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嚴諾,想起了他
是夜,有暈黃的月光將樹丫投影在庭中,勾勒出一幅凌亂的畫。偶爾清風吹過,有暗香浮動。
我坐在窗前,將寫好的家書折好,裝入信裝中。
爹,娘。女兒已經到了天山劍派,你們可還安康?離家的日子,女兒會照顧好自己,也望二老多保重身體。二妹任性,娘莫要一味慣她;三妹性子柔,爹該讓她學會果斷處事;小弟調皮,恐怕還要累着二老了。爹娘不要擔心女兒,女兒在外一切安好,師兄師姐們也對我很好。待入冬之時,女兒必將歸來。
女兒紫樨。
我將信夾在案桌邊的書中。
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只覺一股清涼之意傳遍全身。一時無睡意,見夜色甚美,便起身開門至庭中散步。
這處地方叫清風軒。目前只住了師姐蕭雲兒和我。
昨天晚飯前,我已經見過三位師伯和諸位師兄弟了。
而從蕭雲兒口中,我對天山劍派諸人的情況也基本都了解了。
大師伯嚴有道,是三鏡真人的大弟子。為人古板嚴肅,不苟言笑。三鏡真人現在雖然還是掌門,但天山劍派諸事基本全全由大師伯處理,估計他就是下一任掌門了。至今收的俗家弟子只有嚴諾和程立。
嚴諾自小被嚴師伯收養,因此跟着大師伯姓嚴。
程立則是當今禮部尚書之子,家世富貴,是三年前拜入大師伯門下的。
二師伯錢長谷是個長方臉,頜下留着一縷長須,現在協助大師伯一起管理天山劍派事務。俗家弟子有三個,張玉民,司馬明和司馬強。
張玉民出身窮苦,卻天資極佳,長相普通,上天山劍派已有八年了。不知是不是身份差異太大,他和程立似乎十分不和。
而司馬明和司馬強是兩兄弟,家裏是開鏢局的。他們父親和二師伯是好友,自幼便拜在二師伯門下。
三師伯姓孫,名世平。聽說以前是三鏡真人的俗家弟子,後來不知什麼原因也出家做了道士。為人十分沉默寡言,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至今未收俗家弟子。
蕭慧,也就是我和蕭雲兒的師父,排行第四,是五個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聽說她和三師伯孫世平一樣,剛開始也是俗家弟子,後來才出的家。她一個月前就上京城辦事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也不知她是否知道多了我這麼一個徒弟。
蕭雲兒也是孤兒,無父無母,跟着師父姓。她性子活潑可愛,樂觀愛動,全天山劍派那麼多人,就沒有她不熟的。
除了閉關的太師父三鏡真人和出遠門的師父蕭慧,我沒見着面。排行最小的五師叔孟凡,此次我也沒有見着。
五師叔只比我們略長几歲,是太師父的關門弟子。聽蕭雲兒說他生性懶散,不喜拘束,常年遠遊在外。除非大日子,一般都不在山上。
全天山劍派大約一千五百多人,房屋約摸七百多間。幾位長者各居一殿。俗家弟子裏,男的住明月軒,女的住清風軒。眾位道童位則幾人合居一間,住在空心院。
一陣清風刮過,身上起了一絲寒意,雙手撫撫兩臂,回暖一些,隨手摺了一株桃花。
或許是這樣寂靜的夜更容易勾起人的思鄉之情,回想去年此時,我們一家人正高高興興的在桃花樹下賞月吃點心。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我低聲感慨。
突然有陰影覆了過來,身上一暖,有東西蓋在了我身上。低頭一看,是一件青色披風,隱隱帶着綠竹的清香。
回頭,原來是嚴諾。
“謝謝大師兄。”
“這麼晚還沒睡啊?不習慣?”嚴諾關心的問。
“沒有。只是覺得夜色好,所以出來走走。”意識到兩人站得太近,便後退兩步。沒想到隔開些距離,他的面龐反而顯得越發清晰。
長眼晶亮,鼻樑挺拔,紅唇飽滿,小麥色細膩的皮膚。配着一身青色綉綠竹的長袍,整個人顯得溫潤如玉,氣宇不凡。
不知為何,突然,我就想起了他。
他不說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溫潤如玉。只是,他性情多變,一會溫潤一會邪魅一會如王者般高貴;他穿的是天青色廣袖長袍;他的眼是狹長的鳳眼;至於他的鼻和紅唇,我還沒有看到……
“雪師妹,你想什麼呢?”
“啊?呵呵,沒什麼。大師兄怎麼過來?”我暗暗在心裏道,好端端的,怎麼又想到了他。
嚴諾嘴角浮起一個若明月般溫潤的笑,亦如他。說:“隨便走走就走到了這兒。雪師妹,要是住的不習慣一定要和我說。”
“嗯。”我點頭。
一時間,相對無語。
靜。
很靜。
我能聽到他“碰碰碰”的心跳。
我打破沉寂,說:“時間也不早了,多謝大師兄。我先回去了,大師兄也早些休息。”一面將披風取下遞還給他。
他微一愣,“嗯,師妹披回去吧。”
我淺笑,“就幾步路,不礙事的。”
他低頭在房門與我們之間的路面瞧了一下,這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回披風。說:“那我先回去了。”
月光照着他修長的背影,帶出一股孤獨之感。
我抬頭望了一眼被繁星圍繞着的明月,也轉身回屋休息了。
很多年以後,我常常想。若是這一年我沒有來天山劍派,或許,就不會認識這些人;或許,後面一切痛苦的事就不會發生。可是,人生沒有或許,也無法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