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黎明與黃昏
今晚,承光帝和虞澤清,被【氣運石】毫不留情的點名批評,其念,傳於京城所有皇族的意識之中。
嗡嗡的。
於是,一眾皇族們,睡得正香的被吵醒了,認真修鍊的被打斷了,傳宗接代的被嚇軟了……
一時間,所有皇族心中都生出個念頭:
天子和四皇子,腦子是不是有病啊!?他們是不是閑得沒事做!?又去惹極運文道者做甚?!
之前招惹史家,導致【氣運石】碎下一塊的事情,忘了嗎?
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做,嫌自家基業太穩了?
擱這作死是吧?!
皇族的腐朽,是爛在根子裏的。
但是,你可以說皇族之人壞,卻不能說他們是真蠢。
特別是涉及到他們的切身既得利益時,那股子爆發而出的精明、執着,以及惡狗護食般的兇狠,就會表現得淋漓盡致。
蘇瑾是誰並不重要;是忠臣良將還是貪官污吏,也不重要。
可那少年偏偏是極運文道者,這種人得到了【氣運石】的保證,對大齊而言就是絕對安全的。
你們兩個傻帽,惹誰不好,惹他幹嘛?
【氣運石】若徹底碎了,【紅塵八劍】便得不到充能,成了一塊板磚,威懾之能也就沒了,到時候誰來守護我們的榮華富貴和皇族特權!
這,便是大齊所有皇族此刻集體憤怒的原因,不依不饒!
誰敢威脅到他們的好日子,他們就和誰過不去,絕無妥協!
世家,官僚,皇族,是構成大齊權力核心的三大板塊。
這其中,又以皇族最為特殊。
相對而言,他們最為團結,畢竟是自己的家業。
相應的,他們也最為麻煩,且想想某些大型企業,安排了老闆親戚任職關鍵崗的情況吧。
何況,高武世界的皇族還不太一樣,他們裏面是真有特別能打的那種,更有鎮族強者潛心修鍊,平時不問世事。
這下可好,全炸鍋了!
今夜,【氣運石】次級空間之外,一場無需組織,決定明天要“好好”給承光帝做做心理輔導的皇族們,已然開始匯聚。
可承光帝與虞澤清,暫時卻還不知這些。
父子二人尷尬又錯愕的互相對視,繼而感受到次級空間之內,其他幾位皇子落於自己身上那詭異的目光。
非常尷尬!
承光帝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着君父威嚴。
上次,同樣的丟人方式,觀眾只有太子;今日,這來自【氣運石】超級翻倍的在線打臉,觀眾多了六個兒子。
“還好……還好只有他們幾個在次級空間之內……”
“還好,丟人的還有老四……”
天子如是安慰着自己,目中露出威脅的凶光:“今日之事,你們不可透露給任何人!知否?”
一眾皇子:……
“兒臣……遵命……”
四皇子也跟着一起跪下,埋着頭,心中又覺恥辱又覺僥倖。
他這僥倖之感,倒是與承光帝一般無二,只嘆今日之事還好只有這幾人知曉,亦慶幸丟人的不止自己。
自家父皇也是要臉的,絕不會允許此事泄露出去,便等於間接的也護住了自己。
唯獨太子,跪拜於地,對承光帝與虞澤清感到無語之餘,目光卻時不時朝着測氣台上瞟。
他很好奇,蘇瑾到底寫出了怎樣的文章,才能導致【氣運石】做出這般罕見的反饋,並降下意志,警告天子與自家那愚蠢的四弟。
除了好奇之外,他也答應過蘇瑾,要將對方參與科舉所寫之文發書、推廣。
因此,對那文章便越發上心了。
……
待得一眾皇子,各懷心思散去。
天子氣急敗壞看着【氣運石】,恨得牙都快咬碎,又如何睡得着?
承光帝在不久之前,剛被勛貴世家們衝過一輪。
他現在還不知,明天自己又要被皇族們再沖一輪。
他此刻,只覺事情雖然過去了,卻依舊意難平,便決定喚莫奴前來,好好“傾訴”一番……
……
翌日,卯時,日將出。
蕭姑娘因為膽敢對唐大帥做服從性測試,自知理虧,乖巧的一夜不敢佔上風,被蘇瑾居高臨下欺負了整宿。
此刻,小兩口八爪魚般相互摟着,睡得正香。
六兒表示,滋味真不錯……
……
太子則整晚沒睡,整理考生考卷,加以錄入,暫存書庫,本就是他的職責。
離開皇宮后,他記掛着蘇瑾出書之事,便連夜召來麾下相關人員,開始籌備將蘇瑾科舉所寫文章出書一事。
並按照對方之前交代,將數千字文章,由手下筆杆子們分成三冊,分別命名為:
【問心篇】,【問國篇】,【問民篇】。
之後,開模製作印刷套版、以皇家授權鋪貨於全國書庄、造勢宣傳【問世三篇】乃本屆科舉狀元文章。
專業之事,由專業之人做。
太子手下多的是各種專業人才,又由他親自監工,足見重視。
這發書普及之事,便絕比蘇瑾獨自施為要高效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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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子殿下,也曾得過蘇瑾贈言:當下,做個好太子;未來,做個好天子。
虞海澣本也迷茫,該怎麼做個好太子與好天子呢?
巧了,蘇瑾抄自孟子,行文潤色取其精髓的【問世三篇】,給了太子方向。
此刻,屬下們皆自散了,太子也終於得空。
端起僕人熱好的九玄梗米粥,淺淺啜了一口。
滿嘴芳香,溢於口鼻,於他而言,卻已然覺不出太多美味。
這粥,用料精貴,製作講究,由九種甲階穀物做成,需以秘法燉煮三個時辰,期間火候轉換七次,才能有此口感。
這本是虞海澣平日裏吃慣了的早餐,乃至覺不出其特殊了。
再好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
但此刻,他卻又想起蘇瑾當日所言:北虜天子一日只吃兩頓,伙食與軍中伍卒相同,未有半點逾越。其天子言,入中原時,與一眾將士共享神州膏腴。
再看看自己奢華,卻已然不太在乎,甚至喝了一口便沒了喝完慾望的九玄梗米粥,一時就有些發愣。
北虜天子若真如蘇瑾所說那般,那這碗粥的價值,便該是北虜天子三天的伙食了。
畢竟,北虜士卒的伙食,據說非常不錯,他們在走強兵政策,以舉國之力養戰,這並非秘密。
太子看向端着的碗,內里粥,冒着熱氣。
將要放下的動作,便自一停,飲盡。
繼而想起前段時間一份自己代理的奏摺,乃是有關北境飢荒之事,數十萬災民如過境蝗蟲,正朝京城遷徙。
所過之處,草木樹皮全被啃凈,亦有易子相食慘劇發生。
寫這摺子的官員,建議朝廷允許其動兵,將那數十萬百姓強行“勸”回北境,以免他們真到了京城,造成不良影響。
至於是怎麼個勸法,摺子上沒寫,大抵是殺吧?
真勸回去了,怎麼安頓?大抵是不安頓吧?
任他們凍死,餓死,相食而死,死完了,麻煩就也解決了。
總之,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引發問題的人,多麼簡單粗暴,自家父皇硃筆一勾,兩字回復:准奏……
……
輕輕將上好白瓷的盞兒放下,這盞也是價值百金,太子府上每個瓷器,都有這般價值。
他曾經,還送過紫願閣當家的黎風一套。
太子,其實也是個荒唐人,以前是,現在也沒好上多少。
他浮誇,奢靡,好男風,得過且過,乃至有些鹹魚、躺平。
說實在的,他與自己父親、兄弟們一樣,從沒顧忌過治下子民的死活。
消耗品罷了,死了還能生,耗子一般,死不絕的。
可現在的他,有了一些同理心,至少,他開始思考物價了。
自己不愛吃的那碗粥,價值北虜天子三天伙食。
夠大齊一貧民苟延殘喘如狗般活着,活數月。
盛粥的白瓷碗兒,換成錢,足以讓數百戶居民安居許久。
“可為什麼,我大齊面對災民,卻只願意用最粗暴的手段去處理呢?”
太子思忖着,他現在依舊有着階級局限性,不是笨,而是他的立場,依舊是“肉食者”。
朱門酒肉即便臭,凍死枯骨甘我何?
把錢給了難民,錢就沒了,這過程中,還要被其他官吏貪污幾輪,虧大了。
把錢用來培養部下,養兵!難民不聽話,就派兵去殺了他們!
培養部下、養兵,費用自比賑災貴,貴很多,可這些卻是自己的實力!是自己的東西,是自己的腰杆子和話語權!
所以,錢該怎麼用?自然是用在自己身上。
這,便是肉食者的思維。
這些,太子都想的明白,此刻卻開始對這些,生出源自本能的疑慮。
覺醒,有時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願不願的問題。
起身,走出卧室,看向天空之上璀璨天光。
是晨曦,也似夕陽。
便如黎明與黃昏,總是如此相似,期間,卻相隔了一整個晝夜。
虞海澣想起蘇瑾所書【問世三篇】中的選節:這一段就不水了,發圖。這些道理,他其實也在此界聖賢書上看過類似的。
可將“民”,如此着重點出,抬到如此地位的文章,虞海澣的確只在蘇瑾寫的文章中看過。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文章,竟得到【氣運石】如此重視……”
“這,便是成為一個好天子,該去遵循的么?”
虞海澣嘆着。
道理不道理,他也在乎,也不在乎,最關鍵的,還是要看,這道理他接不接受。
也要看,這道理是誰說的。
眼下,至少蘇瑾這道理,【氣運石】覺得對。
而他虞海澣,也覺得對!
虞海澣看向天空中,如暮色一般的黎明,如夕陽一般的晨曦,眉眼漸凝。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被兄弟們笑話,也被父皇看不起,更被某些大臣在私下裏調侃。
他的愛好另類,上不得檯面。
他被父皇利用,推到前台,承光帝維護他的原因,不過是希望他去吸引奪嫡之爭的火力。
這些,太子都懂。
但此刻,他迎着光,決定認真的,去奪一奪這天子位!
此刻,有侍衛來報,行色匆匆:“太子,皇族有重要會議,請殿下立刻前往!”
虞海澣凝眉,覺出這次會議的不簡單,因為這侍衛不屬於自己府上,而是虞家的【暗衛】。
他點點頭,踏步而行。
晨光愈烈,璀璨如黃昏,落日熔金。
太子迎着光前行。
背後的影,卻如深淵。
至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