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上京尋蹤

第417章 上京尋蹤

當下,胡衍心中最大的倚靠,還是成功與高俅結成了同盟。

他之前就已經判斷,蔡京與童貫的成功上位,一定會對高俅形成巨大的威脅。而高俅作為趙佶身邊最忠實也是最看重的玩伴,一定不會忽視這種威脅。

此時,胡衍他既有高俅舊友秦剛的兄弟標籤,又有當下講議司分管商旅事務的重要職權,他與高俅之間的結盟,既符合兩人利益的考慮,又非常吻合在趙佶那裏異相相攪的帝王之略。

所以,一方面,是他們一伙人利用這次新天子登基朝堂大換血的機會,拚命對原有官員進行無差別地攻擊,以便能夠騰出更多的空間與位置。另一方面,也就是亮出各自的旗號,招徠同黨、安排親信,以拚命擴充自己的實力。

在這方面,千萬別小看高俅與胡衍兩人的實力與影響。

並且,這種事情,其實也未必就要自己先前有多大的實力。在政治格局中,一旦能夠看到你身居高位,手握權柄,就必然會有一大批牆頭草迅速依附而來。

唯一需要用心去做的,自然是要在這裏面進行精心挑選:

哪些人的確是有着一定的真材實學,真的可以為已所用。而且用了這些人,在具體做事的時候,才能夠起到如虎添翼的正向效果。

而哪些人,卻是一些只會趨炎附勢的無能之輩,純粹浪費自己的資源,還會給自己增添需要時時幫擦屁股的麻煩。

對於後者,胡衍的戒備之心遠遠大於童蔡之黨,卻也是高俅對他十分佩服並認同的優點。

早年,胡衍的那個無能表弟夏木曾到京城來找過他,胡衍倒也不是不認這個親戚,但他直接明確告訴夏木,人太笨、又無學識,根本幫不了他,所以做官是不用想的,想拿點錢發點小財沒問題。夏木被教育后也認了,從他這裏拿了一筆錢回家,買了不少的田地,租給佃戶后就可以躺着吃租子,倒也省心。

幾年後,胡衍在杭州時,得了朱家父子關了不少蘇州的田地,他便把表弟叫來,讓他賣了高郵的地,帶着舅舅舅媽,讓他們舉家搬去蘇州享福,這事也就算有了了結。

之後在西北、滄州,都曾有不少人依附於他,但真正能夠受到重用的,反倒是那燒炭出身的錢貴,無他,為人既忠心、辦事也麻利而已。

胡衍告訴高俅,眼下趙佶已經貴為天子,再也不適合像從前那裏整天跟在身後轉悠,應該趕緊趁着皇帝對他聖眷正濃之時,去謀個實在的官職才是。

高俅喜道:“某正有此意。這文官雖貴,可眼下朝堂中爭奪甚烈,那幫子諫官也是整天吹毛求疵,某不去趕那個熱鬧。其實咱這身手不差,平素里三五個人未必近得了身,某就去求個武職好了!”

胡衍贊道:“高兄眼光獨到,這京中武職,也是非富即貴之位。待過幾年,可以考慮去西軍那邊去混點邊境的資歷,小弟在那裏也有些故人,到時便可為高兄幫襯幫襯!”

高俅便再去了一趟宮裏,回來之後,他便告訴胡衍:皇帝已經許了他一個官職。胡衍便問是什麼官職,高俅一說出口,卻是嚇得胡衍下巴都要掉下來。

“殿前都指揮使?!”

難怪胡衍如此驚訝,這個官職就連高俅自己一開始聽了也不敢相信。

因為在大宋朝,禁軍的最高管理機構號稱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揮使司、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司和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司,三衙的最高長官名就分別是這三個都指揮使,其中又以殿前都指揮使為最尊。

高俅之前不過就是端王府的一個王爺玩伴,說破天去也就是王爺府中的一個吏官,這一下子就做到了天下禁軍的最高職位,簡直是匪夷所思。

不過,高俅這次卻是趕上了一個極其難得的絕佳良機:朝堂之中各派之間的利益爭奪正酣,各方力量都施展出渾身解數,以期望自己推薦的各個官職人選能夠得到皇帝的認可,而已經深得其中玄妙的趙佶便坐而不語,靜觀其斗。

趙佶也在想找個機會判斷一下自己當下的份量。所以正當對他們感覺煩得有點焦頭爛額的時候,遇上了高俅前來討官,趙佶略略思考之後,便突然提名他來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當這個徵詢意見拋出來時,大家雖然對此提議非常地意外、並且對高俅這個名字極其地陌生,但是關鍵問題卻是:殿前司都指揮使的職務雖然聽着極其高大上,但卻又是大家都不稀罕的武職。既然這樣的話,誰又會在這個問題上無謂地去得罪皇帝呢?

於是,這個提名竟然獲得了群臣們一致的同意外加強烈支持!

大宋歷史上最荒謬的這麼一個高太尉就由此誕生了!

此時的胡衍,更是以無比的崇拜與巨大的迷信敬畏着距離他如此之近的皇權!

是啊,此前的秦剛,即便他認為再聰明,也不過只是高郵小城裏的一個士子。在開始時,連胡衍都不看好他能不能斗得過城裏的張少爺。但是之後,卻是因為一篇貢試的文章,得到了當時皇帝趙煦的關注,竟然就掀起了一場勇斗宦閹的學生運動,並把秦剛推上了江淮名人的位置之上,這豈不同樣證明了皇權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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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大哥進京考中進士、在兩浙被調往西北、又在西北做到河北,這每一步中,胡衍看到的,都是皇帝的垂青、破格的任用、更是皇權的無比重要!

時代變了,皇帝也需要變,只是那個太不懂變通的大哥偏偏不願意跟進,甚至還成為阻擋着他胡衍繼續前進的絆腳石。

所以,這也絕對怨不得他在那天扔出了那三顆轟天雷時的堅決與果斷!

任是誰會攔在他前進的道路上,都會是一樣的下場。

而且他也想起了大哥之前曾經對他講過的一句話:“當你已經是一匹駿馬的時候,你還在意某隻可能想攔路的螞蟻嗎?”

這些螞蟻就該被無情地抹除,哪怕是大哥,也會一樣!

的確,在他身居正六品官職,手掌全天下所有的商旅新規的修訂、更改與頒佈大權,就連蔡京蔡相公也會和他有商有量的時候,太多的事情,報到他這裏來的時候,他都懶得去理會了。

而像秦家莊以及菱川書院的絕大多數人都搬去流求的消息,在之後傳到他的耳中后,他突然地都有點感覺憤怒了。

當然,他的憤怒並非是他想要去為難這些人,而是覺得他們不告而別的行為對他實在過於冒犯——這些人當真認為自己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么?自己再怎麼著,也不會拿家鄉那裏的人與事去開刀的啊!就是他們寧願選擇逃跑也不來求他,讓他有了被冒犯的感覺!

胡衍對此很是生氣!只是暫時他還不想針對做些什麼。

大哥的事情,只是個意外,更是個秘密,永遠不會被外人所知曉——與他一同前往白馬渡口的那幾人,早就連同這個秘密一起消失了。

胡衍對自己親自出手的這個戰果篤信無疑!

但是虎哥以及秦盼兮卻不一樣,他們從耶律寧的身上看到了秦剛能倖存的可能。並在這個意念的支撐下,重燃希望,一起出發前往遼國。

前往遙遠且遼闊的遼國,需要足夠好的馬匹,他們一行的第一站便是悄悄地來到了滄州的養馬寨,去找騎兵學校校長烏索董。虎哥在滄州時,曾與他有過不淺的交情,並知道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秦剛不僅是烏索董的恩公,更是其所有族人的恩公。他們在滄州這裏生活得既穩定又富足,這幾年來,盡心儘力地在這裏馴馬、培養騎兵,然後再源源不斷地送往九州,唯恐做得不夠努力。

這次,秦剛失蹤並被朝廷猜忌的消息,通過顧大生傳到養馬寨時,他們雖心急如焚,卻也深知在大宋境內,他們這些人除了坐等消息之外都無能為力。

聽虎哥說,他們此行就是要去大遼尋找恩公的下落,烏索董自然是喜出望外,不僅為他們每人都配備了雙馬,並且還強烈建議他們帶上豬奴兒與查哥里兄弟倆,一則他們都十分熟悉遼國那裏的情況,二則也可在隨行中幫着照料好這些馬匹。

北上之行於是就變成了九個人,二十匹馬,順勢也就扮成了前往遼國上京收購貨物的商隊,從天津寨進入遼境,沿着遼西走廊一線從錦州向西,取道遼國中京大定府。

自天津寨之後,便就已經是典型的遼國北方風貌了。

原本這裏的田地都被大片的草場所替代,沿途有許多契丹人的氈房,星星點點地分佈在各個水草豐美的地方,周圍散落着他們放養的馬牛羊群。偶爾會有一些零星的田地種有莊稼,裏面忙碌的卻明顯都是漢人和奚人。

遼國的道路非常地粗糙,也看不出會有什麼明顯的維護,全靠過往的行人與馬匹的踩踏來夯實。尤其是經過錦州折向西行之時,風沙漫天的氣候多了許多,甚至走到後來,直接便就是突如其來的風雪之天,也讓他們一行人的路途變得異常地艱難。

在虎哥的建議下,更由於越往北去,氣候越來越開始寒冷,他們在中京城時,就都改換了契丹人的胡服,穿上了毛皮外衣,以儘可能地避免沿途有可能會出現的麻煩與意外。

而遼國境裏的城市內外,就幾乎是兩個世界:

在城市以外,漫眼只有草原和沙地,尤其是進入了冬季的北方草原,一片枯黃,外加初雪一塊塊地顯示在沿途各處,無比地荒涼。

當年蘇轍出使經過這裏,便就寫下了“胡為獨窮陋,意似鄙夷落。民生亦復爾,垢污不知怍”的感嘆。

但是在沿途的一些城市中,卻彰顯出了大遼作為“中國”之地所能擁有的文明與文化,而且這方面的發達程度,絕不比更南方的大宋差多少。

過了中京之後,道路更加難走,而且時不時地還會遭遇北方的沙塵暴與風雪的襲擊,在一起北行的商隊的勸告下,盼兮他們這一行人,走走停停,一切小心為上,又因為對於前行之路的陌生與不熟悉,一直到達最後的上京臨潢府時,時間竟然已經到了新的一年正月底了。

這已是大遼乾統三年、大宋崇寧二年的正月底。

從上京城的南門進城,居然發現這裏的道路筆直而且寬闊,兩邊的房屋都排列得相當整齊,並如同棋局般一樣規整。而且相對於大宋的京城來看,遼國上京的建築更加高大,橫面更闊,用材偏大、斗栱粗碩,就連顯露在外面的柱子也更加地敦實,此時的城內更是佈置着新年的氣氛,同樣洋溢着辭舊迎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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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遼人的這些建築居然都是漢唐之風!”趙梧看過許多書籍,很快就辨認出上京城建築的風格。

而上京城分成南北兩個部分,他們現在走的南部是漢城,要到北部才是皇城。

所以在這裏,雖然最多見的便是契丹人以及各種他們都說不上來的各式胡人,但同樣不乏有足夠數量的漢人。甚至還發現,這些漢人中,也有着裝華麗之人,想來也是城中具有一定地位的人家。那也是因為在如今的大遼朝堂之中,漢官的數量不少,許多漢人通過十幾輩人的努力,也算是能夠爬上了社會的高層生活。

虎哥四下觀察了一番,更對秦盼兮恭敬地說道:“盼姐,我看前方就有不少客棧聚集,此處也算是入城后比較熱鬧的地方,我們就先在這裏住下,然後再設法去打聽情況吧?”

盼兮點點頭同意。

尤其在更換了胡服后,她的面容神情,又多了幾分哥哥的神韻與風采在那,儼然已是這次北行之人的主心骨。

大家住下之後,考慮是在這遼人的首都,他們無論是宋人還是倭人,都不如豬奴兒與查哥里兄弟倆更方便,便就是他倆先南北兩城去打探耶律寧的情況,其他人先留在客棧里。

只是盼兮人到了上京,哪能能在客棧里待得住?過了沒多長時間,她便對虎哥、趙梧道:“反正這裏是漢城,我們三人不如就在這客棧四周轉轉?”

虎哥還在猶豫,趙梧卻已同意,反過來勸虎哥:“反正我們幾人不走散,一起小心點就是!”

“就聽梧哥的!”秦盼兮已經開心地帶頭走了出去,虎哥無奈,只能趕緊跟上。

若說這上京漢城與大宋京城的最顯着區別,那就是佛寺的數量了,不僅僅因為遼人信佛,更是因為前一任皇帝耶律洪基的尊佛,導致在上京城內,走不了多遠,就必能看見一處佛寺,而且這些佛寺的建築風格、各種裝飾,更是有着濃郁無比的漢唐遺風。

雖然說南城是漢城,卻只是指建築風格。滿大街的行人,容貌舉止不一,總不可能隨便就拉一個人去問事,就算是做生意的小販,假裝與他們攀談,才發現他們不過只會一些簡單表示價格的宋語,要想打聽事情,還是極難的。

好在走了兩座佛寺,卻是發現這裏的和尚還算容易交流,他們的宋語都很流利,尤其是趙梧在第二座佛寺施捨了整整一塊銀錠的香火錢后,管事的和尚告訴他們,他們想打聽的這個耶律寧,如今已經被封為了混同郡王。只是他們來的時間並不巧:新年剛過之時,據說混同郡王就奉旨領兵去西北路去打阻卜人了!

不過,和尚繼續告訴他們:目前郡王府里是成安公主當家。公主在為先帝守孝,平時大多數時間都在靠近皇城那邊的白陀寺內。

盼兮一行立即興緻勃勃地趕往了白陀寺。

但在到了之後卻很失望。由於白陀寺因為之前失火,燒毀了大半的房屋,半年前才部分修復好。只是受到之前失火一事的影響,修復好沒多久的白陀寺只對普通信眾開放了最外面的門廳與山堂兩處,其餘的地方都暫時不接待香客。

而且,這裏的和尚都有點興緻缺缺,隨便你給不給香火錢,都沒有和你聊天搭訕的興趣。

無奈,他們只能回到客棧。

天快黑之前,豬奴兒兄弟倆也回來了,他們便把查探到的信息講出來與大家一起對一下:

耶律寧此時的確被封為了混同郡王,同時還是大遼的北院同知樞密院事。大約就在這個月月初,他被降旨任為大遼國西北路兵馬都統軍使兼征西大將軍,奉命前去平定阻卜人的叛亂。

所以,他們在找到混同郡王府時,發現除了戒備森嚴之外,同時還大門緊閉,幾乎無人進出。這點與盼兮她們了解到的:成安公主已經搬去了白陀寺守孝一事也是對得起來的。

不過,負責在皇城市井打聽的查哥里卻帶回來一個更令他們更感興趣的消息:

混同郡王從南京回來時,帶回了一個五歲左右的私生子,說是他當年在那裏做官時與當地的一位漢女所生。而這漢女目前卻已病故,並讓自己的弟弟帶着這私生子來找到他的。

所以郡王不但收留了這兩人,而且對這兩人非常不錯。尤其是那位便宜小舅子,經常被他帶着出入上京城的各種社交場合。更重要的是,這次他去西北出征,居然同樣是帶着他。

而那位小王子,則是留在了上京王府,交由自己的妹妹成安公主照顧。

五歲的私生子!二十幾歲的漢人小舅子!

在場幾個人的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

“一定是我哥!一定是他與小皇子!我就知道他們沒有死!”秦盼兮激動地大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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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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