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蜉蝣憾蒼天
這反而讓許尚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畢竟他是知曉自己斤兩的，此番守虛論道並非都是他的功勞。
還需要給漢高祖和嘉靖提上一杯。
不過這些肯定也只能是他在心中想想了。
“北冥大師謬讚。”
許尚拱手一禮：“我能闡述出如此論道之言，還要多虧了北冥大師方才開創出【自然道】和【人文道】的二元區分。由此可見，北冥大師於順天合道層面的境界功力，絕對可稱老莊之後，數百年之最！”
來而不往非禮也。
許尚跟北冥子也開始互捧了一番。
頗有點儒家各種客套的味道了。
但實際上……
許尚和北冥子所說的都是由衷之言，他們是發自內心的讚譽彼此。
這就讓黃石公和應曜在旁難免生出了一些，何以跟瑜亮同存於世的心理落差。
你我皆曾是遠近聞名的天才。
奈何。
我們卻都不是最終反而那個天外之天。
這多少有點讓人心生遺憾……
不是嗎？
至於尉繚子則跟黃石公、應曜的想法截然不同。
尉繚子巴不得跟所有最牛逼的人，同存於世，爾後他就可以盡情的搞事情了。
與天外之天。
同台博弈。
方不失為前來人間走一遭。
如此。
這次的守虛論道，正式告一段落。
嬴政、扶蘇、華陽太后、王翦和屠雎也都受益頗多。
王綰、馮去疾、昌文君和渭陽君則是心思各異，或覺得掌權時機已到，或猜測或許該怎麼主動配合夫子的朝堂變革。
至於李信……我們的隴西侯吃瓜吃的很開心，主打的就是一個夫子又牛逼大發了。
沒有一點意外。
就跟他隨同王翦出征一樣，半點驚險刺激都沒有，仔細想想也怪沒意思的。
對手太弱小。
夫子太強大……
李信現在其實更想看到夫子和北冥子論一論高低，這才是真正的勢均力敵，想來過程一定會非常驚險刺激，他就算聽不懂……那也能再吃個大瓜……
可惜。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黃石公，應曜和北冥子三人，終究還是小隱隱於野的……隱仕……
後續他們註定無法與許尚同行。
也更不可能為大秦效力。
當然。
黃石公和應曜兩人，畢竟還答應了許尚每人一件事，這個肯定還是得說道說道的。
在即將散席之際。
許尚緩聲道：“黃石公，我們之前的賭約之事，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我希望能夠以你的名義，在楚地十一郡的推欄上進行公示，鬼火都是墳地屍體腐化揮發，才會導致出現的，與神明降下懲罰無關。”
“至於陰兵也都是賊人假冒謠傳。同時，一旦抓住假冒的陰兵，朝廷依舊會給予重賞。”
“至於泗水改道，打撈豫州鼎……”
“我只能說，還請黃石公你能夠信我一次，只要泗水改道成功，九鼎必當歸正，天下安泰，楚地亦可安泰。”
……
許尚最後一句話是重中之重。
楚地是九州的一部分，更是大秦的重要疆土。
如果再任由某些跳樑小丑，持續性的搗亂，蠱惑人心。
那麼受苦的只會還是底層民眾黔首。
對於大秦的影響……
已經很難再動搖秦廷對於楚地的統治了。
大局已定。
局勢至此。
許尚希望黃石公能夠轉變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請許公放心。”
黃石公點頭應允的道：“我自當說話算數，對於鬼火的形成，與神明懲戒無關，還有假冒的陰兵，我都會分別前往楚地十一郡，當著所有百姓的面解釋清楚……”
“後續再把我的話持續放在推欄上公示即可，想來定能安撫楚地民心。”
“至於許公最終能否從泗水中打撈出豫州鼎，以前我的答案是斷無可能，因為大秦沒有那個國運和命數。”
“但現在我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因為許公你……就是秦國最大的國運本身。”
……
黃石公自然是一個唾沫一個釘。
既然事先答應了賭約。
現在自當願賭服輸。
並且他還拿出了超出許尚預料的誠意……
即：黃石公願意露面分別前往楚地十一郡，直面民眾，開解清楚此事。
以他的在野名望。
就算不足以扭轉所有楚地百姓的想法，也必定能夠控制住秦廷在泗水改道期間的沸騰輿論。
這就夠了。
許尚想要的就是這些。
於是。
許尚向黃石公鄭重道謝。
爾後，他又嚮應曜提出了要求……
“應公。”
許尚稍作思索的道：“之前我還打算讓你和黃石公一起，代為向楚地民眾澄清鬼火陰兵一事。”
“不過後來我又聽說應公的畫技通神，正好我後續打算安排陰陽家融匯楚地的巫覡文化，首先就得重定九州華夏的共同圖騰！”
“比如大秦的玄鳥，楚地的九鳳，趙地的鷙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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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並非是要廢除各地的專屬圖騰，而是想要為我九州華夏開創一個共同的圖騰……黑龍！”
“我大秦尚黑，屬水，故用黑龍作為以後至高的九州圖騰。”
“不知應公如何看待此事？”
“如果您覺得有些為難的話，描繪帛畫圖騰一事，我也不會強求，一切都靠應公的個人意願。”
……
許尚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也說清楚了他想要應曜所做何事。
於楚地繪製黑龍圖騰。
這個事兒絕對是勢在必行的。
圖騰代表了一種信仰和精神，未來隨着陰陽家的文化推廣，圖騰會重新變得神聖無比。
這個時候。
九州各地就不能是圖騰各異了。
而是需要有一個共同的九州華夏，意為你我皆為華夏的一份子。
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許尚若非畫技拉胯，他肯定就是自己親自動手進行描繪了。
奈何。
許尚百家皆明，才識通天。
可他在繪畫一道上的天賦和造詣，着實一言難盡。
比如他畫的地圖，唯一的作用就是勉強能看懂……
讓他繪畫黑龍圖騰！
這就太過於強人所難了。
許尚着實是做不到的。
好在……
“九州圖騰，華夏精神。”
應曜沒有過多猶豫，便答應下來道：“想來這應該是大秦的第一幅黑龍圖騰，若是繪製得出，落筆之人，定當千古留名，許公確定要讓我來做？”
應曜現在其實更多的是意外。
茲事體大。
第一幅九州黑龍圖騰。
代表着怎樣的意義！
不言而喻。
應曜覺得許尚就算不自己親自動手，也理應找個關中繪畫大家負責才對，為何找上他？
“應公無需多想，此事由你來做……絕對是正當合適。”
許尚緩聲繼續道：“關中的帛畫諸事，並不算多，老秦人更為接受的是石壁篆刻。”
“所以，有關黑龍圖騰的雕刻，那肯定就得找關中大家負責了。”
“帛布圖騰諸事，非應公莫屬。”
“另外我秦廷推進陰陽家兼容楚地巫覡文化的過程中，多有阻力，而應公在民間巫覡群體中的名望甚高。”
“因此，只要由你來繪製帛布黑龍圖騰，後續我大秦國師鄒奭的與民間眾巫覡交涉的時候，也會少些阻力。”
……
許尚對於應曜真的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把一切都擺在了枱面上。
誠意之至。
而且應曜今日無論答應與否。
都是無妨的。
但也正因為許尚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
應曜根本就不可能拒絕……
“許公相邀，又是為我華夏繪製黑龍圖騰，此乃我的榮幸。”
應曜垂首道：“我還要感謝許公能夠給我這個難得的機會，畢竟我自己能夠清晰感覺到，我已時日無多，希望此番能夠達成與許公之間的千金一諾。”
應曜則是客氣非常。
許尚自然又回了句吉人自有天相，同時他也會讓小趙去找最好的宮廷御醫：夏無且前來為應曜醫治身體。
黃石公在旁只覺感觸多多。
莊子曾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然而。
真當生死降臨在我們身邊的時候。
我們很難不為之感到觸動。
包括尉繚子也是一樣。
唯獨北冥子……我們的道家太上，始終遺世獨立，他是真的堪破了生死之界限。
至此。
許尚與黃石公、應曜之間的賭約也開始正式履行。
一者負責澄清鬼火陰兵之事，控制楚地民間輿論，以免泗水再總有人跳水殉葬啥的，影響實在太過惡劣。
二者負責繪製帛畫黑龍圖騰……
至於黑龍圖騰的雕刻版，只能後續等到回歸關中咸陽以後，再挑選合適的人選了。
就這樣。
許尚下樓相送幾人。
他與北冥子並肩行走。
四方閣的正門前。
北冥子仰頭望天，道：“許公，以前我聽說你助秦之事，第一反應便是你在無謂式的劫富濟貧。”
“此舉頂多只能讓貧窮之人，扒在井沿上望個幾眼，爾後其又會重新跌回井中。”
“然現在看來……許公所助的不單單隻是秦國，而是諸夏的千秋萬代……”
“我已可以想見，未來會有多少諸夏兒郎。”
“其不修行，見許公如井底觀日月。”
“其若修行，見許公當如蜉蝣憾蒼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