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意
我暈了過去。
在那個絕望的夜晚，我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腿被砍了下來。
血流如注，痛徹心扉。
盧克念着咒語：“撒拉·亞林威爾。治癒。”
螢火蟲一樣的白光縈繞在我的腿上，將流着血液的傷口治好了。血是止住了，可被砍下來的雙腿卻不會回來。
盧克點起一根火把，用火焰細細地處理着我的斷腿。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意圖，一陣殘酷的肉香傳來，我的頭陣陣發暈。
是失血過多嗎？還是體力消耗過於嚴重了？
懷着恐懼、憤怒、驚恐、疑惑，我的意識就此中斷。
為什麼我會失憶呢？為什麼我會遭遇這些事情呢？為什麼青梅竹馬會這麼在意我呢？
如果鈴音對我沒那麼在意的話，是否會令我迎來另一個結局？
這些我都不明白，因為我失去了記憶。
我不明白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也就無法破解這個局面。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能做到嗎？
我似乎聽到了某人的聲音，她竊笑着問我。
她的聲音滿懷着邪惡與瘋狂，儘管她使用人類能聽懂的語言，但我不認為她是人類。
——呵呵呵，年輕的人類肉體中，竟然有着龐大的靈魂，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無法回答她，我的肉體和意識仍在沉眠，只能被動地接收她傳達而來的話語。
——將你的靈魂藏起來，以此為代價治好你的身體，這樣是不是很恰當呢？哈哈哈。
——我相信你還是有辦法獲得力量的，畢竟你曾擁有着那麼大的靈魂。
——所以，這個代價，與其說是針對你的，不如說是針對鈴音的呢。我親愛的聖女，在治好你之後，卻不得不接受你失去記憶的現實……哈哈哈，我很滿意這種扭曲的現實故事，唯有求而不得和生不如死才是最有趣的結局！
可怕的笑聲令我的靈魂顫抖，噁心、反胃、想吐，這是我聽到這笑聲的感受。
所以，在最後的最後，我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清醒，向她問了唯一一個問題。
——你……是誰？
——呵呵。
對方先是輕笑了兩聲，然後用尖叫一樣的聲音大聲叫喊。
——記住我的名諱吧！吾名拉薇爾，是你們的神只！
那個聲音消失后，我的意識再次中斷。
只不過在暈暈沉沉中，我似乎聽到了某人的哭聲。
那應該是鈴音吧。
你是在為什麼而哭呢？
是因為我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的眼睛無法睜開，我的身體仍在發疼。在腿被切斷的時候，我失去了大量的血液，身體的客觀條件並不允許我睜開眼睛。
所以我無法向她發問，也不能告訴她我仍然活着。
在那啜泣的聲音中，我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處於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我被堅韌的繩索綁着，身邊有幾個鐵籠子。
我的身體隨着這個空間顛簸着，我沒猜錯的話，我應該是在一駕馬車上。
我沒有死？
沒有被盧克那傢伙殺死？
我張了張嘴想要呼救，可乾涸的喉嚨里只能發出“唔、唔”之類的聲音。厚實的布條綁在我的嘴上，我壓根無法發出任何有效的聲音。
好累。
就算能呼救……現在的我也力氣呼救。
身體裏一點力氣都沒有，小腿還被截斷了。
雖然傷口已經止血了，但我覺得那裏仍在發疼。我感覺我的腿彷彿還在那裏，只不過正發齣劇烈的疼痛。
我已經失去了任何行動能力，就連站起來都非常困難。
隨後發生的事情，令人不堪回首。
盧克並不在馬車上，他貌似已經把我交給了人販子。
為什麼我如此判斷呢？因為我身邊的鐵籠子裏裝着人。每個籠子裏都有一個人，有男有女，都是些年紀不大的青少年。
他們要麼昏迷不醒，要麼眼神陰暗地縮在籠子角落。
我的結局到底會是怎樣的呢？我不是女性，而是一名四肢不健全的男性，這樣的我又有怎樣的價值？
我有點疑惑，既然砍掉了我的雙腿，我應該沒有什麼價值了才對……可盧克為什麼還要留我一命呢？
用不了多久，我就理解了這一點。
因為我被賣掉了。
我不明白沒有勞動能力的我能被賣掉，直到我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正如盧克所說的，我有一張不錯的臉。
我的臉白白凈凈的，有種陰柔的中性魅力，清秀的五官給人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雖然自賣自誇不是一件好事，但就事實而言，我自己都覺得我的臉挺好看的。
所以——我被賣掉的地點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是個風俗場所。
我被賣到了一家門面不小的店裏。
這是一家裝飾奢華、面積不小的風俗店，裏面住着不少衣着鮮艷的女性。
進到店裏后，店裏的女孩子都吃驚地打量着我，都不願意相信我是一個少年，而不是一名少女。
直到她們驗明了我的真身，她們才捂住自己的嘴巴發出驚呼，旋即發出了粗俗的笑聲。
在這種地方，無論是容貌如何、地位如何、能力如何，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都是一樣的墮落。
在店裏，那些女性很熱情地讓我吃好喝好，養好身體，因為她們知道，我即將成為她們的賺錢工具。
我不喜歡這種工作，可也無處可去，難以反抗。
畢竟我是個需要輪椅才能走動的人。
我曾經反抗過，可挨了幾次揍之後，也不得不屈服於此。
雖然我有考慮過利用死亡來回到過去，但想了想，還是不敢輕易冒險。僅上一次的死亡令我回到了過去，但我不確定這一次依然能成功。
所以我決定在這裏活下來。
即使墮落、即使凄慘、即使屈辱，我也要先活下來。
死人會失去一切，我不想輕易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這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店裏人對我的態度還算不錯。
她們十分同情我，也十分照顧我。雖然說起來很丟人，但那依然是我比較寶貴的記憶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拯救她們，雖然我貌似自身難保。
幸運的是，在我身體恢復后，在接受悲慘命運之前，我離開了這家店。
並不是因為我逃走了，而是因為我又被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