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東方不亮西方亮
“小圖，如果碰到過萬的東西，自己又拿不準，就跟師傅說。就算師父不懂，也能給你找到明白的人。”
王紅軍喝了一口枸杞泡水，“你師父我在這古文化街三十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圖乾眨巴眨巴眼睛，點頭稱是。
可他心裏卻腹誹開了。
師父又在吹牛。
倒不是圖乾不相信師父的實力，就從楊波和吳雙喜這兩個人身上，就能看出來師父人脈廣。
而是這古文化街，建成開放到現在，滿打滿算才第二十個年頭。
圖乾怎麼知道的？
古文化街的入口處，有一塊紀念建成的石碑，建成時間的四個阿拉伯數字又紅又大，他想不看見都做不到。
師父吹牛，圖乾這作弟子的也不好戳破，聽着就完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遊人越來越多。
時間過了十點，遊人更是多到摩肩接踵。
圖乾坐在小板凳上，連對面擺攤的人都看不到了。
雖然人多，他的生意卻不怎麼樣。
一上午，問價的十好幾個，說圖乾黑心的不少，下手的是一個也沒有。
反倒是王紅軍那邊，生意興隆。客人多得，他都沒功夫跟圖乾吹水了。
圖乾就有點不懂了，怎麼工藝品那麼受歡迎呢？
要說，他自己也瞎過。可他瞎是為了圖錢，這些遊客圖什麼呢？
沒來濱市的時候，圖乾也和現在的遊客一樣，把濱市當成一個旅遊城市。
在濱市生活了四年，圖乾眼裏的濱市，實在是徒有虛名。
要自然風光，濱市有人造建築。
要歷史風物，濱市有人造建築。
要看海，濱市有人造沙灘。
要美食……呃，圖乾覺得這個還是有的。
美食可能是濱市唯一拿得出手，又不願意讓外人知道的可取之處了。
濱市人也讓圖乾覺得很另類。
幾乎所有的地方的人，都願意宣傳自己的家鄉，把家鄉好的事物，都呈現出來。
濱城人不一樣，恨不得大聲疾呼，“濱城什麼都沒有，來了你就上當了。”
他們不想什麼經濟發展，心裏就怕好吃的被外地人知道了，以後自己就吃不上了。
你說可笑不可笑？
圖乾真不知道這些遊客來這看什麼，古文化街除了那個牌匾上的古字，全是新的。
這裏就沒有一塊磚是超過二十年的。
要說古玩店裏賣的東西，確實有一些是老貨，但遊客來是看古濱城的，哪有幾個是奔着買古董來的。
要買古董，帝都的潘家園不是更好。
所以，圖乾覺得，為了遊玩，濱市真是不值得來。
“小圖，吃飯了。”
十二點多，人少了一些，王紅軍從袋子裏掏出來兩份盒飯，遞給了圖乾一份。
“你師娘做的。”
圖乾接過飯盒，打開一看，炒茄子絲、西紅柿炒雞蛋、炸素丸子，還有兩塊排骨。
還挺豐盛。
圖乾想起來之前見過師父吃盒飯，當時還以為是師父買的。
可在古文化街混久了，圖乾也沒看到賣盒飯的。這裏的管爺，不管擺攤賣物品，但賣吃的，見一個逮一個。
原來師父吃的盒飯是師娘做的。
可就算是師娘做的，這也涼透了呀。
師父可真是，億萬富翁都這麼節儉么？
圖乾有心帶師父去下館子，吃口熱乎的。
可看師父那扒拉着吃得香的樣子，圖乾也不好拒絕師父師娘的好意。
吃吧，又不是沒吃過冷飯。況且這會兒，他也是真餓了。
嗯？
味道還真不錯！
尤其炒茄子，把圖乾都香迷糊了。
圖乾嘗了一口茄子之後，也開始和師父一樣，大口扒拉起來。
可能是天太熱，盒飯並不涼，溫溫的。
王紅軍看着圖乾的吃相呵呵笑，“你師娘的手藝好吧，晚上去師父家，咱們爺倆喝幾口。”
圖乾連連點頭，“這茄子的味道，能讓人記一輩子！”
王紅軍就愛聽這個，樂得哈哈大笑。
圖乾吃得快，三兩分鐘就把滿滿一大盒盒飯造完了。
“師父，怎麼買你銅錢的人那麼多啊？”
周圍有外人在，圖乾不好直說為什麼買假的人多，但王紅軍是聽得明白的。
“你以為所有人都想入行啊？”
王紅軍將啃乾淨的骨頭扔進垃圾袋，
“來濱城玩一趟，五塊錢買個紀念品多值啊。回去說濱城古文化街買的，5A級景區啊，說出來感覺都不一樣。
而且，是真的就賺了。是假的，就五塊錢，也不心疼不是。”
原來是這樣，圖乾明白了。
自己犯了一個經驗主義錯誤，將自己看古玩的態度套到遊客身上，是自己想當然了。
自己覺得嚴肅的一件事，要認真對待。
可別人只不過當個樂趣，完全沒有當真。就純純是重在參與。
想明白了，圖乾便釋然了。
說白了，圈內圈外，兩個世界。
各過各的，互不打擾。
見圖乾若有所思，王紅軍靠了過來，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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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這行，其實宰不到普通遊客。只有那些似懂非懂，又想佔便宜撿大漏的人，才是上當受騙的重災區。就像你之前那樣。”
這是說自己買筒子錢上當的事啊，圖乾被師父說得臉紅。
好在這時正好有人問價，算是解了他的尷尬。
“哪個？宣德通寶啊，350……大中通寶400。”圖乾一一報出了價格。
客人推了一下眼鏡，“能便宜點么老闆？”
圖乾搖頭，指着旁邊師父的玻璃錢箱，“那邊的便宜，一枚只要五塊錢。”
客人搖搖頭道，“那邊的，看着不老。”
呀，還是個懂行的。
圖乾不禁看了看客人，白白凈凈的，年齡貌似比自己大幾歲，抬眼鏡的樣子像柯南。
圖乾注意到，他看那十枚銅錢的眼神里，滿滿都是喜歡。
但最終，這柯南還是只拿了兩枚30塊錢的洪武通寶。
這就是圖乾擺攤一整天的收穫了。
就只有60塊錢，讓圖乾很抓狂。
收攤的時候，看着喪氣的圖乾，王紅軍安慰道，
“這都正常。你沒發現么，除了師父這裏專賣銅錢，別的攤位都是帶着賣的。
而且大多數攤位，賣的東西都很雜，為的就是東方不亮西方亮，總有能賣出去的東西。”
圖乾想了想，還真是。
確實專賣某一種東西的攤位很少。
明白了道理，圖乾以後也不想再擺攤了。
他只是對擺攤有些好奇，也想多一條大量出貨銅錢的渠道。
如今熱乎勁過去了，也知道擺攤是不可能大量出貨的，便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在擺攤上了。
王紅軍是萬萬沒想到，原本是想開導徒弟，讓他別灰心，繼續練攤大業。
結果倒好，人家直接把擺攤判了死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