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次相遇

第9章 初次相遇

胖屠哈哈大笑,臉上和下巴的肥肉有節奏的顫抖着,活像蕭離記憶中的某種動物,一時卻想不起是什麼。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問。

胖屠說:“世間的東西哪能都讓你看的清楚了。許多時候,看不清楚反而是好的,會少許多煩惱;你也無需知道那麼多。你只要記得南風為你做過的,若有一日,需要你拿命去護她的時候,但願你不要猶豫。”

“這個自然。”蕭離很堅定。

胖屠還在笑:“不是只靠着一顆心和一股勁就行的,最主要的是要有能力。但你現在……”他看着蕭離搖搖頭:“一隻癩蛤蟆想要守住一隻天鵝,你覺得這可能么?”

蕭離想了想,說:“怎麼不可能,只要這隻蛤蟆也能飛起來。”

胖屠沒有說話,轉頭看向遠方,嘴裏嘀咕着:“要來的還是會來,卻沒想過會這麼快。”

也是在同樣的時候,明儒也看向了同樣的方向。心想:終歸還是來了,這世道,終歸不會太平太久。

蘇府門前站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少年英俊,女的一塊黑紗從額頭垂下來,遮住了大半面容,看不出樣子。但看身形,也是在妙齡。兩人站在蘇府門口,看起來怪怪的。

男的說:“這地方還是老樣子。”

女的說:“我們也還是老樣子。”

男的又說:“物是人非,人總是會有些變化的。你只是額頭留了個疤,也不是太大,沒必要把臉都遮起來。”

女的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卻不說話,很不喜歡這個話題。

男的也識趣,望着蘇府慢聲說道:“蘇兄,耀晨和淵月來了。”

片刻之後,蘇萬全出現在大門口。看着兩人,神色中分明是舊識。

蘇萬全沉着聲音:“你們不該來。”

南風收拾一間房子出來,胖屠說了,近些日子要和他們一起住。他找來一塊磨刀石,旁邊放一盤水,把那把漆黑的屠刀蹭的刺啦刺啦的響,像是要蹭出火花才算完。

蕭離說:“已經夠鋒利了,還要磨。”

胖屠摸摸手中的刀:“鋒利與否,要看怎麼用,用在哪裏。”

用在哪裏?蕭離心想:比如殺人。

此刻的他給人的感覺,彷彿不是殺豬的,而是殺人的。眼神中無意間帶出來的殺氣,比這個季節還要讓人覺得冷。

胖屠似是知道他的心思:“殺人也不是好玩兒的,我從來不覺得殺人能夠解決問題。但許多時候,只有殺人才能解決問題。就像兩個國家打仗,一樣是用殺人來解決。但我不用這個法子,因為我這輩子想的都是逃,怎麼不被人殺。”

蕭離不說話,胖屠又說:“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

蕭離說:“什麼是天榜?”

“有陰就有陽,有天就有地,有黑就有白,有朝廷就有草莽,有江湖就有廟堂。”

“這和天榜什麼關係?”

“人,無非就是活着;但和動物不同,人可以選擇怎樣活;活的好,或者活的更好。但路的盡頭都一樣——死亡。有些無聊的人,搗鼓出一些養身練氣的法子,想要把路繼續走下去,不要死亡或者把死亡盡量推遲。”

蕭離說:“這不科學。”

胖屠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有的人就不這樣想,千年王八萬年龜。人是百靈之長,為什麼不能活千年萬年。就算不能千年萬年,兩百年三百年也行。書上有記載,曾有人活到八百歲的。”

蕭離說:“書上寫的也不能全信,因為未必就是真的。”心裏卻想:這人該是多無聊,跟烏龜王八較勁兒。

胖屠接著說:“精化為氣,氣化為神,神化為虛。這是不二法門。你現在就屬於煉精化氣的階段,是最基礎的入門,但入門卻是最難。只此一關,能過的人萬種也無一。鍊氣之後,便是化神,化神之後便是還虛,據說還虛之後還有一層境界,被稱之為合道。”

“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說天榜是什麼。”

“天榜高手,皆是還虛境。”

“就像救姐姐那個明儒?”

胖屠點頭:“天榜錄得三十六名高手,如明儒那樣的年紀,能登上天榜,百餘年來他是第二個。能上天榜的人,是最有可能突破煉虛,進入合道境界的。”

“那豈非頂尖的頂尖?”

胖屠笑了:“算是頂尖吧,但那些議定天榜的人呢?有資格議定天榜,評論這些頂尖高手的人,又該是怎樣的?”

是呀。蕭離心想:那自然是更厲害。

胖屠說:“所以看到的未必是全部。我說過,還虛之後是合道。既然有這層境界,那說明有人真的達到過。這些天榜高手也只是塵世間的,那塵世之外呢?”

“塵世之外?”

“要不怎麼會有出世入世的說法。”

“你呢?”

胖屠又一次怔住,卻沒有說話,似是在想怎麼回答。

門吱呀一聲推開,明儒走了進來:“他若是塵世間的,天榜之上排在我前面。”

胖屠又笑:“沒有打過,怎麼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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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說:“他們來了。”

“誰?”

“耀晨和淵月。”

白天就這樣過去,終於等到了夜晚。蕭離沒有睡意,也不知道白天胖屠和明儒都說了什麼,又去了哪裏。此時的胖屠,鼾聲已起。側耳去聽,南風在床上翻來覆去,想是也無法入眠。

窗是開着的,夜風如針,他卻覺不到寒冷。今晚也很奇怪,月亮又大又亮,夜色是一片茫茫的白。

他跳到窗外,落地無聲。雙腳稍微用力,人便高高飛起。有了日間胖屠的指導,他終於明白,身體裏那股暖暖的氣是什麼東西了。是好東西,可惜不能用來換錢。話說回來,自己現在也不缺錢,身上還有大把銀票。

又想這銀子可不能要,蘇憐是個摸不透的女人,是長着又長又尖牙齒的毒蛇。這一天的麻煩都是因她而起,和這種人,還是少有瓜葛的好。

夜晚的太平鎮,似乎才會有真的太平。那份安靜,在白的夜色里顯得特別溫柔。在房頂上縱跳,在樹梢上飛躍,這感覺他太喜歡了。白天的那份憋屈,此時的這份自由,果真沒有對比就沒有愛。

不知怎的,他來到了城牆上。數丈高的城牆,只輕輕一縱便躍了上去。站在上面,能看到九公的家,胖屠的家,英寡婦的家。

英寡婦的家燈還亮着,窗上還有影子晃動。

不會是在洗澡吧,他心裏想。

風中,一股特別的味道飄了過來。這味道有些熟悉,和蘇憐身上的很像——是女人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也許在男人聞起來,大抵都是一樣的。

順着這股味道,他看到了她——淵月。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淵月。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叫淵月。

但他不瞎,他能看出來那是個女人。從身形上看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她見過很多女人,覺得除了長相身材,並沒有較大的差別。但眼前這個不同:一個女人,一身黑衣,黑紗垂下來遮着臉龐,就那樣孤零零站在城牆上,站在白茫茫的夜色中。

他突然很想上前抱住她,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女人有這樣的感覺。這種衝動說不清楚,也說不明白。就像一道菜,只是看一眼,就確定是自己喜歡吃的。

這也是淵月第一次見到他——一個平凡的少年。

只是在這樣的夜裏,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相遇,還是讓她覺得有一點異樣。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喜歡夜,尤其是這樣的夜。大大的月亮,皎潔的月光,把黑夜照成白色。

她習慣這樣的夜裏,獨自在無人的地方靜靜發獃。但這個少年,今晚是個不速之客,沒有任何預兆的走進她一個人的世界裏。

少年還在看着他,傻傻的,就如能看到她的臉一樣。就如額頭還沒有傷疤的時候,很多男人看到她樣子時都會有的神情。但她已沒有了那時的害羞,只是沒有想到,自己遮着臉,還是會有男人這個樣子。

她有些憤怒,但不知道原因。也許是太多年沒有憤怒過,有些壓抑需要找個理由和借口發泄出來。

她看着少年,少年也看着她。她忽然又覺得這個少年很有趣,因為很少有男人這樣看他。少年雖是少年,但已經是個男人。當一個人懂得欣賞女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男人。

有時候,女人也懂得欣賞女人,可從來不像男人那樣齷齪。

少年依舊看着她,這麼久的時間了,眼睛也沒眨一下。

“你在看我?”淵月說。聲音里儘是徹骨的冰冷。

但很好聽,起碼蕭離這麼覺得。

他點頭,但沒有說話。這已經是最充分的表達了。

淵月說:“你叫什麼名字?”

蕭離問:“你呢?”

淵月說:“知道我為什麼要問你的名字么?”

蕭離搖頭。他不會傻得以為自己長得帥,雖然自己覺得是有那麼一點帥,但還不是上等的帥,充其量只是中等。

所謂中等,也就是長得不那麼難看,但也不能算作是好看。

淵月嘆了一聲。

這聲嘆息像是要把人心揪碎。

只聽她溫柔地說:“我有個習慣,凡是死在我手裏的人,我想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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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老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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