連這點小事都看不明白，留你何用？”

“啊？陛下，不，我能理解，我只是覺得有些複雜，不，不複雜，是我言語不當，這個確實不複雜……”

徐鐸察覺到有丟官的風險，連忙跪下解釋。

“哼，我看你心裏有鬼，害怕我們推廣這種表格到戶部，揭露你們的醜事！”

“陛下，我絕無此意，我為官清廉，戶部也絕對沒有那些勾當！”

徐鐸驚恐萬分，他只是提出不同意見，為何會陷入如此境地？他一邊懇求饒恕，一邊求助於身邊的同僚。

武將們見有熱鬧可看，頓時興奮起來。

“陛下，我認為徐尚書為官清廉，絕不會有任何違法亂紀的行為。”

偰斯無可奈何地站出來，其實他此刻並不想站出來，上次彈劾李偉惹惱了高層，這次再惹，他的官位能否保住尚不可知。

儘管不願，但他不得不站出來，自從中書省撤銷后，六部的地位提升，吏部的權力坐擁六部之首，甚至有人暗稱吏部尚書為天官。

作為文官之首，若文官之事他袖手旁觀，往後

“定然不會有？怎麼，你想為他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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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冷聲道。

“啊？微臣……微臣並非此意。”

偰斯心中一驚，這不是他期望的結果。徐鐸是否貪污，他不清楚，但推測可能性極大，畢竟文官們的習性他太了解了。

“哼，非此意又是什麼意思？無識人之明還妄言，你這個吏部尚書也別做了！”

“陛下，微臣認罪，陛下寬宏大量！”偰斯慌忙跪地求饒。

“來人，拿下徐鐸，仔細審問，查證這位清廉的戶部尚書是否有貪腐行為。至於你，偰斯，改任禮部尚書吧。”

“陛下，微臣知錯，微臣確實犯了錯！”

朱元璋話音剛落，徐鐸面色蒼白，此刻他深感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多嘴！

偰斯則鬆了口氣，雖然禮部尚書的權力不及他如今的吏部，但至少級別相當，而且以後不必事事沖在前面。他意識到，涉及李偉的事情，開口必然不會有好結果，今後行事必須低調，能避免插手就盡量不參與，特別是與李偉有關的事。

徐鐸被帶走，偰斯也被貶職，處理完兩人後，朱元璋才開口：

“我覺得這份預算表格不錯，可在朝中推廣，薛祥！”

“微臣在！”

“這個你最熟悉，此事交給你負責，其他部門也要推行。”

“陛下，微臣認為李閣部對此更了解，為何不讓他擔此重任？”

“他嗎？”

朱元璋腦中浮現出一個弔兒郎當的形象，隨即搖頭：“我另有安排，此事你來處理就好！”

“微臣遵命。”

儘管不解朱元璋對李偉還有何安排，薛祥也不再堅持。

“陛下，上次您提過讓李大人擔任工部侍郎，微臣當時愚鈍未同意，但現在認為李大人足夠能勝任，懇請陛下讓李偉調任工部，望陛下恩准。”

“嗯？你現在又要他？”

薛祥尷尬一笑：“上次是微臣失策，微臣知錯！”

朱元璋思索片刻，還是拒絕了，之前只是隨口一提，並非真心封李偉為三品侍郎。若真要這麼做，無人能阻攔。

況且這傢伙故意戲弄他，這筆賬還未清算，下了朝後還需找機會教訓這傢伙一番。

“早啊，茹大爺。”

辰時將盡，大約九點左右，陽光已高掛天空，李偉慢悠悠來到午門，向茹大爺打了個招呼，卻換來一頓訓斥。

李偉毫不在意，悠閑地走向文淵閣，吳伯宗等人早已投入工作，只有他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