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懸案(十二)
十三年前,苟大山還不到20歲,跟着親戚來到晉市,做起了礦工。
開始他所在的礦還不是葛家的,突然有一天就換了人,傳言說是上面換了領導,所以礦廠主也換了人。
自從葛家人接手后,他們的日子比以前更難熬了。
他們家人為了多掙錢,趕着工人下礦,還經常剋扣工錢,就連病了都不給請大夫,有些人就這麼生生熬死了。
苟大山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被年少的葛三妹給看上了。
當時他對這家人的了解不多,以為他們只是苛刻工人,直到婚後才知道,他們簡直不是人。
婚後,苟大山不用再下礦,留在家裏“照顧”好吃懶做的葛三妹,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夫。
他本就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人,比起過去的苦日子,他覺得這樣也不錯。
然而隨着對老丈人家的了解越多,他越感到害怕。
葛長貴,加上他兩個兒子,簡直是無惡不作。
葛三妹口中的安排多下礦,多給工錢,根本就不是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他們看誰不順眼,或是誰頂了幾句嘴,他們就故意安排人家多下礦,但到了給錢的時候,只按照正常工時給。
而多給錢的那些人,是按他們的吩咐,在礦下打人,導致人家不能再下礦了,給的打手費。
更噁心的,是葛三妹說的什麼賒錢不用還。
苟大山呸了一聲:“他們沒事就拉着工人賭博,輸了錢就賒給人家,然後利滾利地收回來,不少工人一年到頭白乾不說,還倒賠他家人錢。”
葛三妹剛要開罵,厲衡就幽幽說道:“葛三妹,你是不想出去了?”
她立馬就老實了,但從劇烈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來很不服氣。
苟大山嘆了口氣:“這還不算,有些人實在還不上,他們就問家裏有沒有年輕女孩子,最後……”
他沒說,刑警們也都明白了,然後齊刷刷看向葛三妹。
她非但沒半點羞愧,甚至還有些不忿:“我哥說過,是他們自己非要給的,不是他們逼的。”
蘇小小皺眉,原來真有人能這麼不要臉。
苟大山冷哼:“就你信他們的鬼話。”然後接著說道:“我實在是害怕了,最後找個了借口,說我媽病了,就帶着她回了老家。”
苟大山說完,掏出一支捲煙,剛要點才想起來,問道:“我能抽嗎?”
厲衡點點頭。
“你們是哪年離開的?”沈建國問道。
“1981年春天。”苟大山說。
“之後再沒回過晉市?”
“她總嚷着要回,開始我也同意了,好像是83年吧,他家突然來信,說一家子要離開老家,我們就沒回去。”
“一家人都走?”
“對。我也奇怪,就寫了信去問,或許是那會已經離開了,反正我們沒收到回信。”苟大山回憶着:“再收到他們的來信,是兩年後了,地址是冀市。”
“你們去過冀市嗎?”
“去過,住了一段時間,我問過他們為什麼要搬家,只說是來冀市做生意。”
“之後呢?”
“之後就是兩年前,來了燕城。”
“你就沒看出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苟大山訕訕一笑:“我巴不得這輩子不再見他們了,要不是她,我恨不能忘了有這家人。”
葛三妹白了他一眼,卻不敢多說什麼。
會議室里突然陷入一片沉默,煙霧繚繞間,厲衡突然問出一個關鍵問題:“葛三妹,你大哥和二哥叫什麼?”
“葛老大和葛老二。”
厲衡一點都不意外,只問道:“葛老大是不是左側臉有一顆痣?”
“對。”葛三妹點頭:“你見過他,他人呢?”
厲衡對一個刑警說了句話,他就帶着葛三妹出去了。
不到一個小時,再回來,葛三妹的臉白得嚇人,整個人像沒了魂兒,直勾勾看着地面,一句話也不說。
厲衡問道:“那個女人是你的大嫂嗎?”
葛三妹點點頭。
苟大山奇怪:“警察同志,我大舅哥他們在這裏?”
“在殯儀館裏。”一個刑警說道。
剛才刑警帶着葛三妹認出了磚房的那個受害人是她二哥葛老二,而11號里的女人是她大嫂王春花。
苟大山也傻了,想不到這一家子都死了。
不對,還有葛老大呢。
“暫時還沒找到人。”沈建國說。
突然,葛三妹像瘋了似地起身,大聲喊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乾的。”
兩名刑警上前按住她,厲衡大聲呵斥:“坐好!”
等葛三妹鎮靜下來,厲衡才問:“誰幹的?”
“幾年前在冀市,我媽和我說過一個人,但我記不住他叫什麼了。”葛三妹咽了口唾沫。
厲衡示意刑警給她一杯水。
葛三妹一口氣喝完:“我媽說他老婆孩子自己從樓上掉下去摔死了,卻說是我們家人乾的,他到處找人要抓他們,最後也沒抓成啊。”
厲衡看向苟大山,他連忙搖頭:“我沒聽說過。”
“是哪年的事?”厲衡問葛三妹。
“好像是……好像是81年夏天,對,我們剛回我婆家之後發生的。”
“你再想想那個男人叫什麼?”
“我真記不住了,就記得我媽說他是什麼技術人員。”
之後,刑警們聯繫了晉市的公安局,經過一周的努力,最後終於找到了葛三妹所說的那個技術人員。
他叫溫懷遠,老婆和女兒確實是摔死的,但從當時留下的資料來看,她們在死前應該遭受過性虐待。
所以她們的死很有可能不是意外。
也正是如此,溫懷遠走上了復仇之路,這一走,竟是十年的時間。
刑警們分析葛家沒能被繩之以法,這十年間或許他也恨透了警察,所以才會將葛長貴和黃來弟的屍體放在大庭廣眾之下,為的就是讓警察們蒙羞。
如果是這樣,他必然會與警察周旋到底。
一個看不清面貌的人,沒有社會關係的人,或許到了20年後,這個案子都無法破獲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分局接到派出所的電話,溫懷遠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