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
“元敬師弟,此次舒彌山異動,危險與機緣並存,你不去一探嗎?”武元奎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
“掌門師兄,我年歲已大,修為低下,就不去冒那個險了!”張元敬有點疑惑地看了一眼高居上座的武元奎,小心翼翼地答道。
這位掌門與他形同親兄弟,向來有事都是私底下說,從不曾像此次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而且還是召開精英弟子議事時,突然提出如此重大的建議。要知道,他可不是精英弟子。
嗤嗤幾聲輕笑在周圍響起,但沒有人說話。
武元奎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對這個同生共死過的同鄉,還是給了面子,沒有再說什麼。
這是一座略顯清冷的大殿,二十丈方圓,高兩丈有餘,四壁有風雲雷電等圖案,頂上鑲嵌着數十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把大殿照得十分亮堂。靠北的位置,是一張石底金身的方正座椅,鏤刻精美圖紋,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道士端坐其上。在他的下方,左右兩側各有兩列靠椅,數量在六十個左右,約莫一半有人在坐。在兩列座椅後方,則是數十個木架,上面擺放着書冊、令牌等物品。
作為此殿主人的武元奎,面容嚴肅地環視殿中眾人,高聲說道:“此次舒彌山生變,似與魔宗修士有關,福禍難言。齊真人昨日召見我,特地囑咐,舒彌山乃是五千餘年前騰龍宗之山門,后發生了空間破碎,據說有詭異之氣瀰漫,侵物必腐,有未知名之異魔肆虐為害,騰龍宗難以克制,遂搬去了南方之地。爾後三十年,舒彌山及周圍萬里成為異魔橫行之地。又過百年,我宗元嬰修士感到山門地底靈穴的靈力有向舒彌山方向加速流逝的跡象,經多方勘察和探究,推測空間裂縫或虛空異魔的存在,會大量吞噬天地靈力,造成靈穴異常,因而派出多名元嬰修士至彼處,將所有異魔斬殺一空,並將空間裂縫封印。最近幾十年來,經舒彌山駐守弟子觀測,封印一直未有任何衰變跡象。但是,前些日子齊真人去查探時,發現封印出現破損,推測舒彌山異動與此有關。真人認為,此必是人為之禍。嫌疑最大的,自然是近幾十年來,在我宗勢力範圍內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的魔宗修士。”
“掌門師兄,真人此意,是不是說魔修所以侵擾我玄天宗,為的就是那個封印?”一個方臉長眉、氣度沉穩的中年道人從左側首座站起,面向武元奎問道。此人名為劉元清,乃是玄天宗精英弟子第一人,已有假丹修為。
“真人確實傾向此意!不過,事情沒弄清楚前,還不能驟下結論。魔修歷來與我等道門鍊氣士不對付,些許結丹和築基實力的修士暗中偷襲,還算不上什麼!”武元奎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解釋道。
劉元清又問:“掌門師兄,此番前去舒彌山,目的是察看封印內的情況,還是另有任務?”
武元奎笑了笑,擺手說道:“不必如此緊張,既然是讓築基修士去,自然是簡單的安排。察看封印,不過是做做樣子。目的就是擺出大的陣勢,以打草驚蛇,試一試那些為禍之人的反應。當然,這只是一端。另一端呢,則是給大家的機緣。真人說了,封印破損會導致空間衍化,形成異空間,以往那些被吸入空間裂縫的寶物會因此噴涌一些出來,在異空間中飄浮,這中間說不定會有些好東西。”
這時,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年輕道人站起,他身形高大、皮膚黝黑,容貌還算端正,但嘴角天然勾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聲音厚重而略帶嘶啞:“掌門師兄,我聽說這等異空間多半會誕生異魔,天賦詭異,極難對付。我們一干築基進去,怕不是對手吧?”
武元奎笑容不減,貌似隨意地說道:“元猛師弟,你有所不知,那異空間不過剛剛形成,距離誕生異魔還早着呢。即便真有異魔,也必是初生之魔,就是鍊氣期的實力,憑諸位師弟的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呀!”
年輕道人哈哈一笑:“有掌門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前去舒彌山封印空間,我郭元猛第一個報名!”
說罷,他側頭看了一眼坐在左側下首後排上的張元敬,露出一個充滿挑釁的笑容,方才得意地坐了下來。
武元奎對他的小動作視若不見,朗聲問道:“諸位師弟,可還有什麼疑問?”
過得三息,他見眾人皆默不作聲,便對身前仍然站立着的劉元清說道:“元清師弟,前往舒彌山,以你為首,築基弟子自願,鍊氣十二層以上弟子去二十名左右,不可太多。記住,每名弟子,不論築基還是鍊氣,都必須配備中階傳音靈玉,只要發現重大情況,及時傳出。”
劉元清肅然應道:“是。此前溝通,元斐、元凱、元珊、元琪幾位師弟、師妹均有前去的打算。剛才元猛師弟也報了名。數量已經差不多了。至於鍊氣弟子,主要以上屆大比前五十名中善戰者為主,大名單已基本確定。”
武元奎點頭笑道:“元清師弟辦事周密,我甚為放心。異魔懼雷,我會準備好一批雷符,交你使用。天壽、天萬兩位師叔將會暗中護佑,你們儘管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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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有些意味深長地望了劉元清一眼,旋即轉身離去。
劉元清帶着眾弟子躬身相送,待武元奎離遠,劉元清輕咳一聲,緩緩言道:“眾位師弟,可還有什麼話要說,若無,則各自回去準備,三日後一早即出發。”
站在郭元猛身側的一個文士打扮的年輕修士笑道:“既然元猛師兄報名前去,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劉元清溫和地笑了笑:“料想元真師弟也要去,專門給你留了一個名額的。”
這時,郭元猛看到站到人群最後、明顯與眾人格格不入的張元敬要偷偷溜走,當即一個閃身,擋在他的身前,嬉笑着說道:“張師兄,上次見你還是在元輝師兄進階結丹的大典之上,倏忽已是二十年了。這好不容易露一次面,何必走得這般匆忙,不如藉著掌門的掌玄殿聊上幾句。”
張元敬不過是普通築基弟子,並無資格與劉元清等精英弟子一同參與宗門議事。只是武元奎以掌門之令要他來此,他不得不從。在眾人不經意的鄙夷目光中,他頗感不自在,只想儘快離開,誰知被這個向來與自己不對付的郭元猛一把攔住。
張元敬知道此人找自己准沒好事,當即一本正經地說道:“元猛師弟,愚兄壽元枯竭,時日無多,還需回去閉關,以求一線生機,不能與你多言,還請師弟見諒。”
他抬步想從側面繞過,郭元猛卻是連移幾步,將殿門堵得嚴嚴實實,臉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正因為如此,咱們師兄弟才要好好說上幾句話啊,要不然,以後可就沒機會了。那多遺憾啊!”
張元敬臉色一僵,心中有些不悅,沒好氣地說道:“將死之人,哪有什麼可聊的,還請師弟讓開道路!”
郭元猛笑道:“張師兄別急啊,你還是這麼死閉關,怕是沒機會晉階延壽了。師弟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卡着鍊氣期壽元上限進階築基的吧,那是多少歲?肯定不會超過一百二十歲吧。”
旁邊的宋元真插嘴說道:“超了,超了,好像是一百二十四歲吧!”
郭元猛一拍手掌,笑道:“還是元真師弟記得清楚。想想也是,武掌門那麼厲害,給你弄一枚低階的延壽丹藥,應當不費吹灰之力。從進階築基,到如今,嗯,是六十年啰!六十年苦修,也沒有進階築基中期,餘下十多年的壽元,恐怕也沒有可能的。所以呢,張師兄,你還是聽我一句勸,不要再求穩了,再這麼傻傻地閉關,就不是求穩,而是求死了!”
張元敬聞言,重重咬了咬牙齒,正要反唇相譏,站在一旁的劉元清連忙上前拉開郭元猛,又瞪了宋元真一眼,對張元敬說道:“元敬師兄,你別往心裏去,元猛師弟向來說話直爽,雖然不中聽,有句話還是在理的,那就是該求變的時候還是要求變。窮則變,變則通嘛。去歲我遊歷至西方月支國時,在一處名為巨石嶺的地界,得了一枚黃精果,此物對於修鍊土系功法的修士功用頗大,據說對突破小瓶頸也有一定作用。”
說話之間,劉元清取出了一個玉盒,朝張元敬遞了過去。
張元敬機緣巧合進入玄天宗,但心性資質皆是一般,能夠修鍊到如今境界,靠的主要是武元奎的幫助。這麼多年,除了武元奎,門中還無任何一人贈過他珍貴的天材地寶。因此,劉元清此舉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是收還是不收。劉元清修為已有假丹之境,且年紀不過百餘,進階結丹板上釘釘,根本沒有必要通過討好自己去討好武元奎。
劉元清見狀,輕輕一笑:“元敬師兄不必多慮,此物雖也算珍異,但並非什麼難得之物。若能對師兄修為進境有所助益,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張元敬聞言,趕緊推辭:“能讓元清師弟看上眼的,怎麼能是易得之物。愚兄我資質平庸,服用這等靈果,吸收不了多少藥力,實在過於浪費,還是留給你那些天資聰慧的後輩吧。師弟有心了,愚兄感激不盡!”
劉元清將玉盒往張元敬手中一塞:“元敬師兄不必客氣。這黃精果對突破小境界還是有少許效果的,如果只是給後輩精進靈力,則有些可惜了。再說,我得的黃精果還有幾枚,倒是夠用。師兄你便收下吧。”
張元敬半推半就地接了下來,趕緊欠了欠身,感激地說道:“多謝元清師弟厚愛,那愚兄就厚顏接下了。”
郭元猛一直在劉元清身後笑嘻嘻地看着,眼中不時露出嘲諷和不屑之色。待張元敬收下玉盒,他朝着另一側的宋元真使了個眼色。
宋元真微微點了點頭,上前兩步,很自然地展露出一個欽佩的表情,一邊取出一個玉盒,一邊說道:“元清師兄真不愧是我輩精英弟子的楷模。這倒也提醒了我,我這裏也有一樣寶貝要贈給元敬師兄。這是南方番禺國某處極其危險的深山中的一種奇果,據當地修士說,它是一些強大妖獸淬鍊肉身的良藥。我向本宗丹師請教過,此果名為金鱗果,藥力暴虐,非人族修士可直接服用。如能以其他良藥中和,則或可服用。我珍藏此果十餘年了,一直未能得到與之相應的藥方。此果靈性已經損失了不少,再放下去也是暴殄天物。元敬師兄大限不遠,如無其他辦法,不妨服用此果,或可搏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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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敬看着滿臉誠意的宋元真,腦中全是茫然,弄不清今天大家都唱的哪一出。劉元清一貫與人為善,近些年來又成為武元奎的得力臂膀,他贈送天材地寶給自己尚可理解。但是,宋元真這人,向來與郭元猛交好,雖不如郭元猛那般對自己經常冷嘲熱諷,卻也從未有親近之舉。
正遲疑間,站一旁的郭元猛突然開口說道:“張師兄,你別聽宋元真跟你瞎說八道,這金鱗果我是知道的,他得了此果好些年,也不敢服用,我跟他打賭,這玩意就是放着朽壞了,也沒有築基以下修士敢服用。他不服氣,這才想利用你,贏我的賭注。嘿嘿!”
說著,他還向宋元真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宋元真卻是充耳不聞、視若不見,英俊儒雅的臉上笑意不減,手呈玉盒,沒有半分的改變。
張元敬不知宋元真贈物何意,一時拿不定主意。在他自己想來,如果金鱗果非修士所能承受,而中和之葯又極為難覓的話,這東西不要也罷。但另一方面,若是真如郭元猛所說那般,他卻不能讓郭元猛得意。自他築基以來,對他冷嘲熱諷最厲害的,就是此人。其人之師解天威,乃是天字輩中的佼佼者,當初本是上代掌門人選,后因故讓與武元奎之師齊天相,故齊天相、武元奎兩代掌門均對解天威及其門人十分優容,這也是郭元猛不怕得罪武元奎,敢於經常嘲諷他張元敬的原因。而且,最為過分的是,此人竟然給張元敬取了個“鼠道人”的外號,在玄天宗的築基、鍊氣修士中流傳甚廣,幾乎讓他無地自容。這幾十年,他之所以深居簡出,幾乎不與同階修士交往,也不教授弟子,可說有一半是拜此人所賜。
郭元猛見張元敬一直猶豫,終於忍不住放肆地笑起來:“元真師弟,看來你的詭計不能得逞啊。除了張師兄,我可想不出門內的築基修士,有哪個可在這金鱗果朽壞之前,敢於把它吞服下去的!這個賭,你輸定了!”
宋元真輕輕一笑:“元敬師兄不必聽他這個莽人胡說。這金鱗果對於修士而言,確實很危險,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服用的可能。師兄最少有十餘年的壽元,金鱗果保存得當,也至少能放置十年。十年之中,萬一師兄得到相配之靈物,豈不是可用之破境。再說,即使沒有尋得相合之物,到壽盡之前,也可直接吞服,以爭得一線之機啊!”
宋元真話音剛落,劉元清也開口勸道:“元敬師兄,元真師弟說得在理,你不妨收下此物,再想辦法。”
宋元真的話本就讓張元敬有些意動,經劉元清再一勸,便接下了宋元真的玉盒,感激涕零地道了謝,隨後匆匆出了掌玄殿,一路上山,往真一峰頂見武元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