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與性的難說史(3)
所以,在我看來,性有時並非僅指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這種觀點也許不能證得很多人的認同,尤其是性學家,但確是事實。
也因為這個原因,我認為古代的作家所要描寫的是行為上的性,而現代作家便應該現那些心理上的性。這是古代與現代的不同。
《金瓶梅》主要描寫行為上的性,那樣惟妙惟肖,楚楚動人,有很多人認為那是骯髒的。是什麼骯髒呢?是道德。那麼,性怎麼能與道德無關呢?但也有認為那不骯髒,為什麼呢?同樣是道德。認為《金瓶梅》中的性描寫不骯髒的人在道德上肯定是與常人不同的,要麼是能理性地認識的入,要麼就是道德上混亂的人。所謂理性認識,是對性的歷史、性的文明、性的道德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並非簡單地否定和肯定。
張賢亮的《綠化樹》《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小說里的性是唯物主義的,它的成功在於將弗洛伊德的部分觀點藝術化了,真實化了。它沒有任何摹仿。它是張賢亮真實的體驗。它是一種心理,而不是行為。
衛慧小說中的性其實遠沒有那些正人君子講的那麼可怕,但也沒有那些捍衛者說的那樣“崇高”和有理。她的引人注目在於一個女人對性的大膽敘述。這在一個長期以男人為中心的文化環境中是異數。這也是她的小說成功的原因之一。其實我們應該高興,對性的認識不僅僅是我們男人的事,也是女人的事,女人終於也可以表達性了。我們知道,夫妻性生活若是長期只有男人快樂,而沒有女人的主動參與,這種性實際上類似於一種買賣關係,是一種泄,根本談不上真正的性的目的。作為性的真正的目的,一種人的崇高的目的,應該是雙方都感到快樂的、和諧的、統一的。它不僅僅是生育的目的,還有健康和快樂的目的。這種健康也不僅僅指身體本身的健康,還有心理的健康。衛慧是女權主義興起的標誌,不管她本人是不是女權主義者。
到了木子美和竹影青瞳時,便成了悲劇。悲劇是因為她們走得過頭了,喪失了作為人的基本的堅持。
我的小說《非常日記》是在木子美和竹影青瞳之前寫的,性行為的描寫非常之少。正如唐欣所說的,應該更徹底地一些,連血帶骨一些,可我沒能做到,也不願做到。不願是因為我不想重複前人。
這就是我的小說中的性描寫。
《非常日記》寫的是一種變態的性心理,自然受到了很多人的批評,這是意料中的事。但描寫性本身不是目的,我要告訴人們的是,我們這幾代人將要面臨真正的比性變態還要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信仰的喪失。它是我們真正的災難。它也與性有關。
在《非常愛》出版后,很多人都在批評我,因為前十頁幾乎都與性描寫有關,但明眼的讀者一眼就會看出我在描寫一種道德衝突,在描寫人們的性心理時,對性行動本身卻很少去渲染。這並非是我想要為自己開脫。我只是想說,我的性描寫與前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