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文革”中的秦城監獄秘密寫作(1)
李英儒:八年秦城,兩部長篇
在
北京西北郊大約70公里左右,有一座杏花山。從山腰至山腳築有高高圍牆,高牆內有幾座樓,從遠處望去一排排小洞,比一般樓窗小得多,彷彿是進氣孔。這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出了名的秦城監獄。不少黨的高級幹部和無辜者被囚禁此處,飽受折磨。
後來倖存的原北京市公安局長後任中央調查部副部長的馮基平說:“我要是知道我建的這座監獄是關押我自己的話,我一定會把它建得更好一些。”他的話,不禁令人想起法國的路易皇帝修建巴士底獄,當他被關進巴士底獄,他曾經說過的話:“它修建的太完美了。”生活就是這麼嘲弄人,同時逼人深省。
在“文革”前,秦城由公安機構管理,監獄管理者還比較注意政策,對犯人講一些人道主義。1967年11月間,軍隊對秦城實行軍管,原管理人員全部進了“學習班”,秦城便完全掌握在部隊一些人手中。因為當時極左影響,新的管理人員不斷無理折磨、污辱犯人。伙食也十分粗劣,多方剋扣。對這一切,已有多名後來倖存者的回憶錄介紹。但是,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在“四人幫”掌權時的監獄中,仍然有**人頑強的抗爭。特別是軍隊作家李英儒,在這裏創造了當代文學史的一個奇迹,在監獄中寫出了兩部長篇小說,《女游擊隊長》、《上一代人》,合計百萬字。
李英儒監號7007號,即1970年關入的第7號犯人。他利用馬克思《資本論》書頁的白邊,用牙膏製成筆,蘸着紫藥水進行寫作。令人驚異的是,李銳(原水電部副部長)也在秦城監獄,同樣用紫藥水進行寫作,後來獄中詩作結集出版名《龍膽紫集》。本章對他們在“文革”時期秦城獄中的秘密寫作活動加以詳細介紹
1.三年隔離,“檢查”等身
1969年的日曆翻到了最後一頁。這是一個寒冷而沉寂的日子,李英儒開始在關押中度過他的第三個元旦之夜。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專案組命令李英儒趕寫材料。寫檢查李英儒幹了三年了,早已駕輕就熟,在掌燈的時候,他就交了卷。看管李英儒的人員,今天態度有明顯好轉,晚飯之後,主動吩咐他休息。電燈被熄滅了,李英儒躺下不禁心潮滾滾,無法入睡。
“文革”開始18個月之後,李英儒即因莫須有的罪名,被**下令隔離審查,隨後被關押,失去了與外界的任何聯繫。在他身邊圍上了很多“專案組”,有軍隊專案組,有奉**之命的中央二辦專案組,有地方文藝團體聯合組成的專案組。大會“煮”,中會批,小會斗,不分日夜,輪番審訊。
先打頭陣的是部隊的專案組,起初他們對李英儒還算文明,把他押進一間會議室里,主持人坐在圈椅上,蹺起二郎腿,斯文地拿出一本書:“這是你寫的吧!”李英儒從封面上看清是自己寫的《野火春風斗古城》,點頭稱是。“那好,你從頭交代吧。這本書的主人公就是你自己。抗戰期間,你動搖妥協,進入保定城,後來你——就是主人公被捕入獄……咱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來,先說說你是怎樣進入保定城的吧!”
李英儒向他們解釋:小說主人公不是他,小說雖然有自己生活的體驗,但是經過藝術加工和改造。對方不容他否認,文明面具立即撕下,由“文”改“武”,眾人推搡叫罵,沖他狂呼了整整兩個小時。其間,李英儒聽出有人居然罵他“漢奸”。批完不許回去吃飯,說是先在原則上承認下來才能回去。李英儒眼黑頭暈嗓子眼裏一團火,滴水難吞,有飯也咽不下去。人稍稍清醒,便要求找一位骨幹分子,請他啟啟。
此人到后,李英儒向他說明,自己確系受黨委派,才去保定內線工作,委派人就是後來的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同志。那人聽完激怒了:“我們認為你不是組織派遣的,你是先和敵人通了氣,由敵方接你進入保定城;後來你想和抗日方面聯繫,敵人得知把你逮捕了,你又叛了黨。”李英儒苦苦說明:“我從未被俘被捕過。”那人搖着頭說:“白紙黑字,有你寫的書為證,鐵證如山。”並告訴李英儒說:“你不要再抵賴了,你的同案金環銀環也正在被審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