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欲說 第九章(6)
她將手機往腳下一扔,一邊用靴跟使勁跺着,一邊恨恨地說:“這破手機!這破手機!……”
劉思毅鎮定地看着她,冷冷地說:“我看那是一隻挺不錯的手機,少說也得兩千多元買的吧?你就捨得弄壞了它?”
女孩兒遷怒地沖他叫嚷:“你管不着!你是省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你們辦你們的公事,憑什麼非把我扣在你們的車裏?”
劉思毅不動聲色地說:“是為你好。***你們縣裏今天夜晚很不平安,明擺着你是回不去了的。而我們會把你送到一個我們放心的地方去過夜。否則,你一個女孩子到哪兒去……”
女孩沒容他把話說完,又叫嚷:“用不着你管!用不着你管!我本來和我趙姨說好了的,今天晚上我要住到她家裏去!……”
“你趙姨?她叫趙什麼啊?住哪兒啊?如果你認為我們的操心完全多餘,你住到她家裏去最好,那我們一會兒也可以開車把你送到她家門口嘛!……”
女孩兒的話使劉思毅極其敏感起來,不由得連連追問。
而女孩兒卻一側身,雙手捧臉,頭抵着車門,嗚嗚哭泣。
劉思毅伸出一隻手,想撫摸一下她的頭。但他又沒有那樣做,把手縮回去了。作為一個分明比她的父輩還年長的男人,他寧願以特別慈愛的態度對待這個縣委書記的女兒。然而寧願是寧願的,但卻委實的成了件難事。一方面是由於,除了她的脾氣,她幾乎已經沒有哪點還像一個女孩子了;另一方面是由於,她身上散出的脂粉和香水混雜的氣味兒,使他一陣陣的頭疼。在飛機較大的空間裏,他還可以忍受。現在的空間卻小多了,快使他無法忍受了。
劉思毅將頭扭向了窗外,並將車窗降下了一道縫隙。
“別開窗,我冷!”
女孩兒顯然也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了。不知難以忍受的是劉思毅,還是別的什麼。
劉思毅教訓道:“在這輛車裏,一切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誰叫你大冬天的穿得這麼古里古怪?活該!……”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辦公廳主任向他報告——現了趙副書記。她在一架飛往北京的飛機的登機口那兒,那架飛機四十分鐘后開始登機……
劉思毅踏下汽車,走開幾步,小聲說:“明白。你立刻通知兩個保衛處的同志回到我身邊來,只你和小莫留在大廳里就可以了……”
他不願讓趙慧芝見到省委機關保衛處的人。
是的。他想那是絕對不妥的。因而也是不可以的。那對於一位省委常務副書記是無禮的,甚至是一種人格上的嚴重傷害。起碼現在是這樣。
那女孩兒也需要人看着。半夜三更的,如果她又不見了,得四處找她,太耽誤時間了。萬一怎麼找也找不到,那將如何是好呢?……
雖然他巴不得立刻前往機場大廳,卻又只能耐心地等着兩個保衛處的同志回來。
郊區夜晚的寒風颼颼,他的鼻子耳朵頃刻凍疼了。
然而他不願再回到車裏去。
他將呢大衣的領子翻起,雙手插入兜里,夾緊着胳膊,在寒風中踱來踱去……
“慧芝同志……”
趙慧芝猛地抬起頭來。她見站在自己跟前的是劉思毅,瞪視着他,一時竟吃驚得微微張開了嘴。彷彿劉思毅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彷彿她一眼看出,他還是一個對她具有莫大危險的人。
大年初一之夜,從這一座北方城市去往北京的人寥寥無幾,東一個西一個在左右數排長椅上坐得很分散。
那是最後一班飛往北京的客機。
趙慧芝坐在左邊最後一排中間的一個座位上。
劉思毅遠遠地望着她向她走去時,她正低頭瞧着手中的手機呆。如同那不是手機,而是一盒葯,正細看它的療效說明,半信半疑,既打算吞服,又怕吞服了之後有超出說明以外的過敏反應似的。
劉思毅向她伸出了手。
他說:“我剛下飛機。小莫替我取行李去了。想不到我無意間看到你了,就過來了……”
偏巧她的手機拿在右手裏。她既沒將手機轉換給左手,也沒往兜里揣。她下意識地也想與劉思毅握手,結果手機從她的右手中啪地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