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春心顫

10第10章 春心顫

裁縫婆子將小桃紅的外裳脫下來,一條布尺沿着她的胸-峰、腰谷與臀盤徐徐往下,哪兒該翹,哪兒該凹,三比兩比就將少女窈窕的身段勾勒了出來。

“奶奶轉去後面,我量量背。”量完了正面,又調了個身,布尺沿着她的頸骨一路軋至凹陷的臀際。

那曲曲婉婉的線條便再是遮藏不住。尤是綢面薄裳下陡然而起的兩珠-嬌-挺,就好似年畫上的仙桃,你不用剖開她外層,就已經可以想像那內里的鮮潤飽滿。

……難怪從來不動女-色的二少爺昨夜都破天荒……

一屋子裏的女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只剩下三兩聲嘰嘰啾啾的竊語。

雖看不到眾人的眼神,小桃紅卻分明覺得脊背上火辣辣一片兒的灼燒,便暗暗不着痕迹地勾起肩膀,想要將身形遮掩。

那裁縫婆子卻偏將她肩兒扳正,迫着她挺胸收腹。

“咳……師娘,我去去就來。”小徒弟的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忙紅着耳根速速掀開帘子出了屋。

哼,怎樣的窮苦人家才可以生出這般的媚骨?

樓月下唇一咬,手中的杯子往茶几上一頓,吃吃笑道:“喲~,有什麼好看的?該有的誰都有么……走吧,出去嗑瓜子兒~”

幾個丫頭有些不甘願地被她拖出去。

春畫沖小桃紅的背影歉然道:“二奶奶,奴婢就在外頭,有事兒就吩咐。”

“好。”小桃紅扭頭沖她回了一笑。

春畫頓時臉頰一紅,吐着舌頭藏去了外間。

“嗚哇,你抓我臉幹什麼?”

“就抓了怎麼著?有本事告你娘去!”

圍牆外傳來孩子的哭鬧,張二嬸子也坐不住了:“二奶奶先在這兒量着,我一會兒再過來和你說話。”話還沒說完呢,就急急擺着袖子出了門。

裁縫婆子收起布尺,狀似無心地掃了一眼小桃紅婷婷滿滿的胸襟:“新奶奶看起來年紀恁小,竟不知身段就已經這般好,難怪我們少爺頭一遭就忍不住。”語氣似誇獎,那眼神里的味道卻分明不單純。

……可怕,一夜之間竟然連布莊上都曉得。

小桃紅帕子一揪,只怕今日這麼一出,她回去又不知要把自己傳成什麼樣兒。忙作羞赧模樣低下頭:“嬤嬤取笑了,哪裏有那麼誇張。”

……

外間的長椅上,春畫端起茶碗潤了潤乾燥的喉嚨:“我瞅着新奶奶人挺好的,樓月姐姐剛才不應該那樣給她難堪。”

樓月掂着紅指甲兒狠狠戳上春畫的腦門:“新奶奶、新奶奶……死丫頭,就你嘴甜~!你看她那一身狐媚,誰曉得她從前是什麼來路?我反正瞅着沒那麼簡單。”

一邊兒說著,腦子裏卻全是方才那一抹曲曲勾人的身段。

她在被賣進沈府做丫頭前曾在妓院裏打過雜,只覺得小桃紅那一身味道莫名的讓人熟悉,仔細想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時越想越覺得不尋常。

“喲,青天白日的,在這說誰狐媚呢?”忽然一聲淳厚帶笑的嗓音在門外響起,一雙青黑皂靴邁進來,高大的身影頓時將門前一片日光遮擋。

眾人抬頭一看,卻原來是表少爺祈裕回來了。着一襲鑲兔毛金邊長袍,生得俊毅修偉;手上提幾隻銀白軟茸的狐狸皮子,一邊兒說話,一邊兒眯着瀲灧長眸往姑娘們耳際處打量。

那長眸里好似藏着桃花,分明不刻意看着誰,卻偏生將一屋子的女兒們看得個個紅了面頰。

卻說這祈裕乃是大夫人李氏從娘家帶來的外甥,因親生父母去世得早,自小便一直隨着李氏養在沈府裏頭。這些年二少爺腿腳有疾,三少爺又耽於頑耍,沈府生意上的事兒大都仰仗他一個人在外應付;又偏生是個洒脫隨和的性子,平日裏與人相處得甚為友好,很是得府上丫頭們的愛慕。

樓月眼睛一亮,才要張口的狠話趕緊將將咽了回去。

春畫一骨碌從椅子上蹦起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樓月姐姐這才剛綉好帕子,表少爺您就回來了!”

祈裕聞言微眯了樓月一眼,精緻嘴角一勾,假意皺眉叱道:“一群壞丫頭,又在背後編排我甚麼?”

那一眼,直看得樓月俏臉兒羞了個紅透,帕子掂住心口,嬌嗔着埋怨:“哎呀,表少爺您就別問她們了~。再問,又要被她們一群人套去把柄……壞極了,一個個盡都取笑我~”

那聲音軟糯糯嬌趴趴的,哪裏尋見剛才對二奶奶的半分輕蔑。

春畫早就習以為常,因曉得樓月心眼兒高,一心想要做主子爺們房裏的女人,便又從她袖子裏揪出帕子,嘻嘻笑道:“我可不敢取笑樓月姐姐,我怕表少爺心疼了要罰我吶!表少爺您看,奴婢這可是抓到了證據喲~”

那一面拈花戲水小帕兒輕揚,風一般吹進祈裕的胸膛——胭脂香濃。祈裕戲謔地勾了勾嘴角,將帕子往袖中一藏:“繡得倒是好極,辛苦樓月姑娘了,等改日忙完再來謝你。”

謝呀,誰知道是怎麼謝呢……一眾丫頭吃吃地捂嘴笑起來。

“討厭,誰要你謝了~”樓月哪裏還敢再看祈裕的眼神,啪一聲站起身兒,捂着臉羞將將藏去了屏風后。

祈裕卻不參與進去哄她,兩道濃眉挑起,又轉頭去問一眾被冷落了的姑娘們:“你們這兒可有人丟了一隻翡翠耳環?”

眾丫頭見表少爺終於記起自己,一時個個暗自惶喜。可惜你看看我,我瞅瞅她,她照照鏡子……耳環都在呢,誰也沒有那般好命。

祈裕便沒了耐心等待,撩開下擺往裏屋走去:“前日山中買了幾隻上好的狐狸皮子,正好叫裁縫婆子給老太太和姨母做兩件冬裘。”

“誒~~不能進,不能進!”只才要準備掀開門帘,一屋子的姑娘們卻齊齊大叫起來。

“為何?”他步子一頓,長眸眯成一道月牙兒,滿目的促狹。

“有人在裏頭!…表少爺放在這裏就好了,奴婢一會兒替你拿進去。”樓月在屏風后也等不住了,急切切地走出來。

沒有原因的,所有人都不想讓自己的心上人兒見到那位新奶奶。

卻已經來不及了。

“裏頭是新奶奶在量衣裳呢。”春畫張開大嗓門。

這個藏不住的丫頭!氣得樓月暗暗咬起牙關。

只當眾人又在耍弄自己,祈裕眉眼間的戲謔更濃了:“好個小春畫,三番五次地誑我~!我這廂才出去一月不到,哪裏又來得甚麼新奶奶?”

越是不讓他進,偏偏愈發好奇的要進。大手將那薄棉帘子掀起,想也不想便邁了進去。

……

“喲,新奶奶怎的沒纏足?”裏屋內,裁縫婆子脫下小桃紅的鴛鴦繡鞋,粗厚手掌握着那一對纖巧的秀足兒,只是嘖嘖讚歎。

“小時候家裏事多……”小桃紅被那糙手撫得發麻,暗暗不着痕迹地要收回來。只她才往邊兒挪了挪身子,一抬頭卻見門檻上忽然多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着一襲黑面長袍,身量高大而魁梧,剛毅的五官上一雙長眸只是滯滯地凝着自己,竟忘了要將剩下的半面帘子放下……就好像從前,他站在柴房門口偷看她,一邊兒想進來,一邊兒卻又怕她驚嚇。

“……鳳蕭?!”小桃紅心尖兒鈍地一痛,刷地站起身來。

“璫——”顫抖的手腕將桌邊茶壺拂下地去,燙傷一片光-裸的腳面,孳孳地冒起白煙。

她卻絲毫不查。

眼淚都差點兒忍不住。

“姑娘小心……”那動作之倉惶,唬得祈裕將將一愣。凝眉看去,只見對面站着的原是一個陌生的嬌小新婦,就像一隻劫後餘生的小鹿,她挽着團花圓髻,目光清洌洌的,好像與他隔了很久不見,又好像才剛剛與他分別……人生走過二十一年,他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用這般渴切堅定的眼神與自己對視。

明明他們互相不認識。

向來出挑的口才,一時竟也忽然遲鈍:“姑娘你……這位是……你,剛才叫在下什麼?”

張二嬸子急惶惶闖進來:“哎喲,表少爺您別調侃我們新娘子了~!姑娘家家的,才從南邊兒大老遠嫁過來,哪裏見過你這樣膽大的?出去出去,趕緊兒先出去~!”

一邊說一邊抓起小襖往小桃紅的身上一覆,胳膊使勁推着祈裕就要往門外走。

……表少爺?!

小桃紅心口鈍地一沉,看到祈裕長眸中剎那而過的一絲閃爍……那麼陌生的臉龐,哪裏會是他。

魂魄一下子回還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怕裏頭的起伏被人看去,平白又要徒生口舌,趕緊將襖子在胸前遮擋;只這一擋,那纖細的腳丫兒卻又赤白白地曝於他雙目之下。

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之間只得將下頜抬起,對祈裕叱道:“我不認識你,請你快出去!”

然而嗓子也是虛的,軟柔柔,即便是叱責,也叱得毫無底氣。

她的氣兒全被方才一瞬間的驚愕耗盡了。

那眼神萋惶,分明前一秒還是渴切,這樣快竟又變成了絕望……

祈裕只覺得心裏頭有什麼東西癢絲絲爬過,低頭凝了小桃紅空缺的左耳垂,手心裏一枚翡翠耳環悄悄往袖中一藏,忽然改了主意還她。

一個藏着故事的女人。

“……哦,是表弟妹……好,我這就出去。”狹長眸子掃過那一對被燙得嬌紅的秀足兒,掀開門帘出去了。

沒有看到角落樓月的眼裏閃爍着猜疑與妒火。

張二嬸子將房門一關,吧啦着嗓門直怪罪:“二奶奶怎也不知道躲一躲,女人的腳哪裏是男人能夠隨便看的,這一傳出去,怕不知又要被人們怎麼說?”

“隨他們去說吧……愛怎麼說,怎麼說……”小桃紅“咚”地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滿腦子全是鳳蕭一襲黑衣紅帶在醉春樓后練功的背影……終於曉得兩人早已經天各一方,他生死未卜,而她也不過只是關在這所陰暗老宅里的一具軀殼。好生諷刺的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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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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