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不可能
被五雷轟頂的李瑰月呆若木雞。
“月兒!月兒!月兒!”
墨玄擔憂地連聲呼喚。
可李瑰月像離魂一樣,怎麼叫也沒有反應。
很久之後,她才木訥地掙脫墨玄,用顫抖的聲音說話。
“這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
墨玄沒有說話,只這樣沉靜地看着瑰月。若果可以,他也不希望這是真的,但是,既然已成事實,他同月兒都要學會接受。
看到墨玄這樣的表情,瑰月痛苦地閉了閉眼,可就是幾息,她驀地抓住墨玄肩膀上的衣襟。
“這不可能啊!我要見花世叔,立刻,馬上!”
“月兒……”
“快,我要馬上見到他,其他的之後再說!”
瑰月固執地打斷墨玄的千言萬語。
花適宜挑簾進來的時候,看到瑰月抱着雙臂,似不勝寒涼般抖動,可這僅是初秋時節。
吸吸鼻子,花適宜很不自在地解釋着。
“我就說要早告訴你吧,可殿下硬是要我們瞞着你。”
茫然地抬頭,瑰月似乎不太理解花適宜話里的意思,她轉動着眼珠,猛地,她的眼珠就定住了。
“世叔,這怎麼可能呢?我為什麼沒有孕吐,為什麼沒有特別嗜睡,我甚至……每月都有換洗!你們跟我說,我懷孕了,還四月有餘了,這我能信嗎?”
喉結艱難地吞咽一下,花適宜勉強地牽動了下嘴角。
“月兒,人的身體就好比我們生活的這個宇宙一樣神秘。宇宙生萬物,人體亦能孕育生命,這裏面,自然有些異數……”
“所以呢?”瑰月迷茫地抬頭看花適宜。
“唉!”花適宜都想奪路而逃了,天知道,他最是害怕眼淚汪汪的小姑娘。
“所以……每個人孕育的情況與旁人不盡相同,甚至同一個人,不同時間懷孕后的情形也是會有所不同的。就好比同一個女子,她懷兒子的時候嗜酸,但她後來懷女兒的時候則嗜辣。有人一胎時虛弱不堪,走路也要人扶着,結果她懷第二胎的時候,卻能行走如風,生產的那天還能下地幹活……”
“世叔,我不嗜酸,也不嗜辣,也不嗜睡……我甚至每個月還來癸水,您告訴我懷孕四個多月了,我能相信嗎?四個多月,差不多該有胎動了,這可能嗎?”
定定望着瑰月,花適宜眼帶悲憫,神情卻嚴肅無比。
“這隻能說明他是個極乖、極乖的孩子,知道母親遇到了人生困境,捨不得磋磨母親,這難道還是他的錯了?!”
霎時間,瑰月紅唇微張,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至於你說你每個月都來癸水,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你去民間打聽打聽,這樣的事情雖然少見,但不是沒有的。還是那句話,人體很玄奧,你的情況,若非要個解釋,我只能說這或許跟你這段時間顛簸不定、情志不舒有關係吧。”
李瑰月眨着眼,晶瑩的淚再也止不住流下來。
“還有,你仔細回憶一下,從你離開玉京后,真的一點反常都沒有嗎?你癸水來的時間、流量、間隔的周期,真的是毫無異常嗎?”
這一問,瑰月低下了頭。有段時間,她的確飯量很大,好像老是吃不飽似的,她卻以為是跋山涉水、消耗過大造成的;有段時間,她有些討厭某些味道,她以為是她過慣了好日子,陡然離開錦繡堆的不適應,她甚至還暗罵自己矯情;有段時間,她很嗜睡,她以為是因為壓力太大了,沒有休息好……就是月事,其實跟從前也不同的,流量明顯比從前少,中間甚至有一個月只不過一天就結束了,她卻還以為是月事不調所致。
輕輕嘆息一聲,花適宜在女孩身邊坐下,斜眼一看,女孩已經將手放到了小腹上,不由微勾唇角。
“月兒,這孩子是蕭長空的!”
瑰月沒有說話,花適宜也不需要她回答。
隨着花適宜的話,李瑰月的思緒也回到了鳳儀宮那個屈辱的夜,蕭昊明罔顧她的意願,執意要與她同房,這孩子,就是在那一夜有的吧!痛苦地閉眼,不願回憶那令她傷感的過往,瑰月以手按額,也想擋住那洶湧的淚意。
冤孽啊,真是冤孽啊!
“我是個大夫,不管這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只想告訴你,他很好,很健康,他這樣乖,你能嫌棄他嗎?!”花適宜顧自說著。
“誰……誰說我嫌棄他了?!”李瑰月悶聲悶氣答着。
“殿下他早就知道了。那次你昏睡兩天,他急得要死,急急把我找到別院替你把脈。那時他就知道這事兒了。是他要我們一直瞞着你的。但他又怕有人因為不知究里,不小心傷了你的身體,又叫來別院所有的人仔細叮囑。他說孩子是他的,但你還不知情,讓所有人要裝作不知道,免得你難為情。之後,他就急着求婚,大約是怕你因為孩子……又想回到蕭長空身邊去吧。他對你,還真是用心良苦!”
“誰要他爛好心,我的孩子見不得人嗎?沒有他,我李瑰月養不活孩子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邪火,瑰月早忘了委屈,兇巴巴叉起腰來。
“嘖!你這就不講理了啊!罷了,孕婦都是不講理的!那個梅喚雪也差不多,聽說,石中玉都被她折騰死了!”
湊近瑰月的臉,花適宜痞笑着。
“其實啊,還有個好方法,你嫁給我們少主啊!我們少主對你的心思,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要不然他能那麼用心地幫你?”
說著說著,花適宜還認真了,他往瑰月身邊靠近一點兒,繼續遊說:“其實吧,我跟老明他們都看好少主的。殿下雖好,畢竟是皇家之人。這皇家,就少不了明爭暗鬥,我們怕你才出狼窩,又入虎穴。真的,你考慮考慮啊。”
被花適宜插科打諢一番,瑰月心情好多了。蕭家,她勢必不肯再回去的,這孩子這時候來,她不是嫌棄,而是愧疚於恐怕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了。
“還說呢,你們那個少主,神龍不見首尾,會看得上我這帶‘球’的孕婦?罷了,花世叔,我也不是那樣的人,他好心幫我,我還去坑他,不能夠吧?!”
花適宜無言。他想說不是的,但實在沒有辯駁月兒的有力話語。唉,少主是扁是圓,他都沒有見過,哪裏就能替他把終身大事給定下來呢?唉,這個月兒,不是說她命格貴重,是個富貴無極的命嗎?呸,他覺得,說這話的人八成是神棍,月兒哪裏命好了,分明是個苦命的姑娘!
“阿嚏”、“阿嚏”,命不好的姑娘除了方才緊張那會兒好受一點兒,現在又開始打噴嚏、流眼淚了。
“看吧看吧,這次,如果不是你肚子裏的孩子幫忙,你勢必着了道兒。你看吧,這孩子就是上天派來保護你的!”
“嗯!”瑰月重重點頭,輕按小腹,她突然跟孩子就有了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唉,今後怎麼做,你們好好商量吧。你這情況,我去開點兒葯你服用,幸虧發現地早,沒什麼大問題。”
“世叔,是葯三分毒,會不會傷了孩子?”
“行了,世叔有分寸的,總之,離那個勞什子車遠點兒,就沒有問題!”
甩甩衣袖,花神醫飄然而去。當然與墨玄擦身而過的時候,花神醫也沒有忽略秦王殿下臉上那抹不悅來。呵呵,怕他不悅?!他花適宜是奉命要配合秦王行事,但是,這不包括他不能有私人感情啊。他們這些九家的人,跟月兒感情極好,自然對她從一個宮廷走入另一個宮廷充滿疑慮。月兒,就該被夫君珍愛、獨寵,秦王好則好矣,只可惜畢竟出身皇家。
一番折騰,已近黃昏。晚霞在天邊流光溢彩的時候,車裏的兩個人一搖一晃地輕微顛簸着,卻誰也沒有說話。
“我恐怕不能答應你的求婚了!原因你知道的。”良久后,瑰月率先打破沉寂。
“呵呵,你收了我的信物,就不許反悔!”墨玄耍起了無賴。
“我本來也沒有答應!是你硬要塞給我的,現在我明確回復你,我——不——同——意!”瑰月別過身去,不再看墨玄。
“呵呵,那不成!反正信物在你手裏,你就是我姬無恨的未婚妻。我已經昭告天下,也去信帝都,回去,我們就成婚!”
“你!”瑰月轉過身來,美眸燃焰:“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獨斷專行?”
“我跟你商量了,你就會乖乖答應嗎?李瑰月,我告訴你,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哈!我還做不了自己的主了?我不結,你能奈我何?”瑰月的火氣再次飆升。
“那我綁也要把你綁進洞房!”
“你你你……”
從來沒有想到,墨玄還能這樣強硬耍賴,瑰月氣結,竟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氣憋在心裏,只有呼哧喘氣的份兒了。
“停停停!”墨玄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他放低聲音,柔聲相勸:“你別動氣,這對身體不好!你不顧自己,也顧顧你肚子裏那個小的。”
只這一句,立刻消了瑰月心裏的火氣。
“墨玄,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叫你墨玄,而不是姬無恨或是王爺嗎?因為在我的心裏,你一直就是那個為了我可以豁出一切的少年,是一個江湖遊俠一般的人物。若你是姬無恨或是王爺,我們之間就只有千山萬水的阻隔!可見,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畢竟是秦王殿下,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墨玄狂亂的按住瑰月的臂膀,激動地問:“怎麼就不可能了?是因為這孩子嗎?這孩子從來不是問題,他就是我姬無恨的孩子。我對天發誓,必待他如己出,月兒,求你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被墨玄這樣箍着,瑰月突然就感覺胃裏翻湧,不由就歪頭乾嘔起來。
“啊!”墨玄趕緊放手,慌不迭地問:“月兒,你怎麼了,是我弄傷了你嗎?”
按着胸口,瑰月直起身子,定定看墨玄。
“姬無恨,看到沒,這就是孕吐,我的腹中,孕育了別人的孩子,你真的可以不在意嗎?就算你真的可以不在意,但我卻做不到不在意,我配不上你,但我也絕不會放棄這個孩子。所以,你讓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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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走?你是要回到蕭長空身邊去了嗎?”
一下子,墨玄半垂了腦袋,一副頹然的樣子。
“不,你把我李瑰月看成什麼人了?我既然已經出走,就絕對不會再回去!我……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獨自將孩子撫養成人!”
倏忽抬頭,墨玄的臉上又有了光彩。
“你既然不打算回去蕭家,為什麼不能考慮一下我呢?我會是一個極好極好的父親。冬日裏,我教他讀書習字;夏日裏,我陪他練劍、玩耍。我會將他當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傾力教養,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至於說山清水秀的地方,江北哪裏找不到呢?只要你喜歡,我們就在你喜歡的地方定居,如何?”
“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是打算為了我,連王爺也不當了?”瑰月蹙眉,但她得承認,她內心是感動和熨帖的。
“有何不可?”墨玄挑眉,神采飛揚地道:“你看我三哥,從前滿臉陰鬱,自從他不想着當皇帝之後,人開朗多了,可見,天下之主,並不是什麼好差事!”
瑰月想笑,還是強將嘴角的笑意壓了下去。
“胡說什麼呢?你有那麼多的追隨者,他們都指望你一朝掌事,一償夙願,可你卻要為了一個女人,叫他們所有人心愿成空嗎?”
“這……我……”
墨玄沉默了。是啊,月兒何等聰慧之人,當然能看出他身後有很多的追隨者,他是可以為了情愛,放棄一切,但這些人怎麼辦?!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墨玄抬頭,沉痛地看着瑰月。
我的王子,我想應承你,去你的身邊,從此後春花秋月無比美好!可是,你不只是你,你肩負了萬民和先帝的期盼;而我也不只是我,顧忌良多,從前種種也不能抹去,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去你身邊?!
罷了,瑰月暗想,先穩住他返回鎬京再尋機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