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意外訪客
昏暗的走廊壓抑無聲,站在鐵門前的梵禎微蹙起眉,將透着焦急的目光牢牢投向門旁的控制面板,在這座落座於地下的監管重地,絲毫感受不到室外初春的溫暖,只有陰冷常年伴隨左右,趁着低矮的天花板,讓每一個走進這裏的人都全身不自在。
不知等了多久,大門終於有了動靜,在警示的紅燈閃爍之後,尚錦的高挑身影出現在剛打開的門前,他身後還站着兩個全副武裝的護衛,他們冷冰冰的臉像塊寒鐵,手裏緊握着最新型的激電槍,面無表情地看着梵禎。
“跟我來。”往日裏性格開朗的副官此時格外沉穩,簡單地朝梵禎點下頭,同樣板著臉的尚錦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帶人通過層層關卡,來到一間全封閉的小屋。
聽到關門聲,梵禎下意識地抬頭,仔細打量起只有一隻衣櫃的房間,默默地看着尚錦把裏面的軍裝遞到自己面前,抗拒性地緊了緊眉。
手指壓在唇前,尚錦飛快做出一個“噓”的表情,很及時地堵住梵禎即將出口的疑問,肅容道,“換上。”
看來是必要準備了,沒有繼續多話,梵禎脫下自己的外套,用最快速度把軍服套好,等他系好腰帶,站在一旁的尚錦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幫他把領標和肩章都重新整理了一遍,直到完全看不出破綻,才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我能為你爭取的時間只有一刻鐘,時間一到,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必須出來,要不然看守會起疑心。”在臨出門前,尚錦特意低頭貼在梵禎耳邊,用只有他們倆個能聽清的聲音提醒道。
“好。”沉穩有力地回了對方一個字,梵禎俊美的臉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在白色門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清冷。
由於換了衣服,接下來的路明顯通暢許多,之前那些需要檢查證件的關卡此時都對他們敞開大門,而那些負責警衛的士兵還會向他們敬禮,虧得梵禎心裏素質過硬,身姿依然挺拔如舊的一次次回禮,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在回敬了幾次軍禮后,兩人終於乘上一座由重兵把守的電梯,尚錦一言不發地按下要去的層數,直到目的地都沒再開口。
梵禎從對方謹言慎行的態度感受到此行的艱險,瞥眼連一個眼神都不敢隨意傳遞的尚錦,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雖然沒來過這類地方,但他們四周肯定佈滿了各種監控,如此這般的話,一會兒自己與彥龍見面豈不是也在軍方的掌控之下?
電梯門一打開,尚錦便刻意搶先一步走向前方的守衛室,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一張磁卡交給守衛的士兵,又站在掃描燈下通過身份驗證,這才接受到對方的敬禮,“這位是總部派遣的調查員,他要求面會一下被告。”
守衛的戰士謹慎地朝梵禎看了一眼,略顯訝異地挑挑眉,拿過尚錦剛剛交過來的磁卡插/進看守室的自動懸浮門,等一排排指示燈逐一亮起后敬禮道,“您有十五分鐘會面時間,杜上尉。”
微昂着頭,梵禎有模有樣地回記軍禮,大步走進懸浮門。
白色的燈光在他進門的一霎點亮,突然響起的腳步聲驚動了房內關押的人。
不適地眯起眼,用扣在一起的雙手擋住刺眼的燈光,長久不見亮的彥龍慢悠悠地抬起垂着的頭,當看清來人後,陡然睜大眼,用充滿滄桑的沙啞嗓音訝異道,“你怎麼來了?”
身穿軍服依然美艷的梵禎腳步沉穩地走到彥龍面前,平靜的目光夾着淡淡的冷傲,擋在明亮的燈頭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頹廢的舊友,眼前的彥龍早已不復往日的張揚氣魄,火紅的頭髮像坨雜草,亂七八糟地打結在一起,鬍子長的更是誇張,幾乎遮住了半張臉,而那雙意氣風發的雙眸,則徹底熬成焦慮的燥紅,被烏黑的眼圈包圍着。
“我要你翻供,指認楊翎唆使你誣陷殷睿叛國。”沒有噓寒問暖,沒有冷嘲熱諷,梵禎直接開口提出要求,平靜的語氣和在黑市裡討論合同內容一樣。
嘲諷地冷哼一聲,臉色慘白的彥龍咧嘴一笑,“沒想到你的自尊也可以被用來出賣,他給了你什麼好處?錢?還是地位?”
淡淡地瞥向彥龍,梵禎依然波瀾不驚道,“他同意幫我帶回哥哥。”
“什麼!”諷刺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彥龍瞪大雙眼,無法抑制地抖動着乾裂的唇瓣,拚命地晃了晃被激光鎖摳住的身體,大聲激動道,“你找到梵卿了?他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憐憫地看着掙扎的男人,突然湧起無限悲哀的梵禎緩緩閉上眼,淡淡道,“他在一個勢力很大的人手裏,如果今年代表大會依然不能通過歧視修正案,那麼他即使合約到期,也無法從買主手中取得自由。”
“這和我去指控楊翎有什麼關係?”驚喜過後,彥龍逐漸恢復了不屑的強硬,眼含無限鄙視地盯着梵禎。
睜開眼,梵禎無視掉對方不敬的眼神,冷冷道,“楊翎操控着保守派的投票,有他在,代表大會就不可能通過歧視修正草案。”
“原來是這樣……”眼中的怒火淺淺平熄,得到事情原委的彥龍目光茫然地望向梵禎,緊緊交握住自己被扣在一起的雙手,思考良久,才開口道,“萬一他在騙你呢?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鄙夷地挑起唇角,梵禎不屑地垂眼瞥向彥龍,冷聲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為了錢,可以出賣一切,包括良知。”
“你知……”憤怒地瞪着梵禎,想要反駁的彥龍在對上青年那雙澄明的眼眸后,把吐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看着對方低垂的頭,梵禎力持平靜的臉終於掀起怒火,悲憤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值得嗎?”
“你不會懂的。”低沉着呢喃出這句話,彥龍抬起垂落的頭,痛苦地大吼,“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走上和梵卿一樣的路!我不能!”唯一守護的存在就那樣杳無音信的消失,他怎麼能容忍這樣的痛苦在眼前又一次發生,即使明知白希辰不值得他去掏心挖肺的付出,卻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可他到底不是哥哥。”同樣難過的梵禎靜靜地注視着對方臉上的淚水,想要出口的萬千言語都硬生生地卡在喉嚨里,只能惆悵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計時的鈴聲無情地響起,梵禎一臉悲涼地長吸口氣,慢慢地轉過身,邊走邊道,“保重,彥龍哥哥。”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見人漸行漸遠,扣在椅子上的彥龍拚命地向前探身,艱難地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離別之人的衣角。
身後傳來的“咣當”巨響並沒有阻礙梵禎的腳步,青年斂去滿面悲愴,步伐堅定的走向牢門,事情有因才有果,哪怕這個結果並不能讓人滿意,對於彥龍,他不知是同情多一些,還是怨恨多一些。
“讓我見他,求你讓我見見他!”太過向前用力而狠摔在地上的彥龍不死心地大吼,擦破的臉頰流着血,可他依然不在乎地繼續向前蹭着身體,直到那道沉重的懸浮門在眼前無情地閉合。
“你覺得梵禎的把握大嗎?”坐在池塘邊,蘇小北用腳丫拍打着水花,懷疑地皺起眉,伸手戳了戳身旁逗弄兒子的殷睿。
親口寶寶粉嫩的小臉蛋,身穿居家服的殷睿笑着點點頭,把目光移向愛人正在拍水的腳丫,寬慰道,“百分之七八十吧。”
“哦。”注意到男人微微閃爍的眼神,蘇小北心慌地縮回腳,向旁邊挪了挪身,拿過阿蒙送過來的奶瓶,一本正經道,“孩子該喝奶了。”
很配合地將孩子放到愛人懷裏,借勢往愛人身邊蹭過去的少將先生摟住蘇小北的腰,手很不老實地沿着腰線一寸寸往上摸,笑容甜的能把人膩倒,輕聲道,“老婆,你好瘦。”
面不改色地把奶瓶塞到寶寶嘴裏,蘇小北自動忽略掉那隻不停在自己身上撩撥的色手,專心地看著兒子喝奶,興許是春天來臨的關係,自葉千澤說他身體已無大礙之後,殷睿就像只被荷爾蒙沖暈的公貓,只要一有時間,就粘着他動手動腳,尤其是到晚上,簡直跟吃了春/葯一樣,害他被連續折騰得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放手!”眼瞧着那隻黏在自己身上的手越來越往胸前滑,忍無可忍的蘇小北狠狠瞪向男人,冷聲道。
被喝斥的男人燦爛一笑,徑直用厚臉皮抵禦住愛人的洶湧怒火,繼續動手在蘇小北光滑水靈的皮膚上揉來揉去,“老婆,其實野外也別有風味。”
“再不放手我咬人了!”抱著兒子側側身,蘇小北下達最後通牒。
低頭看着裹奶瓶的小寶寶,小傢伙漆黑的眼瞳正滴溜溜地打量着自己,一時精蟲上腦的殷睿心虛地清清喉嚨,戀戀不捨地鬆開手,抱着雙臂眼含怨念地盯着蘇小北,眼中吃果果的欲/火層層上竄,好似一頭三個月沒吃到肉的野獸。
祈禱兒子奶吃的再慢一點,感受到野獸氣息的蘇小北板著臉,又往旁邊蹭了蹭,只可惜怕餓肚子的小傢伙食慾非常好,奶水下降的速度超出他的預期,“小傢伙快到睡覺的時間了。”
“唔……”已經被愛人拿孩子當擋箭牌推脫掉好幾次,殷睿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起身揪住正在和農用機械人相親相愛的阿蒙,不顧對方的抗議,毫不留情的拔掉它的呆毛,拿出裏面的微型鍵盤,迅速編寫了一套啟用程序。
剛把奶瓶收拾好的蘇小北聽到機械的滑動聲抬起頭,馬上就被大步流星開過來的阿蒙嚇了一跳,急忙詢問罪魁禍首道,“你又對它做了什麼?”
“沒什麼。”殷睿回答的一臉平靜,“就是讓他幫我們帶帶孩子什麼的。”他話音剛落,就見阿蒙急匆匆的抱過孩子,用一個穩定的頻率晃悠着,嘴裏還發出哄孩子睡覺的特殊音頻曲。
蘇小北不放心地站在機械人身邊看了好久,見小傢伙真的慢悠悠合上眼皮,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身邊那頭翹起尾巴的大色狼摟的死緊,用手推推人,夜間運動過度的孩子爸爸不解道,“你不累嗎?折騰好幾晚了。”他白天還能多少睡一會兒,可男人卻要忙工作,結果到頭來,對方的精力好像還比他還好好幾倍。
嘴唇已經貼上愛人脖頸的殷睿沒有答話,只是用行動證實了他的百戰不怠。
“呼!”長喘口氣,被男人熱情點燃的蘇小北放棄了抵抗,順從地抱住對方的脖頸,兩個人很快化成一團。
突然,一陣伴隨着濃煙的轟鳴聲響起,緊接着地動山搖的震動瀰漫到了整個空間,被驚天巨響打斷的兩人迅速跑到孩子身邊,緊張地望向聲音來源。
濃煙散去,原本空着的小塊田地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修長身影,甩了甩飄逸的金色長發,身穿白色西服三件套的美貌青年恭敬地向他們深鞠一躬,友善地微笑道,“十分抱歉,打擾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