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拓跋侑之殤(下)
驛站內,拓跋侑頗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
他已經被關了一天多了。
大雍皇帝還沒有新的動作。
他曾經嘗試想往外傳遞消息,想要找拓跋飛綾求助。
可看守實在是太嚴了。
大雍皇帝到底想要做什麼?
難道,他真的想要以自己為借口發動戰事嗎?
他們莫不是瘋了?
大雍現如今這位皇帝不是出了名的軟骨頭嗎?為何突然轉了性子?
而且,他們哪裏來的把握能夠戰勝漠北鐵騎?
這一切都講不通啊。
焦慮和莫名的恐慌湧現在他的心頭,甚至,他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若是有機會將消息傳遞出去,是否要聯絡上宮中的賢妃,以那夜之事要挾她為自己辦事。
心思煩亂不安之時,突然門口傳來了動靜。
原本正在椅子上發獃的拓跋侑忙踉蹌撐着扶手站起身,朝門口處走去。
是兩個女子的身影,逆着光,一時有些看不清。
拓跋侑微眯雙眼,結果,認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灧灧,你怎麼會在這裏?”
看着本該在漠北的聞人灧出現在這裏,拓跋侑的眼神中滿是震驚。
而聞人灧並沒說話,只是輕輕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這時,拓跋侑也才注意到和聞人灧一起進來的那個女子。
“王姑?”
居然是拓跋飛綾?!
拓跋侑下意識抬頭望向殿門。
外頭看守的太平司人手可還都在呢?
拓跋飛綾就這麼明晃晃進來了?
她不是說太平司在滿城追捕她嗎?
他的眸子一縮。
最壞的那種猜想,還是應驗了。
想到那夜晉贇口中在驛站地下發現的六十萬兩白銀,想到拓跋飛綾手中那讓自己欣喜若狂的兩百萬兩白銀,太多的巧合,就已經不再是巧合了。
儘管這一日的光景里,拓跋侑無數次下意識地會想到這種可能,但他都強迫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因為,那無疑證明了,他從進入見到拓跋飛綾的那一瞬,就已經掉進了大雍的圈套中。
但如今,這份佯裝出的鎮定,在拓跋飛綾光明正大當著太平司的面走入驛站后,徹底被擊碎了。
屋外的人十分知情識趣地關上了門,對於剛剛拓跋侑口中那聲王姑聽而不聞。
這無疑更加佐證了拓跋侑的猜測。
“你背叛了漠北?你騙我?”
拓跋侑惡狠狠看向拓跋飛綾,只恨不能直接上手掐死她一般。
可他不能。
他知道,屋外那些人可都實時監聽着屋內的一切。
一旦他動手,他們絕對會第一時間衝進來制止。
“騙?對啊,誰讓你那麼好騙。用銀子輕輕一勾,你就上套了。拓跋侑,你覺得我是傻嗎?漠北王室如何對我的?拓跋昊焱如何對我的?我如果真的手頭有兩百萬兩白銀,我何須還要再回到漠北?何須還要和你交易?你難道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紫微帝星?值得被押寶,值得被買注?”
這般明晃晃的羞辱,讓拓跋侑面色漲得通紅。
“噗嗤。”
這聲沒忍住的輕笑,讓拓跋侑把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聞人灧。
“灧灧,我想過任何人都有可能會背叛我,但我從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你?我這些年來,對你真心實意,從無虧待。”
如果說拓跋飛綾和大雍的勾結是對他的重擊。
那聞人灧的背叛無疑是狠狠往他心上插了一刀。
聞人灧此時該在漠北,自己此次出使並未帶她隨行。
而她卻能夠出現在了遠隔千里的皇都中,而且,還是和拓跋飛綾一起。
她的背叛已經毫不遮掩了。
他對聞人灧不好嗎?
為何要背叛自己?
“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聞人灧人如其名,是個瀲灧動人,明媚奪目的美人兒。
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帶着一股讓人不自覺放鬆的鮮妍,生機勃勃,仿若是漠北草原上最艷麗的格桑花。
不過,這些年來,聞人灧其實在拓跋侑面前很少笑得像如今這般肆意。
不嫵媚,不討好,像極了拓跋侑印象里最初的那個聞人灧。
那時候,她喜歡騎着一匹小紅馬,策馬飛奔,將所有人都甩在身後,比初升的太陽還要耀眼。
只是後來,聞人家敗落,她也成了一個身份低微的姬妾,那樣的聞人灧便再也沒有了。
“你覺得你很偉大?覺得自己救了我,我便該對你感恩戴德?”
聞人灧緩緩從腰間解下了什麼,拓跋侑定神一看,竟是一根長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長鞭便已經迎面甩來。
拓跋侑想要閃身躲開,以他以往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輕鬆做到的。
他好歹也是馳騁過沙場。
可這一天多的時間裏,他吃下的膳食和水,裏頭都被下了卸去渾身氣力的藥物,雖然不至於影響日常行走坐立,但整個人卻是遲鈍了許多,再難回到曾經的矯健。
“啊!”
長鞭正中面部,拓跋侑只覺右眼火辣辣的疼,瞬間什麼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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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苦求你幫我照拂家人,你嘴上應承下來,甚至騙我說已經將人妥善安置。拓跋侑,你告訴我你是如何安置的?你明知她們在軍營中的身份和處境有多危險,卻依舊讓她們待在那裏,你口中派去所謂保護她們的人,實際上卻和軍營的人勾結,對她們從未停止過施虐。她們的死訊,你也一直瞞着我,甚至還找人偽造所謂的書信。怎麼?你怕我知道這件事後報復你嗎?”
聞人灧一鞭接着一鞭,抽得拓跋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她那鞭子並不是普通的長鞭,上頭不光浸了葯,還綁了無數的鐵鉤。
一鞭抽下去,不光是撕心裂肺的疼,更帶起了無數血沫。
剛剛讓拓跋侑發出嘶吼的第一鞭,便是直接數個鐵鉤嵌入眼眶,直接帶出一片血色,毀了拓跋侑的右眼。
聞人灧如何不恨?
若不是景王派人將母親她們假死脫身換了出來,怕是所謂的假死就要成了真死,自己知曉的時候,就一切都晚了。
而且……
“你別把自己塑造得多麼情深的模樣。拓跋侑,當年所謂聞人家族的謀逆罪證,是你幫拓跋昊焱去辦的吧?你利用我阿父對你的信任,利用你我將結親的契機,親手將偽造的罪證放入了聞人府上。你害死了我那麼多家人,居然還能大言不慚地說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真心實意,從無虧待。”
“啪!”
一鞭接着一鞭,狠狠抽打着拓跋侑。
藥物作用下無力反抗的他已經徹底被抽翻在地,蜷縮成了一團,嘴中的痛呼聲從剛開始的高亢,到如今已經夾雜着幾分氣弱了。
“我為何會成為如今的模樣?失去身份,成為你上不得檯面的姬妾,被強行灌藥毀了身子,還要被人當著面說一句好福氣。好福氣?哈哈,好福氣。既然你們覺得這是好福氣,拓跋侑,好歹同床共枕過這麼多年,那我也給你一份好福氣。”
扔下手中的長鞭,聞人灧和拓跋飛綾兩人對視一眼,拓跋飛綾不疾不徐從懷中拿出一根閃爍着銀色光澤的長繩。
二人踱步向前,默契在拓跋侑身前蹲下。
而後,在拓跋侑還蜷縮痛呼之時,那長繩已經套上了他的脖子。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掙扎,兩人乾脆利落一人一邊,死死向兩邊拉住。
那繩子伴隨着拓跋侑的掙扎,在脖子上越發得緊,死死陷入皮肉中,不過片刻便讓拓跋侑整個人面色脹得青紫。
“比起後面你父汗的下場,拓跋侑,你會覺得你今日能夠乾脆死去,是份難得的好福氣的。”
拓跋侑因為窒息而渾噩的腦中,傳來了聞人灧瘋狂笑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