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真死了

沒有跟到人，令牛媽媽有些沮喪，來迴轉了一下，就準備回去別院跟月兒商量看怎麼辦。

本來都走過了的，餘光里覺得有不對，牛媽媽又悄悄退回去看。

顯然是荒廢已久的一個院子，倒立的門墩，傾頹的院門，院子裏更是野草比人高，隱有要躍上房頭的勢頭。

就是這樣的一個院子裏，卻隱隱有一點燈光！

再不遲疑，牛媽媽輕飄飄躍上屋脊，取下一片瓦，她就向那亮處看去。

巧了，居然又是那個黑斗篷，他穿這一身行頭，在夜裏倒是見了不少人啊！牛媽媽作怪地想，也不知道這位熱不熱？

黑斗篷對面站了好幾個人，為首的男子並不年輕，大約也四五十歲了。

看不到黑斗篷的面容，牛媽媽就漫不經心地去看對面的男子。

這一細看，她差點從屋頂上跌下來。那個男人，居然是——蕭天佑！

屋子裏，燈火閃動里，場面似乎都不太愉快，氣氛有一剎那的凝滯。

“砰”的一聲，謝威將身旁的凳子猛地一踢，豹眼圓突。

“你個小人，將我們爺哄到這危險的地方來，吊著我們的胃口，一直不肯說出真相。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真相！”

穿着粗布短打，蓄着一把短須的蕭天佑，除了一身驚人威勢外，僅憑這簡陋的打扮，誰能想到他是那個叱吒風雲的蕭王爺，如今南國人心中的先帝。也因為這個原因，牛媽媽一開始沒有認出他來吧。

多年前，在江南，牛媽媽曾經遠遠看過這個男人，集俊美與高貴一身，外形完全不輸月宮裏的睿王殿下。如今，時移世易，故人不在，牛媽媽都生出幾分感慨來。

謝猛沒有說話，只拿不善的眼神盯着黑斗篷，他的手時時按在腰間的刀把上，大有黑斗篷不好好回話，他就要結果了黑斗篷的意思。

看不到黑斗篷的表情，只聽得到他輕輕的篾笑。

“蕭王爺，我這不就守諾來了嘛！但是，您真的做好了準備，聽這個真相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蕭天佑之前是微側着身的，聽到黑斗篷的話，他倏忽轉身，鳳眸危險地盯着黑斗篷。

這一盯，若是個常人，早就嚇得噤若寒蟬了，可黑斗篷卻巋然不動。

“尊駕，你最好明明白白給我說清楚，到底是誰害了公主，我冒大險來到這裏，就是想聽真相的。當然……你有何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我定不推辭！”

“呵呵呵！”黑斗篷又笑，語含深意：“倒是不知，王爺竟是個深情的人！”

這話是不是有些諷刺的味道，屋頂上的牛媽媽都覺得很解氣，蕭天佑若是真重視姐姐，又怎麼會任由她死得不明不白?!

“鏘”一聲，謝威立刻不耐地拔出佩劍，含怒瞪着黑斗篷。

“你找死！王爺也是你能隨便揶揄的人？你若不想活，大可以說一聲，小爺這就送你上路！”

“呵呵呵！”

黑斗篷似乎特別喜歡有人暴跳如雷、方寸大亂，他好整以暇地理着袖子，對謝威那寒光閃閃的寶劍視若無睹。

“阿威，退下！”

蕭天佑擰眉，他細細打量着眼前的人，兜帽壓得很低，看不真切此人的面貌，若不是此人能將當年的某些情形說得一點不錯，他真會覺得此行重回西隆，實在是太過冒險了。不過，來都來了，他定要將當年的事情查清楚，都那麼多年了，青城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體，他……太想念她了！

“尊駕，你可以講了，到底是誰殺的青城？”

停止了理袖子的黑斗篷微微抬頭，似乎在兜帽下默默觀察蕭天佑。

“我也很好奇啊，蕭王爺，若是您身邊親近的人殺了姬青城，你會怎麼樣，會繼續替她報仇嗎？”

蕭天佑高大的身影就晃了晃，其實，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還存着一絲奢念，當年並未見到青城屍身，雖然房裏一地鮮血，他還是存着青城或許沒死的奢望。或許，有人救下了青城，她或許還生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角落裏，雖然沒有富貴榮華，至少是活着的……

但是，他從不敢將這絲奢望顯露出來，實在是，當時的現場——太血腥了！在青城的卧房裏，從床上到地上，到處都是鮮血，血腥味濃得讓人幾欲嘔吐。

他的父親倒在血泊里，下腹一個巨大的創口，腸子、內臟都在往外冒，刺得人眼暈。

伺候妻子的婢女濃雲倒在床邊的腳踏上，頭上一個黑洞洞的血窟窿，紅的、白的腦中物都流到了地上。

青城呢？！他驚慌地四處找尋，不見妻子的蹤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他還來不及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一聲驚呼，然後是“噗通”的身體倒地的聲音。

母親恰在此時前來，看到這慘烈的場面，當場就暈倒了。大約是場面太血腥慘烈，所有人都嚇傻了，母親身邊的嬤嬤和婢女都來不及扶住她，致使母親的頭磕到凳子腳上。

又添一個血肉模糊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沒有辦法，他只有喚人去請大夫，先救治母親要緊。

待母親情況穩定，他才想起來去找妻子，可是，偌大個蕭府，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妻子。

房間裏有那麼多的血，肯定不止是父親同濃雲的，那麼就是還有青城的？她到底是生是死呢？

母親倒在床上，心如死灰的樣子。她一生好強，一心營造與父親伉儷情深的形象，可是，父親卻形狀可怖地死在兒媳婦房裏，這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蕭天佑也暗暗猜度過，是不是父親也……因為這樣，他與青城起了衝突，濃云為了保護青城，與父親弄得兩敗俱傷，而青城她……逃走了？

不管事實是不是這樣的，給這件事一個說法迫在眉睫。

聽說，帝都里的昌平陛下已經病重，若是陛下駕崩，作為女婿和臣子的他和作為女兒的青城勢必要進京奔喪，那時候，他如何解釋公主的缺席。若是皇室震怒，要調查此事，他又如何能敷衍過去？

幸好，母親恢復了些精神，就派人請他商議對策。

“你父親，在女色上，向來淡泊……這事兒，一個處理不好，咱們就得罪皇室了，少不得，要粉飾一下了！”

他當時就震驚地看向母親，她這是暗指青城誘惑了父親嗎？一股無名的的怒火哄然而起，他漲紅了臉，想為妻子分辯幾句，卻在母親冷漠的眼神下，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你怎麼解釋她失蹤的事，她若不是有鬼，憑她公主的身份，她躲什麼？我看，她定是回去找她的皇兄去了，他倆的醜事，打量誰不知道！”

這下，蕭天佑更說不出話來了。妻子嫁給他，並不開心，每日裏鮮有笑容，他也是懷疑妻子心中另有愛人的，但他從不敢往睿王那邊猜想。他也是個男人，他沒有自尊心的嗎？！

然而，母親就是要無情地戳破他這點兒自尊心。

“罷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剖白什麼，事實是什麼樣的，一目了然。倒是該考慮我們怎樣向外界交代了！這樣吧，你父親且先用冰鎮着，秘不發喪，對外界只說她同你一起在為你父親侍疾，過些日子……先給你父親發喪，然後就說她因為體弱，也染病故去了！”

這就是他的母親想出來的辦法，將父親同青城都釘在了恥辱柱上，他縱有一千個不贊同，一萬個不願意，卻也實在找不出一個令公公橫死兒媳婦房中的好理由！

母親看出了他心裏的不服，語重心長地開解他。

“原先，娶她，也是為了討好昌平帝。如今，昌平帝怕是不中用了，能繼承大位的，呼聲最高的就是姬構。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不能用當初討好昌平帝的那一套討好姬構了。尤其……你們之間還夾着個姬青城。我看，不如找個體面的理由，就說她沒了，讓她想找誰就找誰去吧。這樣，你在姬構那裏，說不定能落個好！”

他感到一陣頹然，他不止是為了討好昌平帝才娶青城的，當年在皇宮一眼萬年，讓他覺得他從前都是白活了，只有青城公主這樣的女人才叫女人，才配成為與他並肩的人。可母親的話，他不敢反駁，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於聽從母親的安排，也享受於這種母慈子孝帶來的聲名。

真沒想到，母親的計策真的成功了。皇家嫡公主死在了臣子家裏，帝都月宮就是責備了幾句，並沒有派人來調查。當然，為了保險，他也走了文秀鸞的路子。他威脅她，若有姬構細查姬青城死因的日子，就是她醜事暴露的日子。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皇室不追究此事了。

可是，在他的心裏，一直暗暗想着，青城會不會真的去求助姬構，從此就被姬構養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徹底成為姬構的禁臠呢？反正，明面上姬青城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們可以再無顧忌地在一起了。

儘管這樣的猜想令蕭天佑的心裏直冒酸水，但是，也使得他心懷希冀。所以他才要千方百計地搞垮大越，若是有朝一日，姬構這個人沒有了皇位的加持，青城還會對他依依不捨嗎？可以說，奪回姬青城，是他反出姬廷的一個重大成因。

而今，這個黑斗篷卻說青城死了。

青城真的死了？！

大約是蕭天佑的失態取悅了黑斗篷，他笑得非常暢快。

“哎呀，怎麼了，讓你失望了？當年沒有找到公主的屍體，你就信了你娘的話，認為公主是去投奔姬構了？呵呵呵，那我只能說你太天真了！”

“你住嘴！”

蕭天佑終於被觸怒，眼中風雷涌動。

“說吧，公主到底是怎麼死的？死在誰的手裏？”

“嘖嘖！”黑斗篷咋舌諷道：“真是情深義重呢！呵呵呵呵！告訴你吧，殺死姬青城的人就是如今西隆軍的做主人。”

“你胡說！”這回，連謝猛也怒了，厲聲打斷黑斗篷：“你莫非是想讓我們自己人自相殘殺嗎，我們爺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黑斗篷歪頭，對向了謝猛的方向，肆無忌憚地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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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不是你們的自己人，我可沒你們那麼樂觀了！是與不是他殺的姬青城，你們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再說了……”又將頭扭向蕭天佑，黑斗篷邪惡地提醒道：“再說了，你心裏沒點兒數么，事發當日，那些處理屍體、打掃房間的活兒都是誰做的？是誰，能令你同你的母親都那麼信任呢？是誰在蕭家有那麼大的權利，能經常出入後院還不被質疑呢？”

幾句話的功夫，蕭天佑已經面如紙色。

“後來呢？後來如何了？”

瑰月緊緊追問。實在是她也太好奇這件事的始末了。不光因為青城公主是墨玄的生母，也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蕭老夫人是那樣一個殘忍而狡詐的人！

“後來……”

妹妹的死因有了新的說法，想來那邊有海公公他們助陣，月兒應該能撐住！最不濟，海公公也不會讓他們有性命之憂的。至於那些中毒的士兵和百姓，說老實話，牛媽媽真的不怎麼在乎。

於是，她牙一咬，就留下來監視蕭天佑這一伙人了。

第二日，謝猛打探到謝北昆被奪權收押，軍營里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給中毒者療毒的事宜。蕭天佑當即決定，趁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救治中毒者的時候，他要混進營中，親口問一問謝北昆，當年事情的真相，因為他覺得，憑謝北昆海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殺害青城公主，他的身後必定還有指使人。還有，他也想知道，姬青城的屍身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謝北昆與王勉被關押在同一個營帳里，因為他曾經是一軍之帥，士兵們也並不敢對他們無禮，只是遠遠地看着他們不能逃跑就罷了。

蕭天佑想混進他曾經主理的西隆軍中，自然易如反掌，尤其是在此大家都關注為中毒者療毒的時刻了。

“蕭天佑進帳，與謝北昆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出來。謝北昆是他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