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一夜殘碎眠歇
“我記得年個便有個,末了清白,說是那芽兒砸掛,揆摩着自個使氣走了。?我記得去年便有同樣的事,後來事情理了個清楚,說是那小子自己對鏢中頗有抱怨,估計是自己使了性子走了?”
游槐夾起一旁茶杯,抿了一口淡茶,“失跡那個,可是個靈醒的?”
“是咧,七爺。”黑疤男子頷首答話,“奏是向來靈醒,額才敢報了您。”
“你這個說法,從前還有過?”桃花眸眯了眯,游槐將手中茶杯放下,等着那黑疤男子說話。
“不敢,額心裏有下數哩,七爺。”黑疤男子連忙道。
“去尋,緊緊那些個新來的皮子。”游槐擺了擺手,“查查是不是吃擱念的皮干,就算是個空子。?查清楚是不是江湖人來尋滋鬧事欠收拾,就算是個外行也將底子摸個乾淨。?”
“欸。”黑疤男子得令,見禮轉身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黃土連綿的群山被波濤滾滾的淌沙之河截斷,水卷黃沙浩浩蕩蕩向東流去,有飛花閣衛探路,此番眼前壯闊之景倒也在眾人意料之中。
朝西南繞路,在這河流分流之地借船渡河,人與馬分船,來來回回運了好幾趟,遠遠便見河對岸一大隊車馬候在河邊,前邊兒有一小身影探頭探腦,忽的舉手擺動。
“於少爺!”
於淮舟被殷漁扶着,提着自己衣擺方才下船踩到了地面,抬眸一瞧,狐狸眼中詫異:“元宵?!”
“嘿嘿。”那被喚作元宵的男子幾步趕了過來,身後跟着七八個壯碩男子,對着於淮舟咧嘴一笑,躬身拱手朝面前眾人見禮,“七爺吩咐小的來接應,小的元宵,見過幾位爺。”
這元宵頭髮束得一絲不苟,少年模樣,眼眸彎彎愛笑得很,瞧着身材小巧,渾身機靈模樣,是從小便陪在游槐身邊兒的近侍,比游槐大一歲。
“這游七重視得很啊,竟叫你來接待,起吧。”於淮舟用玉扇拍了拍元宵的右肩,瞧了一眼元宵身後身着玄色麒麟竭虎紋玄虎衛服飾的眾人,“這大老遠的,你們得行了五六日吧?”
“七爺說您行一小半,咱行一大半,這般相向而行,能叫您們輕鬆些。”元宵順着於淮舟玉扇拍打的力氣,將自己身子又躬低了些,“七爺交代了,您和幾位爺都是自家人,本不該客氣的,只是七爺早就盼星星盼月亮,想早些見您不是?”
於淮舟笑彎了狐狸眼,他可不信這是從游槐那個冷麵鐵嘴裏說出來的話,輕笑兩聲,擺了擺手:“那定不能拂了你們七爺好意,咱們趕路吧?不過我有個哥哥怕悶,坐不了馬車。”
元宵順着於淮舟玉扇所指,快速瞧了一眼謝意,連連頷首:“小的馬上去安排,還請這位爺再騎馬委屈行幾里,進了前邊那個小城,小的便叫人駛輛透風的軟車過來。”
於是眾人交接,趙九、趙五的大馬都被交給玄虎衛牽着,被請上了車。
正如元宵所說,進了城中便有一輛四面透風的大方格雕花馬車候在城門口,頂下一層開了方口,在車內便能瞧見外街景色,於是小棗和黑棘也被托給玄虎衛照顧。
燭秋渡和他的新朋友小馬夜璃難捨難分,依舊是騎馬。
不過這小馬夜璃體力當真了得,跟着車隊這一路走來,竟然未見半分疲憊之態,依舊是精精神神的,每一步優雅又穩當。
燭秋渡在車隊中央行着馬,兩個玄虎衛騎着馬一左一右護着,捲毛蛇妖與白衣道士上了那大方格雕花馬車,車廂裏邊兒涼快,通風亦是極好。
謝意脫了弄髒的外袍,從蔣霽背着的輕便包袱中取出一大一小兩件外袍來,將大的那件遞給蔣霽,輕聲道:“換一件。”
蔣霽單手接過,垂眸解着自己腰帶,行路幾日,如今瞧着還是悶悶不樂的。
謝意用元宵備好在車內的溫熱帕巾擦凈了手,抬手扯了扯身旁捲毛蛇妖朝外飄散的衣擺,詢問道:“這幾日累着了么?”
那捲毛蛇妖脫了外袍便沒打算好好穿上,跪在坐在車上軟榻的謝意身前,便將自己往謝意懷裏揣去。
謝意自然是將這捲毛蛇妖抱了個滿懷,將自己頭側依靠在他的發側,手環在蛇妖闊背之後輕輕的拍。
“你不要我了。”捲毛蛇妖輕輕說。
“什麼時候的事?怎的如今才通知我。”謝意輕笑一聲。
出門幾日,這捲毛小蛇便裝了幾日疏離,惹人心疼,眾人忙着趕路且謝意顧着他做舅父的面子,又拿他沒辦法,如今二人相處得了空,是該說說清楚:“阿霽自己想的么?”
“你去哪兒都不叫我。”蔣霽伸手將自己小臂蹭着謝意靠着的車廂壁穿過,箍緊了謝意的窄腰,將自己頭埋在謝意胸前,“如今有秋渡陪你,事事都是秋渡為先,阿霽可有可無了。”
“所以你這般認為,便日日做出一副疏離的模樣給我看。”謝意抬手揉了揉蔣霽腦後柔軟捲毛,“那不是阿霽自己壞么?怎的我白白吃了幾日臉子,如今倒成了罪人了。”
“你自己不待我好,我也不要待你好。”這捲毛小蛇聲音發悶,說話語速極慢,想來便是累的。
畢竟前幾日在路上客棧暫歇一夜,這捲毛小蛇夜裏還巴巴跑去借了廚房給自己開小灶煮了吃食,只因自己路上與秋渡閑聊,提了一嘴那荷蛋燜面。
捲毛小蛇煮了面回來端在謝意麵前一句話不說,倒頭便睡,等謝意走近床榻一瞧,捲毛小蛇已然睡熟,對周圍一切渾然不知。
可是那夜這捲毛小蛇也沒能如願睡好,燭秋渡被於淮舟帶走了,謝意吃了面收了碗,漱口上榻才端睡下,便聽見身旁蛇妖夢魘囈語。
一開始睡在謝意懷裏便能安心些,後來謝意摟着也沒用了,一夜只能睡半夜,還不奢求安睡。
謝意用靈力將這蛇妖渾身探了個遍,師兄的探子送來探得的幾個法子都對這小蛇無用。
弄得於淮舟無計可施,拋開身旁兩個道士,託人從寺里給這蛇妖求了個護身符,結果那護身符上的靈氣第一個便給這捲毛燙了一下。
那幕後使壞之妖正面打不過,便使些見不得人的法子,妄想叫這小蛇精神崩潰,謝意恨得牙癢,連殷漁都是每日過來給這彆扭蛇妖號脈,仍舊一無所獲。
“沒有待小蛇不好。”見這捲毛不適,謝意心中亦是難受,靠着他發頂,覺得胸膛發悶,“咱們小蛇今日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困。”蔣霽抬頭送唇,唇瓣貼了一下謝意帶着香氣的溫熱頸側,“我不想睡。”
一睡着便是那莽山殘殺道士,自己在夢中手無縛雞之力,且無計可施。
即便蔣霽是知道是夢,亦是不願意睡着去見的。
每每夢到,心中絞痛,夢中無力感叫蔣霽痛不欲生。
又何必貪圖那一夜殘碎眠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