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那位俾人是誰?
原是木蘭街與華人大街本就由上自下形成了天然坡度相連,正金銀行的選址在木蘭街的最高處,且與莫爾道賓館相向而立。
而正金銀行依次向兩側排開的建築則形成了扇字,地勢逐漸降低,巧妙的形成了攏音效果。
此時,21門迎賓禮炮還未收起,炮筒正對準莫爾道賓館方向,聲音由上自下發散出,再被周圍的建築聚攏,就如同人站在密佈的烏雲之下,驚雷通過烏雲內部空氣傳導,發出轟隆巨響的原理一般。
白靈筠深吸一口氣,只觀銀行選址,便可窺見其居心叵測,今日之行為更是令人憎惡髮指,這銀行決計不能讓他開成!
“各位來賓,先生們、女士們,今天是個值得載入華國金融發展史冊的日子,我們在此歡聚一堂,共同舉辦正金銀行濱江分行的開業慶典儀式,接下來,請允許鄙人為大家介紹今日到場的嘉賓。”
紅毯中央,典禮主持人脅肩諂笑,口若懸河。
白靈筠語帶寒氣的問道:“那位俾人是誰?”
胡萊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他話中的俾人非鄙人。
“他叫李玉麟,原是松浦洋行的大堂經理,幾年前在腳盆國留過學,南勒鐵道株式會社成立后,被岡村智也特聘為翻譯官。”
說的好聽叫翻譯官,實際就是那些矮倭瓜的狗腿子,平日裏專幹些跑腿遞話的雜事。
胡萊雖回黑省老家不久,但仗着一身雜七雜八的技藝,接觸的人屬實不少,在當地算得上是半個百事通。
白靈筠點點頭,頗贊同胡萊對李玉麟的總結概括。
中分頭、一臉痘、眯縫着小眼、吊腳的西褲,從頭到腳,妥妥是漢奸走狗的標配。
這時,王虎拉開車門,動作矯捷的跳上來。
“少爺,都辦好了。”
聞言,白靈筠將車窗開了一條縫隙,伸出兩根手指測了測外面的天氣。
昨日剛下過雪,空氣里微微潮濕,濕度不易起火。
風力也不大不小,手指剛剛能感受得到。
不錯,真是一個天公作美的好天氣。
胡萊不知道這主僕二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出發前白靈筠將二成子叫過去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他人坐在車裏只聽二成子嘴裏接連發出“哦?哦!哦”的單音字,臉上的表情也忽而疑惑,忽而凝重,忽而恍然。
而他們一行三人,說是來湊熱鬧的,可到了地方卻又不下車,倒是王虎將車停好后戴上狗皮帽子下了車,三拐兩拐的不見了蹤影,這會兒又不知打哪冒出來,身上還帶着股煙熏火燎的焦糊味道。
又等了一刻鐘,正金銀行的開業儀式達到氣氛高點,穿軍裝的腳盆國官佐、一身西裝的商界精英、裹着皮毛大氅的商會代表依次走到典禮台前,剪綵花球也從左至右的拉了起來。
白靈筠掏出懷錶,時間顯示為:九點五十六分。
那位俾人李玉麟似乎也在等待象徵開業大吉的吉利時刻,又舌燦如蓮的介紹起站在剪綵正中央的矮冬瓜軍官。
阿諛奉承的狗屁話白靈筠自動忽略,倒是最後一句高呼的軍官名字令他無法忽視。
如果他沒記錯,有個惡名昭着的甲級戰犯也姓磯谷,是巧合嗎?亦或是在不同的時空下,這個人仍然存在?
白靈筠蹙眉思忖間,指針又滑動了一下,俾人李玉麟張大了嘴巴,準備宣佈剪綵開始。
突然,正金銀行樓頂上方爆出一聲巨響,打斷了剪綵儀式。
下方眾人被這聲巨響驚的四處躲閃,紛紛朝頭頂望去。
岡村智也雙手捂着嗡鳴的耳朵,厲聲質問:“怎麼回事?”
磯谷藍介燦爛得意的笑容還未從臉上褪去,此時也是一頭霧水的抬頭尋找巨響來源。
九點五十八分,原定正金銀行吉時開業的時間。
先是樓頂巨響,隨後鑼聲、哨聲、警笛聲同時響起,尾音未落,身穿三種制服的隊伍分別從三個方向朝正金銀行急速奔來。
跑在最前方的是一隊身穿靛藍色制服,肩扛各類木質器械的壯漢。
李玉麟眼睛瞪的老大,來不及驚訝,立刻回身跑到岡村智也面前。
“岡村大佐,着火了!快跑啊!”
“什麼?着火?”
岡村智也與磯谷藍介對視一眼,快步跑到台階下,仰頭看向樓頂,他們所站的位置在銀行大門正前方,左右立有石柱,頭頂還搭建了雨台,只聽見上方傳來巨響,卻看不到具體情況。
這一看,才發現樓頂上方冒起了股股黑煙。
穿靛藍短打的壯漢們率先到達正金銀行樓下,帶頭的一名絡腮鬍漢子卸下橫木往地上重重一杵,扯開嗓門大吼一聲。
“兄弟們,開干!”
緊隨其後的數名大漢異口同聲。
“干他娘的!”
吼罷,眾人手腳飛快的組裝起扛過來的救火工具。
這邊正往橫木上裝木桶和活塞缸,另一方着明黃制服,前胸後背帶有“濱江防火團”標誌的人馬已經架起水龍向正金銀行大樓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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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水流衝擊之下,噴出去的第一槍就將正金銀行的牌匾噴掉了。
燙金的牌匾從二樓高的地方掉下來,四個大字摔成八半,想二次修補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參加剪綵的嘉賓登時慌亂起來,你推我搡往台階下跑。
人群里有腿腳不利索跑的慢的,被掉下來的木屑划傷了頭臉,不等喊疼,冰冷刺骨的水兜頭澆下來,激的人當場倒地。
同行的人正要上前一步去扶,一股濃烈的惡臭猛的竄進鼻子裏,熏的他扭頭狂吐。
“來人,嘔……快來人,救命……”
幾名銀行安保聽見剪綵嘉賓呼救,硬着頭皮回身去拉人。
正在這時,第三方人馬吹着警笛,舉着盾牌,踢踢踏踏跑上來。
到了近前迅速拉起警戒線,不管三七二十一,盾牌頂着一干安保人員全部推到警戒之外。
黃德發舉着大喇叭不斷重複喊道:“此地火險,行人避讓!此地火險,行人避讓!”
一輪接一輪的無縫銜接操作看傻眾人,李玉麟偷偷看了眼手錶,指針正正好指向10點鐘方向。
從爆出巨響到現才過去三分鐘……
三分鐘的時間裏,距離木蘭街十七公裡外的濱江防火團未卜先知,天降神兵。
南道外分局一向弔兒郎當不幹正事的副局長黃德發,衣裝整齊,護具齊全,適時趕到維護治安。
至於那一隊身着靛藍,扎着四口短打的漢子就更令人費解了。
這夥人馬不是別人,正是十年前便已解散的大清皇家水龍局。
那領頭的絡腮鬍漢子,在濱江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
白靈筠眼瞧着正金銀行的燙金牌匾摔的四分五裂,心中並無痛快歡喜,反而心堵酸澀。
國庫虧空,軍閥割據,經濟衰敗,致使國民政府不得不對外資銀行開放金融大門,各大外資銀行僅利用投資、借貸就牢牢掌握了華國的經濟命脈,大量的外資企業、洋工廠、聯合商會拔地而起。
這些外來企業在華國的土地上雇傭着最廉價的勞動力,為了不被餓死、凍死,華國人民在自家門前受盡壓榨和欺辱,從身體到心靈不斷遭受凌辱和摧殘。
改變現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也沒想在這個時候生出事端,畢竟眼下沈嘯樓帶兵攻破雅客州才是重中之重,可今天腳盆國的矮矬子都挑釁到他耳朵邊了,不回贈點什麼實在對不住那費盡心機的21響禮炮。
不是要開業典禮嗎,不是要鳴炮慶祝嗎,僅那仨瓜倆棗的嘉賓怎麼好撐場面呢?
乾脆他費費心,幫他們多請些人來熱鬧熱鬧。
不過人來到場,兩手空空的忒不好意思,咱這平頭百姓也沒啥能拿出手的東西,索性給您表演個拿手絕活:水龍噴!
水龍局此時也加入了滅火隊伍,他們的工具十分古老,一根橫木連接着十擔水桶和兩個紫銅活塞缸,使用時橫木帶動活塞,壓力將水從輸水帶中噴出。
噴水高度雖然沒有防火團的新式水龍高,但衝勁猛,一次性出水量大,沒兩下就把正金銀行外牆的一排西式射燈噴的稀碎。
這水龍局不知從哪裝的水,那噴出去的水比防火團還臭上十倍,將警戒線外圍觀的人群又熏退好幾米,一個個全捂着鼻子嘴巴不敢呼吸張嘴。
胡萊將腦袋伸出窗外查看,正金銀行為了仿古建築風格特意在外牆打造出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坑孔,水龍噴出去的水聚集在這些人工鑿出的坑孔里流不出來,表面很快結上一層薄冰。
眼下這麼冷的天氣根本沒辦法清理外牆,坑孔里的水會越凍越結實,而且以黑省這種立冬早,入夏晚,立春還下三月雪的氣候特徵,坑孔里的水凍了化,化了凍,不等水分晒乾就要全部滲進牆體裏。
到了七八月的盛夏,大太陽當空一照,挺不過立秋,整個外牆必定鼓漲開裂。
胡萊越看越解氣,要不是他猜測白靈筠眼下不方便露面,還真想湊到跟前去呱唧呱唧鼓掌,這一招使的真是妙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