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回京

第259章 回京

中秋過後,下了兩場秋雨,再放晴的時候,眾人就告別西隆,往鎬京進發。

打頭的,是四個軍中力士,他們高舉大越龍旗在前開道。龍旗招展,氣勢十足。後面是兩列威風凜凜的侍衛,穿着明光鎧,行止劃一,腳步鏗鏘有力。再後面是騎着高頭大馬的地字營眾女緊緊相隨。她們個個高束髮、穿紫衣,神情嚴肅,英姿颯爽。

八匹毛色如雪的駿馬,拖着巨大的龍首形輅車,則被地字營眾女簇擁在中間。

這輅車據說是帝都聖武皇帝所賜,皇帝說,秦王掃清邊塵、驅除韃虜,功在千秋,當乘天子之車返京。

此刻,坐在天子之車裏的人是瑰月、蕊兒、牛媽媽,還有李緯這小屁孩。

並不是第一次坐輅車的李瑰月有些恍惚感慨,幸好從輅車的側窗往外看去,就能看到騎行在神駒之上的秦王殿下。

墨玄嫌馬車太慢,想到外面跑馬,結果看到外面隊伍行進的速度,他也只好皺眉放棄了。總不好他一個王爺一騎絕塵,留下大隊人馬在後面乾瞪眼吧。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離心愛的女孩太遠,也就提溜着馬韁,隨着隊伍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走着。偶爾回頭,就能看到月兒望來的目光,他的心情就十分的明媚。

他是心情大好了,可車裏的女孩就有些心緒莫名了。

那日在沉香亭里,瑰月稀里糊塗地就被塞了一件信物。後來打開一看,竟然是明月金珠!

她當然知道,墨玄給的,定然是貨真價實的明月金珠。

摸着頸子裏的紅繩,那紅繩末端繫着一個玄黑龍紋錦袋,袋子裏的就是明月金珠。

這個東西若放到月宮無極殿裏的閣樓之上,配上特殊的裝置,就能將其豪光放大到極致,使整個帝都鎬京如同多了個月亮。

現在,這個寶物卻掛在她脖子上,說實話,瑰月覺得脖子都沉重了許多。

哄睡了李緯的牛媽媽一抬頭,就看到月兒嘴角勾了又平、平了又勾的糾結樣子,就有些來氣。

“你都收了團團的信物,可不許耍賴的哈!”

“啊?”女子抬眼,眸子水潤,眼神懵懂,一副不知道牛媽媽什麼意思的樣子。

“嘶!”牛媽媽后槽牙疼。

“哦!你說這個啊?”後知後覺的李瑰月按着胸前的那顆珠子,無奈道:“他硬塞給我的,我若知道是這東西,怎麼也不肯要的。若是叫外面的人知道他將這個寶物送給了我,您看着,我馬上就成了禍國妖女了!”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樣子,蕊兒都抿嘴笑了。

“你們笑什麼?是真的!還有這輅車,天子賜給他坐的,他卻叫我坐在裏頭,這也是不符合禮制的,會叫御史言官的口水淹死的!”

“噗嗤”,蕊兒再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哎呦,我的姑娘呦,當初,宮裏與殿下達成協議,允許殿下自主選擇王妃人選。殿下選了您,您就是他的正妻,您當然有資格坐在這輅車裏了。至於我們嘛,就是殿下怕您悶,非讓我們過來陪您的,這哪裏違了禮制?哪個言官敢多嘴?!”

叉腰說話的蕊兒,頓生一股睥睨的豪氣來,看得瑰月目瞪口呆,秦王殿下的人果然夠囂張!

“什麼正妻正妻的,我還沒有答應呢!”瑰月忍不住刺激一下這個囂張的侍女。

這一下,蕊兒還不及說什麼,牛媽媽不樂意了。

“你這孩子,他都掏心掏肺地待你了,你還忍心消遣他啊?快別這麼說了,團團的心該寒成什麼樣了!”

撲扇着美麗的杏眼,瑰月無奈,牛媽媽這話她接不住啊!

外面,被預言遇拒就會萬箭穿心的某人,嘴角輕勾,頗為得意。這天兒真好啊,碧空如洗,清風送爽。

可算是看出來了,瑰月扁嘴,如今,身邊這些人,恐怕除了風兒,就沒人肯幫她說話了。可是想李緯這黃口小兒開口幫她說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啊?!真後悔不該將李綽留在西隆。可阿綽說了,他喜歡待在軍中,喜歡西北的酷烈,人家還放出豪言,要力爭上遊,將來成為姑姑和緯弟弟的依靠。對這樣有想法的孩子,能不成全他嗎?!

“說來……”牛媽媽嚴肅起來,問:“你同團團到底怎麼想的,他——到底要去爭回那個位子嗎?”

這是個好問題!瑰月又扭頭,去看外面那個閑適騎行的男子。

“如果海晏河清,皇帝也能駕馭群臣,我猜,他樂得做個閑散的王爺!”

“你們想好了?那可是至尊之位,他也是個男人,真的能拒絕得了執掌天下的誘惑?”牛媽媽眯着眼,也去看外面的人,那人玉貌朱顏、器宇軒昂,是她的外甥,是她在世上僅存的血親了。她不管許多,反正只要這孩子想去的地方,她就要幫他開道,為他護航!

“不,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低垂着頭,瑰月不想讓牛媽媽同蕊兒看到她眼裏的黯然。那天,墨玄的求婚,讓她猝不及防,兩人間長期以來的那層曖昧的窗戶紙終於被戳破,她慌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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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邂逅的美好,思飛台他生死相護的情意,為蕭家婦時他曲意回護的苦心,西來后攜手風雨的經歷,她當然想閉着眼睛自私一回,為她自己爭取一回幸福,接受墨玄的情意。

可是,墨玄那麼美好,那麼優秀,她可以自私地去擁有他嗎?她會不會給他帶去麻煩,帶去屈辱,帶去……

恰這時,風兒睜開了眼睛,他是個乖巧的孩子,吃飽睡足后,他往往會睜着眼睛自己玩會兒。可今天,他不耐煩地扭動着小小的身子,癟癟嘴,就眼淚巴巴地哭起來。牛媽媽、蕊兒手忙腳亂地查看襁褓,襁褓里乾爽潔凈,沒有拉尿尿,更沒有拉臭臭。

聽到風兒的哭聲,墨玄叫停了隊伍,奶娘也很快被叫上了輅車。

可是,風兒呼哧着小鼻子,揮舞着小拳頭直哭,竟是連奶也不肯吃了。

很快,花適宜也被叫了過來。

好一番望聞問切,花適宜兩手一攤,肩膀聳得老高。

“沒有受涼,也不是積熱,更不是中毒,或許,小孩子換地方,他就是單純地不適應吧!”

好在,車子停下后,風兒慢慢不哭了,不一會兒,又抽抽噎噎地睡著了,所有人舒了口氣。

第二日,走了不久,風兒又開始哭起來。這一哭,直哭得撕心裂肺、小臉兒漲紅。

墨玄果斷命令原地紮營,再次叫來花適宜。

重複前一天的檢查,這次,花適宜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了。

“世叔,風兒這是怎麼了?”

花適宜沒有答話,而是用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掃視輅車的每一個角落。

“月兒,你們三個大人可有不適的感覺?”

牛媽媽同蕊兒對視,然後二人同時搖頭。

瑰月沒有說話,秀眉緊蹙。

“我……有些鼻塞,我以為是受涼了……”

聽到瑰月也說不舒服,墨玄臉色陰鬱地能滴出水來。他不由分說地用手撫上瑰月的額頭。

“花大夫,她好像有些起燒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花適宜一聽墨玄的話,也臉色凝重地過來為瑰月把脈。

“哎呀,還是先看看風兒是怎麼回事吧,他那麼小的孩子,都兩天沒有好好吃奶了,如何受得了!”

墨玄拿手抵唇,“噓”一聲,示意她不要打擾到花適宜把脈。

瑰月……

翌日,瑰月她們就被趕去了普通馬車裏坐着了。還別說,換了馬車,風兒就沒有那麼吵鬧了,也肯吃奶了。倒是瑰月頭疼發燒,噴嚏一個接着一個打,眼淚鼻涕一起流,她怕將病氣過給孩子,蕊兒也不肯帶,獨自去了後面的一輛馬車。

“阿嚏”

“阿嚏”

“阿嚏”

墨玄撩了帘子進來的時候,瑰月正捂着鼻子、嘴巴,不停地打噴嚏。

“你別……進來,我這病說不定傳染呢!何必上趕着這晦氣!”

“李瑰月,你現在的樣子,老像我小時候養的一隻小兔子了!”

“阿嚏……哪裏像了?”

“眼睛唄。一樣紅,還水汪汪的!”墨玄調侃。

“你這人原來這樣壞,還取笑我。虧我還怕傳染了你呢!”瑰月咬着紅唇,絞着帕子,眼圈也紅了。

“罷罷罷,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墨玄手足無措地道歉。

“咯咯咯……你真不經逗,開玩笑呢!風兒沒事吧?姨母同蕊兒也沒有什麼事情吧?”

墨玄就笑,眼裏像夏夜幽湖,星光點點。

不由分說,將眼前女子摟入懷中,墨玄撫上瑰月纖背,溫柔拍着。

瑰月則在思忖,這人似乎越來越愛動手動腳了!

“他們都好!你不必擔心。你不是生病了,不用擔心會過病氣給旁人。”

“啊——”掙脫墨玄懷抱,瑰月錯愕地問:“那我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都大意了,所以才着了道!”

銳利的光從墨玄眼裏閃過。

閩州多瘴氣之地里,生長着一種依蘭草,這種依蘭草花開的時候香氣宜人,可避蚊蟲。當地的百姓常常在依蘭花開的時候,採摘依蘭花插於室內,則一夏無蚊蟲之擾。

還有這樣神奇的花?瑰月托着腮幫子暗想,這東西好啊,比那些除蟲香什麼的強太多了!

看着眼睛冒星星的姑娘,墨玄就知道這姑娘此刻在想什麼,笑得就有些勉強。

“這花還能提取精華,兌入桐油中,漆在傢具上,則傢具經年不腐,且不生蛀蟲。”

“哇,那倒真是個好東西呢!”瑰月由衷讚歎。

“但是,若將這依蘭精華兌入大漆中,則能生齣劇毒!”

“啊!”瑰月大感意外,有什麼在腦中一閃而過,卻不得要領。

“這種毒被吸入人體,最先損傷的就是人的鼻腔黏膜,繼而是喉間氣道,開始的時候,人並不太能發覺,只感覺憋悶和精神煩躁,一旦毒入肺腑,藥石罔效!尤其是小兒同孕婦,對這種毒尤其不能耐受!”

眨巴着眼睛,瑰月看着墨玄。

“你的意思是說,風兒是因為中了這種毒,才會哭鬧不休,不肯吃奶的?”

瑰月倏忽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盯着墨玄,眼裏怒意涌動。她絕對不允許有人對風兒下手,這是她是她的底線。

“準確地說,風兒是遭了池魚之殃!對方的目的是你我,我一直騎馬,風兒一直跟你待在馬車裏,所以就……不過你放心,花大夫說,因為發現及時,讓奶娘吃點兒排毒清毒的草藥,風兒吃了奶會好起來的。”

“輅車的漆有問題,對不對?姬無恨,你告訴我,這回是誰?是不是你的皇帝弟弟?”

這是月兒第一次叫他的真名,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墨玄苦笑。

“我的人在查,但是,無憂若有害我之心,沒必要這樣明目張胆吧!”

理智回籠,瑰月點頭。

“的確,你剛剛解決了西戎人,還大越西北太平,他若是這時候對你動手,一定是腦子進水了!”

“那會是文太后嗎?”

墨玄沉默,半晌才道:“她的確是恨不得我死!但是,她此時應該跟皇帝是一條心的,穩定帝位要緊,假若這時候她對我動手,滿朝文武,又有誰敢效命於她?”

“那還能是誰?范家嗎?”瑰月焦躁地按着眉心,心裏無奈又愧疚,兄長將碧玉母子託付於她,她沒有護好碧玉,讓她慘死城頭,若是風兒也出個什麼問題,她只有以死謝罪了。

“月兒!”墨玄又摟住他的姑娘,心疼地伸手撫平去她眉間的褶皺。

“不管是誰動的手腳,我一定將這個幕後的人揪出來。你不要太憂心了,這……對你的身子不好!”

他這話說得曲曲悠長,別有深意,可惜,對面的姑娘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半點沒有聽出來。

“月兒——”墨玄無奈,拉長聲調喚她。

“依蘭、大漆聯合之毒,對孕婦傷害最大!你——”

“啊?”瑰月一臉懵。

墨玄挫敗地按着額頭:這姑娘從前不是挺聰明的嗎,我都將話說得這樣明了了,她為何還是雲裏霧裏的狀態?!

“月兒,你難道不奇怪,為什麼就你跟風兒最先中毒嗎?你——已經懷孕四月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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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里照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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