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情此景,葉青釉看的分明。

劉老先生的修為涵養極高。

若是有劉老先生這樣的師父,能學到對方的畢生所學,那不僅對瓷器而言,算作是錦上添花,甚至對陶練自身,也大有益處。

葉青釉真的不想錯過。

可她真不知道劉老先生在那封狀紙上寫了什麼,所以才心虛的想要賣房離開龍泉。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沒準就會連累一家人。

這,就又讓葉青釉有了猶豫之處。

葉青釉知道自己只是塵世中平平無奇的一個人,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與其他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的人頗有不同的是——

她無論當面還是背地,始終就一套。

不隱藏自己怕死的心,也不隱藏自己的野心與躊躇,甚至......也會直白的告訴對方自己有多少善心。

一旦有想要追尋的東西,便會點明利弊,平白直述的告訴對方。

正比如說是現在,普通人或許知道劉老先生一個孤家寡人,頗有積蓄宅院傍身,身份不明過不了明路,沒準就裝出一副模樣來,先騙了劉老先生的信任,而後殺人越貨也好,背信棄義也罷,總之將利益牢牢窩在自己的手中。

可葉青釉只會問,若先生沒被抓,可否將所學傳給我。

這話的意思,其實側重已不在傳學,而在不被抓。

不被抓才能談論以後,才能有傳學。

正如葉青釉原先所說,人是勢利的,是偽善的。

只是要是能偽善一輩子,那隻怕連聖人來了,都得稱呼一聲君子。

劉老先生原本已經被葉青釉猜到他最大秘密這件事駭的面容扭曲,聽了葉青釉有些‘突發奇想’想要拜師的言語,更是險些都有些喘不上來氣,抓着葉青釉的肩膀使勁晃道:

“小娘子,醒醒,我有罪名在身,不是有功名在身。”

“官家沒準隨時都會來抓我,你怎麼還想着來找我拜師!”

要是五十年前他聽到這話,沒準就是要樂瘋了。

但現在,劉贇只覺自己都要瘋了!

這小娘子,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

葉青釉神色也算不上多平靜,腦子裏不住的盤算着,又定了定神,才緩緩開口道:

“劉老先生書房中有那麼多的書,自然應該也是博聞強記的人......”

“您可曾聽說過公叔痤與商鞅的故事嗎?”

劉老先生一愣,葉青釉繼續說道:

“公叔痤臨終前想引薦商鞅之才,於是便同自家國君說商鞅之才可任國相,若不任他為國相,那就請殺掉商鞅,免得為他國所用.......”

劉贇少年成才,說不上通曉百家,但也說得上是學富五車的人物。

他這樣的人,如何能沒有聽說過公叔痤與商鞅之事?

可偏偏,他能想的起來,能知道葉青釉在說什麼,能聽懂其中深意,就更為心痛......

葉青釉緩緩說道:

“......魏惠王聽到公叔痤所言,哈哈大笑而去。”

“公叔痤見國君所行有些渾不在意,並不會重用商鞅的模樣,急忙撐着最後一口氣,尋來商鞅,讓他快些逃走,並將自己同國君所言如實告知。”

“可商公聽完,卻也一樣哈哈大笑,說,魏王既不聽你的話重用我,如何又能聽你的話來殺我呢?”

葉青釉一鼓作氣說完心中所想,看向呆愣在當場,寸寸石化的劉老先生:

“四十多年已逝,要是真想抓您,怎麼也該尋到您蹤跡將您抓入牢獄,怎會在新聖代舊聖后,才大張旗鼓,大動干戈?”

聖人,除卻那些先賢,還可用來稱呼皇帝。

所謂的新聖代舊聖,說的自然就是新皇登基。

而葉青釉所說的言語中,又有另外一層深意——

當今聖上當年被過繼到先帝膝下的時候,後宮只要一有孕,先帝就將嗣子送走,人送走後,生出的子嗣夭折,或是閨女,又將人眼巴巴接回來.......

這些事兒發生了不止一次,且每次都興師動眾大張旗鼓。

可以說,只要是稍稍消息靈通些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

所以,當今聖人同先帝的關係其實並不算十分和睦。

劉老先生在前朝寫檄文,哪怕是暴露,這事兒上達天聽之後,又有多少概率被追責呢?

“況且.......”

葉青釉抿了抿唇:

“老先生總不會傻到將自己的大名寫在訟狀之上的,對吧?”

“不,也許,寫了也沒事。”

“此地縣令昏聵也不是一天兩天,哪怕是寫了全名,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人家可能都未必瞧得出來。”

“朱縣令連王秀麗明顯是被葉家人所害這一點都瞧不出來,用什麼來猜劉老先生原先的身份?”

對啊,朱縣令連明擺在臉上的功勞和政績都不收下,拿什麼來抓劉老先生?

說不準也像是追查葉珍金行蹤一般,追着追着,就沒了下文。

葉青釉心中一嘆,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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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先生不會不知道這些的,對吧?”

“不然,您也不會將房屋地契掛上三日,才準備走,要是我知道馬上有人會來抓自己,我哪裏管的上變賣什麼房屋地契,喊上爹娘,連夜就走了。”

劉老先生卻還留下,準備將東西都賣了才走,這在葉青釉的眼中,明顯是‘寫的東西有可能暴露,也有可能不暴露,但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的好’。

劉老先生鬆開扶着葉青釉胳膊的手,摸着鬍鬚重重一嘆:

“你怎知我不是愛書成痴,又活的太久活夠了,想將我那畢生心血託付給一個好人家,所以才沒走呢?”

難道自己這是,猜錯了?

葉青釉大驚,但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劉老先生打量她幾眼之後,突兀的哈哈大笑起來:

“小娘子,你玲瓏心思,如此能猜,怎麼沒有猜到老朽剛剛所說是句逗你的話!”

往後,可不能叫劉老先生作老先生,這叫老頑童也差不多!

笑聲中,葉青釉的心緩緩放回了肚子之中:

“所以,老先生在狀紙上面寫了什麼?”

“我說想拜老先生作師,不是玩笑話,哪怕只是因為我求老先生寫訟紙,才將老先生置於險境這件事,我也想幫老先生一程。”

劉老先生唇邊仍然帶笑,聽到葉青釉的問話,回道:

“如何能怪你?沒有我心甘情願,你又如何能讓我動筆?”

“至於我那張訟狀,........其實也沒什麼,通篇幾乎都是為吳家父子與那些被賣的小娘子伸冤,只有兩點,還算是特別。”

“一,我全力而寫的字跡乃是一絕,與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二,我在狀紙的末尾處,寫了一句當年我在檄文中寫過的一句話‘翼翼勤行,孜孜務恤’。”

最後的八個字,其實也很簡單。

簡單來說,就是兢兢業業,勤政愛民,撫恤百姓。

這寫在檄文里沒有什麼問題,寫在狀紙中也能說是在勸告縣令做些實事,更沒有什麼問題。

葉青釉原先已經準備聽到什麼直接寫了自己名字之類的話,如今聽了這話,倒是鬆了半口氣:

“只是勸誡之語,筆跡也能說是多年刻苦后的結果。”

“老縣令昏聵疲懶,訟狀在他手中又不會被旁人看到,哪怕是看到,那個人也不是剛好夠聰明,有機會能認出來您的.........”

說著說著,聲音越小。

葉青釉停了嘴。

因為,她恍惚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離開府衙的時候,越大公子好巧不巧,在老縣令等人的簇擁下,進了書房的門。

而越大公子,剛好是葉青釉這兩輩子以來,遇見過最精明,且還帶着些蔫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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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瓷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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