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父
醫院的水房內，蒸汽充盈，朦朧朧的一片，許是天氣漸冷的緣故。
每天來打水的人更勤些，莫宸楓也不例外。
“叔，就是這兒。”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蹣跚地在年輕女人的攙扶下，緩緩走進病房。
“莫小姐，好久不見。”老人的聲音沙啞。
莫曄聞聲抬頭，視線與老人相接。
那張陌生卻又隱約熟悉的面孔，瞬間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當年那個雷厲風行的中年男子如今已是白髮老人。
病房裏，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灑在潔白的床單上，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周老爺子順着窗邊的椅子坐了下去，“我原本不想打擾你的，鑒於我兒子已有家室，不得不來提醒你幾句。”
莫曄深吸一口氣，努力撫平自己的心情下來，輕聲喚道：“伯父。”
周老爺子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但依舊帶着一絲威嚴。
他微微點頭，“沒想到啊，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認我為伯父。”
周老爺子激動地咳了兩聲，一聲“伯父”還是令他心軟。
“叔，您沒事吧？”年輕女人關切地拍了拍周老爺子的肩膀，聲音柔和。
“哦，對了，這是我兒媳胡薇。”周老爺子稍微平復了情緒，介紹道。
“你好我是胡薇。”胡薇笑着跟莫曄打着招呼。
莫曄有些局促，嘴唇微微顫動，“你好，我……”
周老爺子嘆了口氣，眼神中帶着深深的歉意和自責，“孩子，都怪伯父，當初如果不是……”
話音未落，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輕輕放在床頭柜上。
周老爺子的手微微顫抖，將一張銀行卡遞到莫曄手中。
“拿着，我猜小海交的費用應該差不多用完了，密碼是小海生日。”
正當莫曄準備推搡之時，莫宸楓提着剛打好的熱水壺來到床尾。
“爺爺，您怎麼了。”
見到一個淚眼婆娑的老爺爺坐在莫曄床邊的椅子上，莫宸楓不禁心生疑惑。
這個老爺子是誰？雖然他穿着考究，但莫宸楓卻不認識他，旁邊還站着一個年輕女人，神情複雜。
莫曄低了頭，整個人陰沉沉的，臉色愈發的蒼白。
“沒事兒，爺爺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周老爺子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謝謝你關心，小朋友。”周老爺子不經意間瞅了一眼莫宸楓，眼中的瞳孔放大，似乎想到了什麼。。
“小莫，你莫不是？”周老爺轉頭看向莫曄，又想起自己的兒子周汝海。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宸楓困惑不已，之前那個姓周的男人，現在又出現了這個老爺爺，如出一轍的場景，自己倒成局中人了。
周老爺子見此也不藏着掖着。
“聽着，小朋友，那個前幾天與你碰過面的是你親生父親周汝海，而我是他父親周昌！”周老爺子似換了一個人一樣。
“親……生……父……親……”莫宸楓不可思議地望着莫曄，他顯然不信。然而，莫曄的表情卻告訴他答案。
“媽，你不是跟說我，爸早就過世了嗎，難道您一直騙我？”
莫宸楓從記事起，父親這個角色與他的生活早沒了聯繫，他聽莫曄說他的父親在一次墜機喪生連屍體都沒找到，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謊言。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莫宸楓的聲音在病房中顯得格外刺耳。
“小楓，你聽我解釋……”莫曄哀求地說道。
“很有意思是嗎？我就是一個傻子，被你們騙得團團轉。”莫宸楓打斷她的話，冷笑着。
“不是這樣的。”莫曄聲音顫抖，雙手在虛空擺了又擺。
“我莫宸楓有爹生沒爹養的孩子，你們一個個都是一群騙子——”
莫宸楓沖了出去，從長廊到天台，一路狂奔。
他不理解莫曄的做法，但他尊重她，只是他無法接受事實。
天台上，寒風刺骨，莫宸楓站在邊緣，胸膛劇烈起伏。
“宸楓，你可以的，你媽是你最尊敬的人就算被騙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莫宸楓靠着天台，仰頭大聲地喊着，把心中的煩悶宣洩一番。
澐大抵沒經歷過類似的遭遇，幼年起，父王母后，視他為珍寶；滄溟族人，愛戴尊崇。
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段美好的過往，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懂自己。
縱使，莫宸楓數十年的光陰，澐都一同經歷。不過，莫宸楓是莫宸楓，澐是澐，誰都不能刻意去評判誰對誰錯。
深夜，忙完幾場手術的許倩，連口飯都沒顧上吃，便火急火燎趕到莫曄所在的病房，她的白大褂上還留着手術室的消毒水味。
雖說許倩向來嘴硬，但畢竟是結交多年的故友，總不能真不管吧。
只是那時交費時卻人截了胡，那錢還是她東湊西湊的，家裏人一段時間以為她買股票賠的血本無歸，親戚們都躲得遠遠的。
可能是緣分吧，莫曄和許倩考上了當地同一所大學，當然跟過來的還有那個姓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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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所學的專業不同，許倩立志懸壺濟世選了生物醫學科學，而莫曄獨愛設計所有選了服裝設計。
本該有着大好時光，如今只能躺着數着日子過。
許倩端詳着日漸憔悴的莫曄，鼻子不禁發酸。醫生救得了病人，卻救不了身邊的人。
作為醫者：手術成功，病人獲救了，心中喜悅，多多少少聽到些稱讚；手術失敗，病人宣告死亡，內心自責，難免不被惡語相向。
這何嘗不是學醫的現狀。
莫曄呼吸平穩，安靜地睡着。
坐了一會兒，許倩打開手機，屏幕顯示一點二十三分。
莫宸楓沒在病房，大概還在氣頭上。許倩看着這兩個執拗的人，作為旁人自然不好多嘴。
天色既白，太陽升起來了。莫宸楓猛然睜開眼睛，瞥了一眼鬧鐘，指針已指向七點半。距離他上次回到學校，已經整整一個月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那些紛亂的思緒拋諸腦後。迅速收拾好書包，跨上自行車，飛快地朝學校騎去。
道路邊的楓葉比之前更多，儘管有清潔阿姨每日打理，但依舊擋不住它們紛紛飄落的勢頭。。
當莫宸楓氣喘吁吁地趕到校門口時，早讀課剛剛結束。
學校保安大叔接過莫宸楓的學生證，打開看了一眼，又細細打量了莫宸楓一番。
“莫宸楓？”
“嗯。”
“進去吧”
保安大叔放莫宸楓進去了，他摸了摸頭神情在說道“學霸都這麼高冷嗎”。
莫宸楓朝着致明樓走去，他所在的班級正在那棟樓。為了方便畢業生學習，校長特意將畢業班劃分在一樓和二樓。
而九（2）班，正好在一樓。
莫宸楓挎着包走了進去，班內一片嘩然，像是見到了國寶一樣，一群人紛紛湊了上去。
“小楓楓，幾日沒見，奴家可想你了“袁清翹着蘭花指，故作嬌態。
“噦——”江銘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在桌上。
班均顥最近變得格外踏實，近來一月埋頭苦幹，上課時也沒開小差。他前些日子答應過莫宸楓好好學習，以後高中他們要一起上。
“隔壁那殺千刀的邵家揚，這個月可囂張了，他們班期中考試前十名里佔了七個，就開始嘲笑我們9（2）班，說沒有莫宸楓我們什麼都不是。’學習委員沈一帆憤憤不平地說道。
“小楓啊，你可要帶領我們班拿下隔壁。”眾人異口同聲。
就在這時，教導主任黃逸路過，用力敲了敲門，大聲呵斥道：“吵什麼，都不用學習是吧？”
眾人如臨大敵一般，連忙四散跑回座位，教室瞬間恢復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