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推脫

第172章 推脫

“你的差事可知道消息了?”書房這邊,祝二老爺一早就等在這裏,俞逖和祝佑過來后,隨意閑聊過幾句就邁入了正題。

石礦那事俞逖只單獨送了消息給俞大老爺,因此祝家這邊大多不知曉他升遷的內中原因,還以為是伯府那邊想着他一去四五年,所以動用了關係把人調了回來。

“還沒有。”俞逖溫和道,“調任的文書來得突然,小婿也不知道其中緣由,想來要等年後吏部那邊的消息。”

祝二老爺捻了捻鬍鬚,“很是很是,你回京之時是正六品,要是不出意外,這次估計是五品,尚未到而立之年的五品官員,已是出類拔萃至極了。”

便如他本人,年過四十,將要到知天命的歲數,也不過是五品,祝家那幾位老爺和他也差不多,俞逖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兒,已經比他們這些四五十的老傢伙厲害多了。

“升康,”祝二老爺說著看向祝佑,“如今知遠回來,你也好跟着你妹夫學學,別整天弔兒郎當的。”

祝佑嘴裏的茶還沒咽下去,就被自家老父親瞪了兩眼,他忙拱了拱手,“知道了爹,不過知遠才回來,只怕還沒休息好,等過了年我們再聚就是,到時也把三弟叫上。”

“你們兩弟兄都是不省心的。”祝二老爺隨口道,“還要麻煩知遠你指點指點他們,你出京外赴,所見所知都比他們兩個要深要廣,處理起事情來也自有手段。”

俞逖瞥了一眼大舅子看過來的哀怨目光,卻也不好違逆岳父的意思,只好笑道:“小婿也不過是摸爬滾打才得出的一點歷練,二哥也自有他的行事本領,倒說不上指點,只能說互勉。況且這幾年我不在京城,唯有靠着書信得知一星半點的消息,對於京城朝廷如今的變化和情形都不熟悉,還要二哥指點我才是。”

祝二老爺雖然嘴裏埋怨祝佑,但做父親的誰不是嘴上罵心裏歡喜的,因此聽見俞逖這麼說,他面色不變,還橫了祝佑一眼,“他虛長你一些,但本事卻不如,你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儘管說就是,左右他平日裏無事可做。”

祝佑在他爹看不見的方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俞逖彎了彎嘴角。

“二哥如今還要照顧二嫂,且揚哥兒過了年也要開蒙了,二哥估計也不得閑,若是我常打擾,只怕不好。”

祝二老爺恍然似的哦了聲,“我險些給忘了,不過說起揚哥兒來,你——”他語頓了一下,做岳父的關心女婿子嗣委實有些說不過去,又不是那些婦道人家,隨意拿來說嘴閑聊,但這事要是不問,他心裏也有個疙瘩,生怕是自家姑娘的問題,耽誤了他。

俞逖察言觀色,又思及前話,略想一想也就明白祝二老爺所問何事,他摸了摸鼻尖,咳嗽了聲道:“這事本是小婿的過錯,先是去了遠安縣,因縣上大亂,所以無暇顧及家中事情,連累得春時也跟着忙碌起來,就耽擱了。”

“她自嫁給你,又隨你外任,那自然就當以你為先,不過是料理家事打理關係,本就是她應該做的,而且還有丫鬟婆子幫忙,何至於說連累二字。”祝二老爺聞言臉色稍好一些,只是仍舊還有些疑惑,這婦人孕育子嗣一事並不需他如何操勞費心,如何就延誤至今。

俞逖雖不大認同這些話,但也沒有和岳父直接頂回去的意思,而是轉了話道:“這其中便是另一樁事了,那時候小婿自覺和春時年紀都不大,不必如此着急,如何在縣裏站穩腳跟為百姓做事才是首選,子嗣一時就暫且擱下不提了。後來去了府城,原是有意的,但又因為幾件案子導致小婿喝了接近半年的葯,大夫說這時候不宜有孕,以免導致孩子體弱,故而就又不考慮了。”

“怎麼回事,喝了半年的葯?送來的書信上面怎麼從沒提過這件事?”祝二老爺心裏一驚,立馬將子嗣的事拋擲腦後,到底這是他們小夫妻的事,他這個做岳父的提點兩句也就是了,只要最後不怪罪到他姑娘頭上就行。

祝佑也驚愕不止,“現下可好了?”

“已好得差不多了。”俞逖輕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幾個賊子撞到眼前,為了救人才受了些傷,略躺了十天半個月就無事,只是春時不放心,所以才多喝了些葯。”

“這是應當的,應當的,你的身體為重。”祝二老爺見他輕描淡寫幾句話了事,想來應該也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而且此刻人就在眼前,不像是有什麼不足之症,故而也就不如何擔心。

祝佑也是如此作想,他看了眼祝二老爺,也不好繼續就着前話說下去,轉而提起了這一兩年朝廷的各方面變化,以及朝臣的各處調動。

俞逖喝着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了半晌,間或提出幾句疑慮,直到酉時過半,柳青璐派人來請他們三人過去用膳,才堪堪停下。

用完了膳再閑敘幾句,快接近戌時初(晚七點),他們一行人才打道回府歇息。

翌日二十三,掃塵祭灶,祝春時去郭太太處候着,俞逖則去俞大老爺那邊,都沒什麼大事,互相說笑幾句一天也就過去了。

一直到二十六這日,二太太那邊的人來請祝春時過去,俞逖聽見后看着她輕笑了聲。

祝春時聞聲看過去,俞逖忙拍了拍嘴,低聲道:“我去找姨娘說幾句話,二太太那邊能推則推,別沾手府里的事,容易惹一身腥。”

俞逖向來認為伯府的一切和他關係不大,他能藉助伯府的勢但不代表伯府的東西就有他的一份子,府裡子輩孫輩算下來,落到每個人手裏的也就幾個子,不必為這些爭鬥得似烏雞眼,這也是他當初之所以要出去的其中一個原因,與其去爭,不如去掙。

“還用你提醒?我知道的。”祝春時輕推了推他,“幾個鋪子上的事我都還沒得空理呢。”

一時又更衣梳妝花去小半個時辰,夫妻兩個一道出了院子,二太太的院子在正房後面不遠處,略走了一刻鐘也就到了。

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丹霄挽做婦人髻正守在院門口,見着祝春時后忙把人迎了進去,朝着裏面輕快喊了聲,“白青,快打帘子。”

鵝蛋臉的青衣小婢從屋內出來,微一福身:“見過六奶奶。”隨即又看着丹霄,“姐姐,太太說庫房裏有一盞上好的血燕,正適合這時節吃。”

祝春時掃了眼這面生的婢女,“是新來的?”

白青打起帘子,抿唇笑道:“奴婢是三年前來太太房裏伺候的,六奶奶才回來,所以不認得奴婢。”

祝春時輕哦了聲,看向圓荷,圓荷便從懷裏掏出個荷包遞過去,幾房裏的大丫鬟或是他們熟識的人,這兩日下來已經送得差不多,但如白青這般他們走了才提上來的未免就疏漏了。

白青伸在袖子裏摸了摸荷包,面上的笑就更加熱情了,將祝春時引到屋內暖閣里,對着撐額閉眼打盹的二太太輕聲道:“太太,六奶奶來了。”

方有儀嗯了聲,睜眼看着不遠處的祝春時,慢悠悠的清醒過來,“瞧我,天冷了犯困,不過片刻功夫就迷糊了,過來我身邊坐吧。”

祝春時含笑坐在她身側,“原是侄媳來得不巧,或早或遲都好,偏撞了太太午歇的時辰。”

“今日叫你過來,也不為別的事,想來你應該聽說了?”

“太太說的什麼,您給指個方向?我回來后這幾日聽到的東西有些多,光是說知遠的就有好幾個,眼下還真不清楚您說的是哪件事?”祝春時佯作不知,笑盈盈的回道。

方有儀沉吟了片刻,語重心長道:“說來這事也是我處理的不好,當初清敏誕下啟哥兒后我就讓她幫着我做些事,也算是打發時間。後面你五嫂生了嫻姐兒,我想着左右清敏都開始打點事情了,索性便也讓嫣娘跟着一起,她們兩個也能作伴,遇事好商量。”

祝春時笑意不變:“原該如此的,想來三嫂五嫂也願意幫太太分憂解難,太太也能輕鬆些含飴弄孫。”

“我本是一片好意,但不想問題就出在這裏,二房三房都各出了一個媳婦管家理事,若是大房沒有豈不是不像話?”方有儀說起來就揉了揉眉心,“偏那時你不在府中,剛巧逸哥兒媳婦進府,所以就託了她來,也算是公平。”

祝春時微微凝神,知道要說到重頭戲了。

方有儀抬眸看着她,眼裏是一貫的溫柔和善,“如今你回來了,你才是大房的長媳,自然就該由你接手這些事。我也知道你剛回來,只怕都沒休息好,我也是強人所難了,但眼下正是過年的時候,到處都忙得很,她們也騰不開手做這些,只好請你過來了。”

“九弟妹是做慣了這些事的,按理來說她繼續接手幫着您打點才是最好的。”祝春時彎了彎嘴角,“侄媳才剛回來,什麼都理不清楚,府里新提了哪些管事下人也不知道,若是貿然接手,只怕誤了事,誤了自家倒還好,想來您也不會見怪侄媳,但若是誤了外面的關係往來,那就是罪過了。”

方有儀笑笑:“你又何必這麼自謙?這些年你和知遠在外面,管家理事自有你的手段,不也沒出任何亂子嗎?如今到我跟前來說這些話,可是嫌我麻煩了你,所以才不肯接手?”

“太太這話可是冤枉我了?我有幾斤幾兩的本事自己還是知道的,從前在外面,只有我和他兩個主子,便是真做錯了什麼也礙不着其他事,況且不論是在縣上還是府城,都有人幫襯着,自然不怕。”祝春時抿了抿唇,聲色溫和的道:“但如今回了府,老太太,婆母,您和三太太都在,萬沒有我一個剛回來的人管家理事的道理,也不敢如此。”

她邊說便看着方有儀的神色,見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繼續道:“況且從前九弟妹做事並無疏漏,貿貿然將她換下,未免在府里生起風波來,惹得下人胡亂猜測。”

方有儀原本是裝頭疼,這會兒見她死活不肯接手便有些真頭疼了,府里那幾個年輕媳婦說起管家來誰不是眼巴巴的看着盼着,就指望從手指縫裏漏出去一星半點的好處,眼前這個卻也不知是不是個傻的,硬是不肯答應。

“這未免不合規矩了些,二房三房都是長媳理事,從前你不在還好說,如今你回來了還要逸哥兒媳婦搭手,未免亂了長幼,也讓其他人心裏不平。”

“豈會如此?這才是最公平的做法呢。”祝春時故作不知她的為難猶疑,微微笑道:“各房都出了一個人幫忙,並未有什麼厚此薄彼的地方來,您也一視同仁,怎麼會有人不平?至於規矩,那就更好說了,長房按理本該是我,但我剛回府中不便理事,只好請九弟妹代勞,只要您同意我同意九弟妹也同意,那又怎麼會亂了長幼規矩呢?”

見方有儀一時沉默不語,祝春時又笑道:“太太,您就疼疼我吧!我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兒待了四五年,什麼都要自己拿主意做事,實在是累得慌,真是頭都疼了。好容易回來剛歇不過兩日,您就又要我接了九弟妹的事,您雖是好心好意照顧我指點我,但讓不知情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您不喜歡我,非要折騰我呢?”

“這——”方有儀啞然,她才不過一句話,祝春時就說了四五句回過來,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好道:“你讓我再仔細想想,總不能真的委屈你和知遠。”

祝春時見狀,微低了頭,嘆了口氣輕聲道:“太太,侄媳就同您說句實話吧,方才那些原是說出來好聽的話。”

“這是怎麼說?可有人逼你來我面前說這番話,還是你有什麼苦衷,你同我說,我給你做主。”方有儀不防聽見這話,忙起了意,拉着她的手臂問道。

“侄媳同知遠成婚也有四五年了,從前在外面他總覺得我們還年輕不着急,地方上大夫也不好,所以才不敢輕易有孕。如今好容易回來,三嫂五嫂七弟妹九弟妹,包括家中的其他姐妹,個個都有了孩子,看得我實在眼熱。”祝春時說著就愁眉苦臉起來,“老太太,公公婆婆,還有您,都不怪罪我,還處處為我着想,但侄媳心裏着實過意不去,只想着好好調理身體,才好——”

方有儀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只能擠出笑來,“竟然是這樣,也是應該的,怪我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她這下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也不好再強求祝春時管家,否則到時候這生不出孩子的罪過還要推到她身上來不成?郭氏還算是個講理的人,但那鄧姨娘卻似個撒潑打滾的好手。

只是她冷眼看着,並不信俞逖他是顧忌在外面才不生孩子的這理由,尋常像他那般大的男子,早就是當爹的人了,想來是這祝春時身子骨不好,所以才遲遲不能有孕。

方有儀默不作聲的想了許多,腹中一時又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抬頭又見祝春時還眼巴巴的等信,只能點了點頭,又吩咐白青把人送了回去,至於房麗姝那邊,她卻按下了人,暫時沒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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