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誰打的?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一點都不明白!
秦令征半條手臂都僵硬了。
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僭越之舉。
被柏鳶握住的地方,從掌心到指節都在隱隱發燙。
柏鳶的手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相較血氣方剛的少年而言,略微偏低的清涼。
秦令征從前總喜歡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裏。
丈量她手掌的大小,手指的長度,與自己做比較。
無意識用指腹去摩挲她食指上的薄繭。
彼時,他心中還沒有雜念。
想得也只是要離她更近一些,抓住她總是走得太快的身影。
像只叼着牽引繩的小狗,把自己單方面拴在柏鳶身邊。
只希望她不論去哪,都能帶着他一起。
而不是不管不顧將他留在原地。
但無論何時,柏鳶的神情和態度總是淡淡地。
從未給過他任何反饋和回應。
即便秦令征努力牽住了她的手,也總有種抓不住對方的感覺。
彷彿所有的放任,都是因為她懶得打理自己。
無所謂到掙脫都覺得麻煩。
秦令征也一直很小心地把握其中的尺度,即使一再試探柏鳶的底線,卻仍然不敢有絲毫的僭越。
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謹慎。
但從前那些少年的赤誠和熱忱,似乎在一夜之間變了味道。
染上腌臢的慾念和骯髒的污穢。
讓他覺得自己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蹦出的那些想法,正以極其隱晦的方式玷污侵蝕對方的高潔與傲岸。
即因無法扼制思想而感到無助,又因無法控制身體而萬分羞恥。
柏鳶對他主動伸出手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次都像施捨,也像在走過場。
像此時這樣主動交握,十指緊緊相扣的事情,是秦令征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也正因此,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此時此刻,秦令征萬不敢再去摩挲柏鳶指腹上的薄繭。
也不敢再那雙白皙如玉、溫潤柔軟的手裏輕舉妄動。
只能憑藉對方傳遞而來的清冷溫度,一點點撫平內心無法言說的渴望。
但當他對方柏鳶那雙沁着溫情、循循善誘、彷彿能攝人心魂的眼眸時。
秦令征便又覺有些破防。
那些浪潮般在心底肆虐,無處宣洩地滿腔情感,彷彿即將如決堤地洪水般,衝破最後一道防線。
熱烈而狂放地全部展現在她的面前。
他有些艱難地壓下不合時宜的衝動。
一開口,聲音沙啞到了極點。
“明白…什麼?”
他應該明白什麼?
話音剛落,柏鳶眼底的關切更深了。
“臉,誰打的?”
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冷。
也更有震懾力。
儘管知道不是衝著自己。
秦令征還是條件反射攥了一下她的手,支支吾吾道:
“沒誰,就…就我自己…”
他越說聲音越小。
透着無盡的心虛。
有那麼一瞬間,秦令征在意識到柏鳶是在關心自己時,下意識想要隨便扯個謊,裝可憐,讓她對自己噓寒問暖。
但這個想法又很快被他否決了。
柏鳶不喜歡他說謊。
且不說剛一出口就會被拆穿的可能性。
如果柏鳶知道自己騙她,那才是自己真正承受不起,也無法挽回的後果。
然而當秦令徵實話實說之後,柏鳶卻沒相信,反而更加凝重了。
“說實話,誰打的。”
從她去到秦家,看見秦令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違和到了極點,處處無不透着可疑和懷疑。
秦令征目光躲閃,舉止畏畏縮縮。
臉上又帶着明顯是被毆打出來的傷痕,多次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彷彿想告訴她什麼,卻又不敢說,最後選擇了閉嘴。
尤其在她提出去房間后。
秦令征又明顯繞開了原本屬於他自己的常駐卧室。
硬生生改變目的地,帶她去了沒有生活痕迹的客房。
就好像他原本的房間內,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是見不得人?
又或者門口藏着其他更加危險的事情。
柏鳶更傾向於後者。
因為自從她握住秦令征的手之後,對方就一直在微微顫抖。
害怕?
恐懼?
還是畏懼到不能說,不敢說?
柏鳶通過他露在外面隱隱泛紅的眼眶,染上水暈的雙眸,不着痕迹讀取他的微表情。
覺得事情可能比她想得嚴重。
在心裏回憶着對方這種狀態已經有多久了,如果真的發生了不法侵害,將要面對的對象是誰,又該如何處理。
又想着這個年紀的少年好面子,或許會為了一時的自尊,逞強好勝,隱而不報。
於是握着他的其中一隻手鬆開,抓住他長到手腕的衣服袖子,直接往上擼,想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隱藏得更深的傷痕。
柏鳶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秦令征一下子炸了毛。
心裏那些邪念瞬間消退得乾乾淨淨。
也不敢再貪戀柏鳶手心的溫度了。
逃也似的拚命掙脫她的鉗制,連滾帶爬縮到車廂角落裏,脊背緊緊貼着車門,萬分驚恐看着柏鳶,如臨大敵。
“你你你你干、幹什麼呢?!怎麼還動動動動手動腳呢!!!!”
柏鳶看他這麼抗拒,便更覺得有古怪,微皺了下眉,面色冷了幾分,又強撐着假笑安撫對方。
“別怕,給我看看,不跟別人說。”
秦令征聽到這話都有些絕望了,雖然是柏鳶主動,但他也不能真當少年犯啊!
就算是自己污者見污,太敏感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那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擱危險邊緣試探啊!
他越躲,柏鳶越覺得不對勁,大夏天的都穿短袖,露個胳膊怎麼了?
你不露,你有問題!
思緒輾轉下,決定放棄懷柔政策,採取暴力手段,給他強行鎮壓。
秦令征可太熟悉她這表情了,雷達瘋狂報警,這是要軟的不行來硬的,直接揍人啊!
趕緊在柏鳶有所行動前大喊道:
“不是!你到底要看什麼啊?!!”
柏鳶:“你的傷!”
秦令征一把摘下自己的口罩,指着自己臉上的巴掌印,“這不是看過了嗎!”
柏鳶收起所有假笑,不耐煩道:“胳膊上的傷。”
秦令征一把擼起袖子,把乾乾淨淨,膚色健康,線條分明且流暢的結實手臂露給她看,“胳膊沒傷!”
見柏鳶目光游轉。
又趕緊把另一隻袖子也撩起來給她看。
柏鳶:“身上——”
秦令征死死壓住衣服:“身上也沒有!!!!!!”
他算是看出來了,柏鳶這是以為他讓人給打殘了,給他驗傷呢!
“真沒人揍我,臉上是我自己,唉,你看!”
為了防止對方再做出什麼驚人舉動,秦令征側過臉,把自己右手貼在青紫色的巴掌印上,比對給她看。
“真是我自己打的,嚴絲合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